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原來如此◎
　　此時屋外的驟雨似乎停歇了些，屋中滿是參湯的香味，鐘芫拾起羹勺嘗了壹口，然後看了眼坐在塌上的簫懷執。
　　她以為提到離宮他會動容，可此時的男人卻顯得十分平靜。
　　“殿下難道不想離宮？”
　　簫懷執聞言淡淡地笑了下，他擡眸看了眼正咬著羹勺的鐘芫，此時她身上披著壹件厚襖，發絲還濕著，壹雙瑩潤眼眸望過來，仿佛只是無知懵懂的尋常女子。
　　“若是帶上我，妳便離不了宮了。”
　　不管皇兄多麽縱容這個婢子，也不可能容忍到讓她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此等事來。
　　何況宮中戒備如何，他比她更清楚。
　　鐘芫緩緩眨了下眼，她本以為簫懷執已經振作些許，沒想到他仍是壹絲信念也無，從前的太子黨羽都還在蠢蠢欲動，太子本人倒是先有了放棄的意思。
　　想著鐘芫又喝了口參湯，然後瞇起了眼眸。
　　或許這樣也好，逆來順受些到時候才更好安排。
　　簫懷執不知鐘芫心裏所想，只當她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屋外的風又大了起來，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磅礴的雨中壹切都顯得寧靜而遙遠，男人的臉色蒼白，書還在躺在手中，只是他卻再也看不進去。
　　簫懷執以為，經歷宮變後他已將生死看淡，可此時此刻，他的心中還是難以抗拒的升騰起壹絲遺憾。
　　只是他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遺憾的是什麽。
　　“殿下在想什麽？”
　　聽到鐘芫的詢問，簫懷執卻轉眸望向了窗外，那微微開啟的窗珊後只有壹眼望不到底的漆黑暮色，男人看了會只得又收回了視線。
　　他略顯無奈的嘆了口氣。
　　“我只是在想今日的雨為何這般大。”
　　鐘芫聞言也不在意，她盛了碗參湯送到男人身邊，“天時而已，人力不可定之事何必勞神去想，殿下還是快來嘗嘗這個，宮中禦廚的手藝比我好，殿下若是喜歡，阿芫以後便去學學。”
　　簫懷執看著鐘芫端著的參湯，反倒釋然的笑笑。
　　“妳說得對，天定之事人不可違……”
　　鐘芫看著順從喝湯的簫懷執，嘴角勾起淺淡地笑意，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這個男人身上總有壹種若有若無的落寞孤寂。
　　他就像是被豢養在深宮的蒹葭，明明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但卻又郁郁茫然格格不入。
　　其實，以戚後當初的勢力，但凡簫懷執有所作為也不應該是如今這局個面。
　　但他卻始終不曾主動去爭奪那個位子，關於這點鐘芫也想不明白，她甚至不能理解簫懷執這樣做的緣由，這不是壹句仁善或是軟弱就可以解釋的。
　　那可是皇位。
　　九五之尊，萬人之上。
　　就在鐘芫若有所思的時候，喝下參湯的簫懷執卻沈沈地睡了過去。
　　屋中只點著三兩根燭火，雖能照亮卻晦暗的緊，鐘芫將男人扶著躺下，然後才端著手中的碗走到後院。
　　屋外寒冷，鐘芫攏了攏外袍，然後將剩下的參湯盡數倒進花田。
　　遠處的梅園裏傳來兩聲烏雀的鳴叫，鐘芫微悠悠地將碗放進木盆，然後不疾不徐地走出居所。
　　房門剛打開，便見壹個穿著蓑衣的人影沖了進來。
　　來人壹見鐘芫便皺起眉，“今日這般冷，阿姊怎麽這般穿著，萬壹凍著怎麽辦？”
　　說著只見這人利落地解下蓑衣，然後便露出壹直攏在懷中的荷葉雞。
　　自從宮變之後，魏都的禁衛便被簫成玉重整劃分，禁衛都統雖然明面上是寇承，但皇宮的禁衛卻統壹聽命於玄衣衛，而此時作為新任上的玄衣衛都統卻捧著壹包油紙滿臉諂媚地望著眼前身著宮服的女子。
　　鐘芫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掃了眼屏風後的熟睡的簫懷執。
　　“妳才剛回來就往我這裏跑，若是被陛下知道，少不得壹頓鞭子。”
　　九川捧著荷葉雞放在桌上，然後順著鐘芫的視線看過去，少年臉上閃過壹絲不屑，不過又很快遮掩過去，“還是阿姊厲害，那人居然真的救了過來。”
　　鐘芫聞言輕笑了下，沒有順著少年的話往下說，而是攏著衣袍坐下，“尋安呢，我記得那會妳們是壹道走的，妳這般偷跑，他若是知道……”
　　“放心阿姊，我做事哪有這般莽撞，他去慎刑司押人了，這會估計已經出了城門。”說著少年突然擡手摸了摸鐘芫的額頭。
　　“阿姊今日臉色怎麽這般差，是生病了嗎？”
　　鐘芫伸手揮開，然後無奈道，“我沒什麽，倒是妳，外面雨這麽大，有沒有淋著？”
　　少年聽到鐘芫關心他臉上便露出幾分雀躍，不過很快他又將這份歡喜安耐下來，“區區幾滴雨罷了，從小到大阿姊見我病過幾次？”
　　說著少年又忍不住往鐘芫身邊靠近了些，“對了，阿姐之前讓我尋的梁溪鐘家我已經有消息了……”
　　屋外的狂風驟起，只聽金玲乍響，連帶著屋中的燭火也劇烈的晃動起來。
　　鐘芫掀開杯盞，然後緩緩倒了杯茶水。
　　這茶是清早煮的，這會早已涼透，只是涼茶入心反而讓心清醒。
　　九川看著女子有所晃動的眼神，小聲喚了句，“阿姊？”
　　鐘芫聞言卻展顏笑起，她將少年的手握在掌心，“阿姊很開心，九川，阿姊不知道該怎麽謝妳……”
　　少年看著自己手，卻不由得臉紅起來，少年身形略顯僵硬，只見他躊躇了許久才斟酌著開口道。
　　“阿姊先別急著謝我，這鐘家的事還有些復雜，妳等我細細與妳說，還有關於阿姊的生母，據我所知，似乎是阿姊進宮後不久便被鐘家休棄，後來處境艱難又被迫改嫁，只是沒過壹年便離世了……”
　　少年說的委婉，女子握著的手卻猛地收緊，她又不是天真稚兒，怎麽會猜不到娘親後來的處境。
　　只是鐘芫面上還是保持了平靜，她沈默了許久才對著少年緩緩笑開，只是這抹明朗笑意卻不打眼底。
　　“原來如此，我就說娘親不會騙我，她若是活著怎麽會不來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