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 腳踩六條船

　　天後娘娘請仙後落座，笑道：“本宮乃是天下女仙之首，被困在這裏，豈能沒有些眼線在外面活動？倒是妹妹妳這麽快便知道本宮脫困，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她並沒有回答仙後的問題。
　　仙後的地位雖高，但比天後卻要遜色壹籌，因此天後直接點出自己是天下女仙之首，以此來壓住她的氣焰，免得被她掌握談話的主動權。
　　“想來我的人之中，也有妹妹的人。”天後笑道，“這人是誰？”
　　仙後噗嗤笑道：“姐姐，妳是女仙之首，本宮則母儀天下，對姐姐妳效忠的人也須得效忠於本宮。小妹知道姐姐脫困，也是理所當然。”
　　天後笑容滿面，輕聲道：“自是理所當然。不過小蹄子妳猜出本宮搭上了混沌大帝這條線，便立刻顛簸顛簸的跑過來獻殷勤，倒讓本宮警覺起來：妳這萬千年來未曾探望過本宮，脫困之後妳便立刻跑來，莫非妳也有勞什子混沌誓言禁錮了妳？”
　　仙後咯咯笑了起來，舉起酒杯，欠身道：“妹妹敬姐姐壹杯，權作這些年來未能探望姐姐，向姐姐賠罪。”
　　天後舉杯，二女以袖掩面，也不知是否飲酒，但場面十足。
　　蘇雲、白澤和瑩瑩原本正在提心吊膽，但渾然沒有料到仙後根本沒有機會追問，便被天後連消帶打，掌控了主動權！
　　不過，二女爭鋒，倒也是另壹場腥風血雨，讓人心驚膽戰。
　　“兩位娘娘說話，比冥都戰場還要兇險。”蘇雲坐立不安，悄悄起身來到殿外。
　　水縈回見狀，也悄悄退出宴席，跟了上去，冷笑道：“蘇聖皇神通廣大，竟然連我師娘都勾搭上了。莫非真不知死字有幾種寫法？”
　　蘇雲轉過身來，笑道：“水妹子，妳是知道的，我喜歡的人只有妳。”
　　水縈回啐了壹口：“妳不要含血噴人。跟妳說正事，這些日子妳消失了不見蹤影，又有洞天合並了。”
　　蘇雲心中壹驚，帝廷的天地元氣的確濃郁了不少，他的雷劫的威力似乎也大了不少，這是洞天合並的結果！
　　“新合並的幾座洞天，叫做天柱、大理、勾陳、文昌。”
　　水縈回跟上他，兩人並肩緩步而行，水縈回道：“娘娘這次下界省親，便是前往勾陳洞天，那裏是娘娘的故鄉。”
　　蘇雲神情微動，詢問道：“娘娘並非是仙界的土著？”
　　“當然不是。”
　　水縈回道：“娘娘出身勾陳洞天，娘娘身份尊貴，她出身的種族也變成仙後仙族。勾陳洞天，便是仙後仙族的領地。妳不在的這段時間，天柱、大理、勾陳和文昌，都有人前來，探查帝廷虛實。”
　　蘇雲側頭向她看去，道：“勾陳是仙後的種族，對帝廷抱有野心很正常，文昌、大理和天柱也對帝廷抱有貪念？”
　　水縈回淡淡道：“有何不敢？天市垣有什麽能耐？除了妳蘇某人以及帝心和壹幫子神魔之外，還有什麽可以對抗其他洞天的強者？憑借元朔的那些凡夫俗子嗎？蘇聖皇，妳們強者太少，而帝廷又太吸引人了。”
　　她來到池塘邊，池塘中有幾條黑龍遊弋，壹條黑龍順著橋柱攀爬而上，匍匐在兩人腳下。
　　水縈回道：“帝廷如此廣袤，遍地福地，越是接近帝廷，福地的質量便越高。這裏還連接北冥，海上交通便利。別說各大洞天的強者動心，就算是仙人又有幾個能忍住？”
　　她聲音漸漸高了起來，冷笑道：“仙界而今煩心事很多，騰不出手來，待到仙界騰出手來，妳以為妳能保得住帝廷？到那時，每壹個福地都是仙人的，妳們保不住任何東西！”
　　蘇雲沈默片刻，道：“倘若仙界壹直就這樣亂下去呢？”
　　水縈回嬌軀微震，轉過身靠在橋上，向他看去。
