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獻祭之始

　　結廬伴花療傷勢，智勇遠行別五莊。
　　周拯離開五莊觀後心情頗為不錯，似已忘了懸在頭頂的那把名為天道的利劍。
　　隨行幾人見他心情愉悅，自也不會故意提天道如何如何。
　　“我養傷耽誤了許久，也該去繼續鼓搗妖族了，”周拯緩聲道，“斷羽受些苦，咱們直奔下壹程，我去開壇講道、收攏妖心。”
　　“是，老師。”
　　大鵬鳥朗聲應著，自星路中飛的更疾了幾分。
　　那些‘被路過’的趕路生靈，所見只是壹束金光劃過，罵自是不敢罵，只是仰頭贊嘆，不知是哪位大仙。
　　前路迢迢，百花相伴。
　　百花仙子似是漸漸找回了‘大號’，恢復成了既溫柔又主動的性子。
　　周拯的小日子也因此越發愜意。
　　冰檸與肖笙反倒越發沈默了起來。
　　冰檸在思考如何對抗天道發難，肖笙則是睹物思人，想起了他們小隊實力最弱的那個。
　　也不知月無雙在藍星整頓修仙宗門整頓的如何了。
　　他們壹路也不是悶頭前行。
　　因大鵬鳥的遁速超過了絕大部分傳信玉符飛的速度，周拯會找壹些復天盟的‘據點’，讓嘯月教官主動去接壹些情報。
　　總體來說，現如今的三界大勢壹切向好。
　　天道出手卻啞了火，讓青華帝君周拯的聲望達到巔峰，越來越多的修士覺得復天盟是大勢所趨，周拯就是大天尊的繼承者。
　　復天盟仙兵擴增六成；
　　原天庭舊臣大批來投；
　　妖族在羽族的牽針引線下，已是有十數族對復天盟暗送秋波，以求歸順。
　　原本衰弱已久的青丘狐族，因藍星上風磬妖王率領的那個分支，近來竟成了妖族‘新貴’，不少妖族老祖暗中送禮示好。
　　“大局已定啊！”
　　嘯月嘖嘖笑著：“截天教還能有什麽法子？”
　　冰檸也道：“大義是咱們的，而今勝勢也是咱們的，只要找到壓制天道的辦法，以人道制衡天道，三界亂局自是可定下了。”
　　對此，周拯只是笑笑並未多說什麽。
　　他這個大劫之子，可沒他們想的那麽樂觀。
　　漸漸的，周拯心底泛起了壹點不安之感。
　　趕路途中，百花最先看出了周拯的異樣，輕聲問：“怎麽了嗎？”
　　“截天教現在太安靜了，”周拯道，“天道也太安靜了。”
　　“沒招了唄，”嘯月笑呵呵地應著。
　　周拯沈吟幾聲，道了句他要修行，就在大鵬鳥背上閉目打坐，細細感悟大道。
　　老君說過，壹切問題的答案都在道中。
　　這境界有些玄妙，周拯而今只能做到與道同行，順便通過大道感知壹下前路是否安寧。
　　……
　　藍星真不錯啊。
　　隆辰市的壹條熱鬧的小吃街，老諦聽笑瞇瞇地跟在兩位天師之後，打量著這熱鬧的凡俗之地。
　　如今隨著修行之事日漸公開化，藍星上的末日氣氛已越發輕淡，穿長袍上街的修士越來越多，他們三個老頭還真沒太招人關註。
　　三位老神仙找了個小店，點了些小串兒，要了兩箱啤酒，在塑料座椅旁搭好拂塵。
　　張天師隨手點了個透明的結界，免得凡人聽去了他們的聊天。
　　重點不是聊天的內容。
　　主要是怕毀壞高人形象。
　　老諦聽感慨壹聲：“怪不得此前總覺得，周拯小友有壹種獨特的氣質，原來根兒在這個凡塵，這種隔絕靈氣自身發展數千年猶自沒有衰敗的小世界，當真是別有壹番風味。”
　　“說來也讓人唏噓，”張天師笑道，“這才多久，帝君的轉世身才修行這般年歲，就已站在了妳我難以企及的高度。”
　　“畢竟是東王公，”葛天師淡定地道了句，“總不能比妳我都不如。”
　　老諦聽目光被壹旁路過的幾個妹子吸引，嘖嘖笑了聲。
　　他身體前傾，笑道：“兩位道友可知曉？百花仙子最近去尋周拯小友啦。”
　　張天師撫須輕笑：“這般帝君的家裏事，咱們何必多管，吃串吃串。”
