第41章 深邃的窮人

　　葉歡發現有時候自己的嘴真的很欠抽。
　　而且這種欠抽是由主觀決定的，不以客觀意誌為轉移。
　　這個毛病估計得上溯到葉歡小時候在福利院時的青澀歲月，那時候天是藍的，雲是白的，葉歡的嘴還是這麽賤的，小到某某夥伴睡覺尿床，大到偷看南喬木噓噓時發現她沒有小雞雞，葉歡那張欠抽的嘴就跟大喇叭似的，甭管看到什麽都大聲嚷嚷，而且他還很有求知欲，什麽事都喜歡瞎打聽，院裏夥伴們大大小小的隱私沒壹樣能逃得過他的法眼。
　　老院長曾經很感慨，葉歡這小子生錯了年代啊，早生六百年，這小子肯定能混上壹任錦衣衛指揮使。
　　藏不住話的人活該遭報應。
　　柳眉氣壞了，生意成功的欣喜心情因葉歡壹句話而變得惡劣起來。
　　依她以往的脾氣，葉歡這種色棍應該給他找個十字架，然後把他釘死在上面，讓他知道好色是原罪，壹次又壹次看到她的小內褲，並且還大聲嚷嚷出來，更是罪上加罪。
　　氣急敗壞的柳眉壹腳把葉歡踹得遠遠的，然後打開法拉利的車門，法拉利壹聲低沈的悶哼，箭壹般沖出停車場，只剩葉歡壹人孤獨的站在夜幕下的寒風中，穿著昂貴而單薄的阿瑪尼西裝，瑟瑟發抖的看著柳眉開車絕塵而去。
　　當鼻涕流下來吹成壹個大泡兒的時候，葉歡總結了壹下自己的人生，發現自己人生失敗的主要原因，很有可能就是這張欠抽的嘴……
　　掏了掏衣兜，葉歡發現壹件更悲慘的事——他沒帶錢，身無分文。
　　蹭柳眉的車過來的，原本以為她會送自己回去，再說葉歡也有著屬於市井小民的小狡猾，萬壹兩位老板不怎麽靠譜兒，吃飽喝足讓他買單，他就可以理直氣壯的回答說沒帶錢，愛咋咋地。
　　事實證明他錯了。
　　寒風中的葉歡生生打了個冷戰，然後掏出山寨手機，毫不猶豫的打通了柳眉的電話。
　　電話響了四五聲才接通，葉歡立馬痛哭流涕，鬼哭狼嚎：“柳總，我錯了！別拋棄我……”
　　卡！
　　電話被掛斷。
　　葉歡的表情飛快恢復了正常。
　　這娘們兒，典型的過河拆橋，今晚這樁生意是老子幫她談成的，出了門就翻臉，所以說，女人幹不成大事，她們的格局太小，而且目光狹隘，幾十億的生意都幫妳談成了，讓老子看看妳的小內褲怎麽地了？機器貓本來就很可愛，妳能穿得，我為什麽說不得？
　　不可理喻！
　　抱著手臂在寒風中哆嗦了壹會兒，葉歡不得已只好再掏出手機，打給猴子。
　　畢竟是發小兒，電話響了壹聲就接通了。
　　“猴子……來接我，我身上沒錢，快被凍死了……”葉歡打著哆嗦道。
　　電話那頭沈默了壹下，然後壹道非常做作的尖細聲音傳來。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號碼不存在，請您查證後再撥……”
　　葉歡臉都綠了：“猴子，別鬧！”
　　卡！
　　電話掛斷。
　　葉歡盯著手機發了半天楞，最後恨恨罵了句：“孫子！”
　　夜色漸深，初冬的夜晚，壹股寒意悄然滲入身體，葉歡擡頭看了看天色，嘴角壹撇，喃喃咒罵了幾句，拽了拽衣領，轉身朝最近的公交站走去。
　　落葉滿地的街頭，葉歡修長的身影被皎潔的月光映出壹道長長的影子，孤獨，清冷。
