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5章 事發

　　“妳說什麽？乖女，不能吧？妳可不要嚇我！”
　　梨香院，薛姨媽聞言簡直花容失色，再無往日之從容貴氣，整個人差點沒崩潰了，驚恐的看著寶釵急言道。
　　寶釵著壹身白色對襟雙織暗花輕紗襖，淺淡秀麗，配上此刻梨花帶雨的模樣，格外憐人，她道：“這等事，我怎敢亂說。哥哥拿十萬兩銀子去豐樂樓贖人，寶兄弟就跟在身邊。襲人說，這幾日寶兄弟每日往西斜街那邊去，便是和哥哥壹起在薔哥兒的太平會館裏。”
　　薛姨媽頭暈目眩，顫聲道：“怎麽，怎麽會在那裏？會不會，會不會是薔哥兒買的？”
　　寶釵落淚道：“並不是，寶玉對襲人都說了，哥哥之所以將香菱送給薔哥兒，便是因為薔哥兒肯借二萬兩銀子給哥哥，去贖買花解語。哥哥又怕媽媽怪罪，不能讓花解語進門，所以才將她暫且安置在薔哥兒的太平會館裏……”
　　“老天爺啊！”
　　薛姨媽聞言，幾欲暈厥，唬得寶釵連忙上前攙扶住，寬慰道：“只是覺得此事不好瞞著母親，所以才悉數相托。母親卻不可悲思過甚，銀子已經不可能要回來了，若是母親再傷了身子，女兒不得活矣。”
　　薛姨媽聽寶釵連稱呼都換了，心裏悲慟之極，卻也回緩過來稍許，抓著她的手道：“乖囡，妳哥哥怎會做下這等糊塗混賬事？我薛家雖有百萬之富，可俱在產業裏，家裏能動用的銀子，總共也不過那七萬兩。若咱們省吃儉用些，這七萬兩幾輩子也花不盡。哪裏能想到，這個畜生為了壹個青樓窯姐兒，居然失心瘋了，花了整整十萬兩銀子！他……他……又從哪借的另壹萬兩？莫不是去借了印子錢？！”這壹瞬間，薛姨媽驚恐之極。
　　若是再借壹萬兩印子錢，薛家還利都要還到破家……
　　寶釵知道不少詳情，寬慰道：“媽放心，除了薔哥兒那二萬兩外，還有壹萬兩是花解語自己出的私房錢。”
　　薛姨媽驚嚇過後，就開始怨恨起來：“這個孽障啊，必是被人教唆壞了，不然他怎會做出這等混賬事來？”
　　寶釵知道薛姨媽所說何人，雖然對其借巨款給薛蟠行糊塗事也心有不滿，卻仍有壹公正之義在心中，勸道：“此事必是哥哥自己貪色糊塗，非旁人教唆所為。”
　　薛姨媽哪裏肯信，哭道：“妳哥哥平日裏雖不成器，花錢也大手大腳，但何曾做出過這樣沒王法的事？把這份家業都敗了去，對他又有什麽好處？若非奸人教唆，妳哥哥怎會幹下這樣的混賬事？”
　　寶釵壹時語滯，也不知該怎麽說了。她還從未見過花魁，只聽說那些人不是清白人，所以也無法明白她哥哥為何會花凈家財，只為了壹個花魁？
　　難道，果真是因為他……
　　正當母女相對垂淚時，忽然聽到窗外廊下傳來同喜的聲音：“大爺回來啦！”
　　薛姨媽哆哆嗦嗦地喝道：“快把那孽障給我叫進來！”
　　未幾，就見壹臉春風得意，臉上散發著源自靈魂喜悅的薛蟠進了門兒，看到薛姨媽和寶釵都在垂淚，不由壹怔，忙問道：“媽，妹妹，這是怎麽了？莫不是這幾日我忙著外面的生意，冷落了家裏，妳們想我太甚……”
　　“呸！”
　　騷氣蟠哥兒還沒說完，就被暴怒的薛姨媽壹口啐斷罵道：“妳這該死的畜生，怎敢把家裏的銀子都拿了去，買壹個窯姐兒回來？妳是撞客中了邪，還是被人蠱惑得了失心瘋，做下這等沒面皮的忘八事來？妳給我跪下，說，家裏的銀子都到哪裏去了？莫非妳真的全拿了去買了個窯姐兒回家？”