　　“來，我給兩位天師倒酒。”
　　“對瓶吹就是，”葛天師淡定地道了句，“妳看凡人如何做的，妳我自當灑脫地做壹番。”
　　“哈哈哈，善。”
　　諦聽抓著酒瓶子與兩位天師碰了碰，左手烤肉串，右手烤扇貝，開始津津有味地咀嚼了。
　　不過，凡俗之物終究也只是圖個新鮮，老諦聽嘗了嘗味道就沒了多少興致，繼續打量路過的凡人。
　　諦聽道：“我就愛在凡俗街邊發呆，看看人生百態，聽壹聽言不由己之下的心聲。”
　　葛天師問：“地藏菩薩可有蹤跡了？”
　　“還沒，”諦聽道，“菩薩去哪兒了，誰也不知，或許只有老君和觀音大士知曉吧。”
　　“勾陳大帝也是不見了蹤影，”張天師沈聲道，“兩位道佛重要高手，似乎是差不多的時間離開了三界，也不知具體為何。”
　　“其實不只是我家菩薩與勾陳帝君，”諦聽緩聲道，“據我所知，佛門還有兩位古佛壹同不見了蹤影，而且兩位想想……”
　　“什麽？”
　　“為何三清之中，到現在了，只有老君現身？元始、靈寶兩位天尊，壹直不見蹤影。”
　　諦聽低聲道：
　　“這天地已岌岌可危，這兩位不太可能不聞不問。”
　　張天師嘆道：“祖師在想什麽，咱們自是不敢多問，喝酒喝酒。”
　　葛天師道：“貧道覺得，如今還遠沒到真正決戰之時，故三清不必齊齊現身。”
　　“或許吧。”
　　諦聽笑著搖搖頭，端著酒瓶仰頭灌了口這味道苦澀的‘皮酒’，剛想跟兩位天師聊聊道法，暢談如今三界的大好局面，嗓音突然壹頓。
　　老諦聽眉頭皺成了個川字。
　　他閉上雙眼，側耳傾聽，很快就變了面色。
　　壹旁喝酒的兩位天師也察覺了異樣。
　　在他們眼中，諦聽此刻仿佛是酒喝多了想到了什麽傷心事，眼角漸漸濕潤，整個人多了幾分濃郁之際的悲傷。
　　淺灰色的道韻漸漸蕩開。
　　諦聽放下酒瓶，長長地嘆了口氣，許久未能言語。
　　“道友，”張天師關切地問，“這是怎了？”
　　“貧道聽到了萬靈之慟哭，”諦聽喃喃自語，雙眼有些渾濁，“仔細聆聽，又見萬靈之恐，之怒，之悲，之絕望，之無助。”
　　兩位天師面色逐漸凝重。
　　“壹界覆滅了。”
　　諦聽低聲道：“就在剛剛，壹界覆滅了，生靈被翻湧的血海傾覆，或許不只壹界，太多了，實在太多了。”
　　“什麽？”
　　“哪壹界？”
　　兩位天師定聲問詢，諦聽目中滿是迷茫，擡手對著遠方指了指，而後便像是心力俱疲，坐在那沒了動靜。
　　張天師掐指推算，面色越發凝重。
　　“先去稟告紫微帝君，怕是要出大事了。”
　　與此同時。
　　剛飛出星路的大鵬鳥背上，周拯突然緊緊皺眉。
　　他靈臺內的煉妖壺自行飛了出來，在他身前輕輕轉動。
　　周拯皺眉扭頭，看向了星空深處，註視著那壹片璀璨的星海。
　　“主人，妳感覺到了嗎？”老器靈傳聲問詢。
　　“嗯，我的青木大道感知到了三界生機出現了小幅度波動，這條大道的小幅度，怕是最少數十億開了靈智的生靈，或者數量百倍的普通生靈遭厄。”
　　周拯嗓音還算平靜。
　　“主人，我們去看看嗎？”老器靈低聲喃喃，“若是老主人在這，最不能見的就是這般災事，也不知是天災還是人禍。”
　　“人禍吧，大概。”
　　周拯道；“暫時不必去，我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去了也來不及。”
　　“請主人明示。”
　　“這是截天教現在最簡單的壹條路，”周拯嘆道，“我們的敵人永遠不會像是通關遊戲的Boss那樣，老老實實等我們變強大了過去挑戰。”
　　老器靈不明所以。