　　那黑龍聞言也連忙擡頭看向蘇雲，卻被水縈回悄悄用後腳跟踢回池塘中。
　　“仙界若是壹直亂下去，不就沒有機會大舉入侵帝廷了嗎？”蘇雲道。
　　水縈回聲音嘶啞道：“妳要造反？”
　　蘇雲搖頭道：“我本是自由身，沒有主子，不跪皇帝，談何造反？”
　　水縈回定了定神，眼珠子亂轉，突然道：“妳前些日子消失無蹤，怎麽也找不到妳，妳去了何處？”
　　蘇雲微微壹笑，悠然道：“帝倏復活了。我做的。”
　　水縈回身軀大震，失聲道：“妳這個瘋子！妳知道當年邪帝為了殺他，付出多大代價嗎？妳居然把他復活了！妳……妳真是個瘋子！”
　　蘇雲滿不在乎，笑道：“仙帝豐為了殺邪帝絕，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不過邪帝也還是被我復活了。有了邪帝絕和帝倏，仙界壹定極為熱鬧，仙帝有能力騰出手來入侵這裏嗎？”
　　水縈回喉嚨發幹，心臟突突跳個不停，道：“妳壹定會失敗，仙帝無法管住所有仙人，壹定會有仙人覬覦帝廷的財富，下界來洗劫，這樣的仙人絕對不在少數！”
　　蘇雲面色壹沈，從他體內湧出的殺氣仿佛凝固了空間，冰寒刺骨！
　　“誰給他們的膽子？”
　　那幾只黑龍正要攀爬上橋，被這殺氣壹激，腦中壹片空白，噗通噗通落水。
　　蘇雲森然道：“莫非水帝使以為，蘇某殺不死仙人？”
　　水縈回心中凜然：“這人心性太野，簡直無法無天，外表陽光英俊，但骨子裏卻是壹頭不可能被馴服的野獸！”
　　蘇雲展顏笑道：“再說，天府洞天與帝廷洞天守望相助，帝廷有難，水帝使也應該相幫，對不對？”
　　水縈回也有著自己的野心和抱負，聞言笑道：“理當如此。不過，妳在天府開設官學，讓各大世閥頗有微詞。”
　　兩人走下小橋，蘇雲問道：“水妹子去過元朔嗎？”
　　水縈回想了想，道：“就是帝廷旁邊插著的那顆小星球？”
　　蘇雲點頭。
　　“不曾去過。”水縈回搖頭。
　　“妳最好去元朔看壹看。”
　　蘇雲道：“到了元朔，妳會看到壹種與天府母文明不同的元朔子文明。元朔的文明是脫胎自天府洞天，但這些年吸收新學，變革舊學，蒸蒸日上。”
　　水縈回對他所說的新學舊學並不了解，細細詢問，蘇雲講解新學的學以致用，對道的鉆研和運用，水縈回不解道：“這不就是對神魔的研究嗎？仙界有仙道符文，就是這方面的成果，但這些只是仙界最基礎的知識。”
　　“不壹樣。”
　　蘇雲笑道：“學以致用，與仙界的仙道符文還是不同，它是將學識運用到壹切妳所能想到的地方去，也是不斷的開拓新的學識，開創新的領域，而不是固守著三千六百仙道符文壹直吃老本。元朔的新學，就是在開拓這些東西，把老的東西老的學問發揚，變成新的學問。但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變革！”
　　他越說眼睛便越是明亮，言語中有壹種打動人心的激情，笑道：“真正的變革在於教育！元朔改變了世閥的私學教育，也改變了門派傳承教育。我在天府推行的官學教育，其實也只是元朔已經淘汰掉的東西！水縈回，去元朔看壹看！”
　　他的目光讓水縈回覺得有些熾熱，有些吃不消。
　　“去那裏看壹看元朔的新舊學變革，看壹看元朔的教育！”
　　“元朔從前，世閥林立，推舉皇帝為共主，天下財富，世閥占據其九，存下壹成讓天下人分配。從前元朔寒門難以出貴子，貧民的兒子子孫後代只能是貧民，想要出人頭地只有讀書。”
　　“西土列國，雖有新學，但掌握於世閥之手，於是世閥推行神學，以此麻醉世人，也不長久。但西人也有出人頭地的機會。”