　　回到老城區的巷口已是深夜，葉歡喃喃咒罵了幾句，決定先去猴子家，今晚若不罵他壹頓，自己會失眠的。
　　打開猴子家的門，見他正盤著腿在電腦前刷副本，神情很專註。
　　壹看到猴子，葉歡心頭便升起壹股滔天的怒意。
　　“王八蛋！老子身無分文等妳來救我，妳小子卻優哉悠哉的玩妳那破遊戲，完全不理老子的死活，我怎麽會認識妳這麽號東西！”
　　猴子懶洋洋的掃了葉歡壹眼，又飛快回過頭，盯著電腦屏幕，漫不經心道：“妳這不還活著嘛……”
　　葉歡大怒：“義氣啊！孫子！妳丫義氣被狗吃了嗎？”
　　猴子嘆了口氣，不得不轉過頭，盯著葉歡道：“歡哥，知道我為什麽沒去救妳嗎？”
　　“為什麽？”
　　“因為我和妳壹樣窮得底兒掉，渾身上下連個鋼蹦兒都找不出，我如果出門找妳，最後的結果還是咱倆壹起走路回來，歡哥，咱有限的生命浪費在這種無謂的事情上面，妳覺得有意義嗎？”
　　葉歡目瞪口呆，仔細想了想，覺得猴子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不但有道理，而且還很有哲理。
　　誰說只有富人才有資格思考生命的意義？窮人不也挺深邃的麽？
　　於是葉歡很快便原諒了猴子不講義氣的行為。
　　猴子上下打量著他，好奇道：“妳不是身無分文嗎？怎麽回來的？”
　　“當然是坐公車回來的，妳以為我真傻到走路回家呀？”
　　“可妳沒錢呀……”
　　“沒錢就蹭車唄。”
　　“沒被司機發現？”
　　“我上車後，公車司機壹直盯著我看，好像我沒買票似的……”
　　“那妳怎麽辦？”
　　葉歡得意的笑：“很簡單，我也壹直盯著司機看，就像我買了票似的……”
　　……
　　葉歡站在猴子身後，看著他專註的刷著副本。
　　這時房間的門打開，張三板著冷冰冰的臉，直接無視二人，進了廁所。
　　葉歡隨意壹瞟，不由樂了：“三兒今天怎麽了？怎麽化了個煙熏妝？瞧那小眼圈兒黑的，跟傑克船長似的……”
　　猴子嘆了口氣，頭也不回道：“別提了，知道我為什麽和妳壹樣身無分文嗎？”
　　“不知道。”
　　“我和三兒合夥做買賣，虧血本兒了！”猴子拍著大腿，壹臉頹喪。
　　葉歡奇道：“妳們做買賣？什麽時候的事兒？”
　　猴子嘆氣道：“幾天前，我和張三湊了點兒錢，打算進點小商品擺地攤，今天把貨都進了，張三壹個人擡著貨出去擺攤，沒到壹個小時，被壹群邪惡的小孩搶光了，張三眼睛還被揍了兩拳……”
　　葉歡大奇：“小孩為什麽搶張三的貨？沒王法了嗎？”
　　猴子臉皮狠狠抽搐了壹下，低沈道：“這不是快聖誕節了嗎？張三今晚穿著壹身聖誕老人的衣服，指望靠這身打扮吸引顧客，誰知壹幫小屁孩子以為聖誕老人派發禮品呢，媽的！壹湧而上就把貨搶光了……”
　　“後來呢？”
　　“後來張三抹著眼淚就回來了。”
　　葉歡看著廁所方向，神情肅穆，沈默許久……
　　最後他拍著猴子的肩，深深道：“猴子，妳說句良心話，跟這麽個二B青年住在壹起，有沒有感到壓力很大？”
　　“大！太他媽大了！”猴子痛不欲生，眼圈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