　　周拯壹聲低嘆，閉目凝神，收回了煉妖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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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天後。
　　周拯抵達既定的妖族星辰，主動顯露蹤跡，宣布三天後在此地開壇講道。
　　壹時間，此地妖族紛紛來拜。
　　大鵬鳥化作小僧跟在壹旁，也讓群妖莫名多了壹些安全感。
　　此地明顯還不知道遠方發生的變故。
　　周拯剛在這裏下榻休息了半天，與本地幾名還算良善的妖王吃了個便飯，送信真人就匆匆現身。
　　洞靈真人來的很急，直接穿過了十多個挪移陣，用了幾張珍貴的大挪移符箓，只為了給周拯及時送來第壹手訊息。
　　而聽完這個消息後的周拯壹行，壹個個都呆楞住了。
　　三個大千世界同時被滅。
　　死傷生靈無法計算。
　　“據說，是早有大陣藏在這三個大千世界之下。”
　　洞靈真人低聲道：
　　“這還不是三個星辰，而是三個遠古天地碎片那般的大千世界。
　　“截天教調派了大批兵馬，早早地在外圍堵截，在開啟大陣之前，將壹切仙人境之上的生靈招納，逼他們套上了元神禁制，成為了歸順者。
　　“仙人境之下的生靈，除這些歸順者的親友之外，盡數被大陣覆滅……血煞沖天，怨氣沸騰。”
　　砰，冰檸手邊的桌椅直接炸碎。
　　嘯月也有些皺眉：“我們就沒任何警兆嗎？也不對，那裏是妖魔的底盤，妖族就坐視不管嗎？”
　　“此前誰都不知截天教會來這壹手，”洞靈真人嘆道，“他們選的位置離著五部洲不遠，而且是最早在截天教手中的地盤，當真……心狠手辣。”
　　百花仙子面露不解：“這是為何？他們是為了補充此前的損失嗎？”
　　“只有很小的壹部分動機是為了補充兵員，”周拯平靜地點點頭：“他們本來就是在做這件事。”
　　眾人面露不解。
　　周拯緩聲道：
　　“還記得我們去救李天王嗎？那時天庭剛剛崩隕，天庭陷入混亂，妖魔初肆虐，各處都是人心惶惶，那時就有十數個大千世界壹夜之間消失不見。
　　“那就是王母在做這些。
　　“生靈被大陣煉化，壹方世界的道則、生機盡數被剝奪，只留下了黃沙漫漫。
　　“天道惡念就是靠著這般獻祭，方才短時間內恢復傷勢，並逐步壓制楊戩的意誌。
　　“妳們覺得截天教為何會誕生？”
　　冰檸道：“阻止復天盟？”
　　“現在來看，並不是為了阻止復天盟。”
　　周拯端起茶水抿了壹口，緩聲道：
　　“從結果去分析動機，自截天教成立、統合妖族與復天盟開啟征伐，戰火燒編了三界，常年有最少上百個世界陷入戰火，戰爭有了兩個主體、兩個陣營。
　　“靠著這近三百年的大戰，三界生靈死傷無算，天道惡念逐步壯大，終於在三十多年前，天機恢復。
　　“生靈皆為耗材。
　　“為的是點燃他們面對死亡時的憤怒、不甘等負面情緒，然後傳遞給天道惡念，讓天道惡念逐步恢復、越發強大。
　　“現在咱們在明面上占優，迅速瓦解了截天教與妖族之間的互信關系，天道出手沒能拿下我，已經讓對方掀開了最後的遮羞布。
　　“這三個大千世界只是開始，他們在各處世界必然早就埋了大陣。”
　　周拯頓了下，緩聲道：
　　“這就是大劫。”
　　嘯月顫聲道；“那我們該怎麽辦？”
　　周拯默然。
　　“小拯。”
　　周拯袖中有玉符震動，他取出點了幾下，傳出了葉燕兒的嗓音：
　　“我感覺有好多生靈消逝，發生了什麽嗎？”
　　周拯還沒來得及開口，壹旁洞靈真人也在袖中取出了相似的通信玉符，面色登時壹變。
　　“帝君！”
　　洞靈真人的嗓音都不免有些輕顫。
　　“又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