　　“帝座洞天，柴家家天下，所謂教育，只是家族內部傳承，教育固化幾近凝固。在帝座洞天，根本沒有民這個概念，只有奴隸。帝座洞天的普通人，再無出人頭地的機會。”
　　“天府洞天，世閥完全割據，自成王國，所謂聖皇也是傀儡，比從前的元朔還有所不如。至於教育，有世閥私學，也有門派私學，完全掌握教育，讓普通人再無出頭機會，便是個大號的帝座洞天。”
　　蘇雲笑道：“他們都不如而今的元朔。而今的元朔，讓普通人家的孩子也可以上學讀書，也可以勤工儉學，也可以修煉成為靈士，也可以出人頭地。各行各業，無不興盛繁榮，往來貿易，無不獲利。”
　　水縈回默默點頭，心道：“我壹定會去元朔看壹看。”
　　這時，仙後與天後的笑聲傳來，瑩瑩飛了過來，道：“士子，仙後叫妳們過去。”
　　仙後正在與天後惜別，見到蘇雲和水縈回趕來，連忙笑道：“蘇士子和縈回到我車上來。蘇士子住在哪裏？我送妳回去。”
　　蘇雲稱謝，又向天後謝過款待之恩。
　　天後笑道：“妳我鄰居，不用謝來謝去的。我問妳，跟著妳的那個大頭少年哪裏去了？”
　　蘇雲心知她是詢問帝倏的下落，又不方便在仙後面前明說，道：“那個朋友肉身痊愈，不知所蹤。”
　　天後目光閃動，笑道：“好了，妳先回去吧。還有，帝廷主人須得當心，不要做了勾陳女婿。”
　　蘇雲納悶。
　　仙後已經到了華輦上，讓人給蘇雲和水縈回留門，蘇雲等人上車，這輛華輦緩緩駛出後廷。
　　華輦上，仙後手托香腮，斜倚在窗邊，看著殘破不堪的帝廷，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麽。
　　水縈回有心事，壹言不發。
　　瑩瑩欲言又止，擔心自己說錯話。
　　白澤則在車轅上，向那車夫少女說著該怎麽前往仙雲居。
　　過了不久，白澤精神壹振，向車中喊道：“閣主，仙雲居到了！”
　　仙後這才懶洋洋的直起腰身，笑道：“我還以為蘇君是住在帝廷之中，沒想到是住在外面。”
　　蘇雲謙謙道：“帝廷乃是帝家所居之地，學生壹介草民，不敢入住其中。”
　　“已經荒廢了的地方，妳竟還避嫌。”
　　仙後娘娘不禁感慨道：“這世道像蘇君這等忠臣義士，已經很難找了。”
　　水縈回眼觀鼻鼻觀心，還是壹言不發。
　　仙後幽幽的嘆了口氣，道：“天後沒有說錯，本宮之所以要繞道，專門跑到帝廷去看她，的確是為了她所掌握的那個連接混沌大帝的線。本宮有壹混沌誓言，糾纏至今，迫使本宮不敢違背。此乃頑疾，如針芒在背，總是刺撓得慌。”
　　蘇雲看向窗外，那裏正是自己的仙雲居，心境不由有些緊張。
　　帝心鎮守仙雲居！
　　而帝心的面目，便是邪帝絕的面目！
　　倘若帝心此時從仙雲居中走出，那麽自己這個幕後黑手便暴露無余！
　　“妳與天後走的很近，本宮看得出來，她很欣賞妳。”
　　仙後拍了拍手，壹個宮女捧著壹個玉盤上前，道：“這是仙廷後宮的腰牌，持此腰牌，妳可以自由出入仙廷，無人膽敢過問。另壹件東西是本宮掌管的仙位，持此仙位，飛升仙界，也是輕而易舉，自然會有人為妳安排仙位，名錄仙籍。”
　　她目光落在蘇雲的臉上，道：“壹人得道，雞犬升天。水縈回立下不知多少功勞，也未能得到仙位，但本宮舍得給妳。拿下這些東西，妳便是本宮的人，為本宮探出混沌大帝這條線！”
　　瑩瑩眨眨眼睛，心道：“士子，不要接啊！接下來就是腳踩六條船了，說翻就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