　　薛蟠聞言如遭雷擊，心道不好，事敗了，臉色也發白，看著薛姨媽眼珠子亂轉，不敢承認只幹笑道：“媽，這等瞎話是誰亂傳的，怎可當真？再沒有的事……”
　　薛姨媽怒極，斥道：“妳還敢賴賬，妳妹妹從襲人那裏聽來的，寶玉和妳壹道去贖的人，妳還敢賴賬？”
　　薛蟠聞言，臉色那叫壹個精彩，咬牙大罵道：“這個反叛肏的，我就知道他靠不住！”
　　他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能和任何人說，誰知道，這球攮的到底靠不住，居然回家就說給了襲人。
　　見他認了賬，薛姨媽心裏原本還存的那壹分僥幸也徹底沒了，大哭道：“我這是造的什麽孽啊，怎就生出了妳這麽個畜生！”
　　薛蟠灰頭土臉的跪下，皺著眉頭，壹言不發，心裏苦思對策。
　　卻不想薛姨媽話鋒壹轉，質問他道：“此事必是薔哥兒那孽障挑唆妳的，妳到底中了他什麽邪？”
　　薛蟠還是義氣的，搖頭道：“和薔哥兒什麽相幹，他倒是勸我慎重些，是我說了重話，他才借了我二萬銀子。”
　　薛姨媽不信，道：“妳還替他遮掩？我怎聽說，他是為了得到香菱那浪蹄子，才故意挑唆妳去買那表子的？”
　　薛蟠氣道：“這叫甚話，分明是我自作主張，非要給他的。寶玉那球攮的，壹天就知道造謠生事，早晚打爛他那張破嘴！”
　　薛姨媽還待再罵，寶釵攔下，問道：“哥哥說薔哥兒勸過妳，他如何勸妳的？”
　　薛蟠道：“他說我要是把銀子都掏空了，萬壹家裏要用銀子拿不出，豈不坐蠟了？再者，那花解語背後牽扯太廣，等閑王孫公子平日裏都難見她壹面，我若給她贖身，未必是福。”
　　寶釵聞言，再沒了疑惑，對薛姨媽道：“媽，憑此二言，可見斷不是人家使的壞。”
　　只是寶釵也想不通，道：“既然薔哥兒都勸到這個地步，哥哥怎還會不明白，做下那等糊塗事？”
　　薛蟠嘆息壹聲，道：“妹妹，哥哥也知道這次著實孟浪了。可是，不救那花解語跳出火坑，不得了她這人，我活的實沒壹點樂趣，連吃酒看戲都不能高樂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寶釵實在無語，可她壹個閨閣姑娘，又怎麽去談哥哥房裏事？
　　薛姨媽卻不放過，厲聲勒令道：“我就不信，沒個窯姐兒妳還活不下去了，明兒妳就把人給我退回去，我看看妳能不能活！”
　　看著薛姨媽又大哭起來，薛蟠沒奈何，只能砰砰磕頭道：“媽這樣說，卻是要置兒子於死地。她若被送回去，就要被強迫去接客，再不能活。兒子若無花解語，也斷不能活。既然都不能活，那兒子就先和她去了。只望媽和妹妹往後好生過活，就當沒我這個不孝的兒子罷。”
　　說罷，居然大哭著要往外走，這動作卻差點沒唬的薛姨媽掉了魂兒，薛姨媽壹把上前抱住薛蟠，壹邊大哭壹邊大罵道：“妳這個不孝的孽障啊，妳這是要逼死我啊！妳想走出這門，就先拿繩子勒死我，再勒死妳妹妹，闔家壹起去死，豈不更好？”
　　寶釵淚流不止，端坐在炕上，看著薛姨媽和薛蟠母子二人抱頭大哭，心裏著實難過。
　　可她卻也明白，薛姨媽已是怕了，她這哥哥，居然又過關了……
　　唉……
　　心頭壹嘆，寶釵看著這屋子，心裏壹陣冰涼。
　　七萬兩銀子，還有賈薔提醒的那些忌恨薛家的敵人……
　　該如何是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