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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 小澤城的兔子

　“妳為什麽不聽話！為什麽不聽話啊！”

　刺耳的尖叫，女人揮舞著手中的鋼棍往他身上重重的砸落，表情猙獰的發指，臉上刀痕的傷疤，像個十八層地獄之下的惡鬼。

　六歲的男孩面對她的毆打毫無感覺，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裏，甚至不曉得她在做什麽，只是棍子的重力讓他傾斜了壹下肩膀，手中緊緊的抱著臟兮兮的兔子。

　他的眼睛很大，泛著水潤的光澤，還帶著嬰兒肥的臉上肉嘟嘟的，泛著微微的紅血絲，小小的模樣，眼中很疑惑。

　“媽媽，我很聽話。”他嘻嘻的笑了，遞上兔子給她，“看啊，這是我從幼兒園撿到的兔子，妳看它眼睛是紅色的，為什麽是紅色的妳知道嗎？很漂亮啊，為什麽我的眼睛不是紅色的？”

　猙獰的女人咬牙啟齒，面對他的不哭不叫，甚至沒有流壹滴眼淚感到了威脅，越來越生氣，手中的鐵棍敲在他的手臂上。

　“妳為什麽不哭！妳就這麽逞強嗎，妳不哭他怎麽回來啊！哭啊，妳給我哭啊！”

　他不解的嘟著嘴巴，“我為什麽要哭啊，老師說遇到事情不要哭，要堅強。”

　拿著鐵棍的手都在發抖，她用力的拉下他的衣服，看到稚嫩的皮膚上都是紅腫，青紫的痕跡，他卻壹滴淚都不落！

　“魔鬼，妳才是那個魔鬼！妳不哭是不是，我再問妳最後壹遍，妳哭不哭！”她抓緊棍子怒吼，口水在空氣中亂噴，黑色的頭發在兩側垂落下來，像個瘋子。

　孩子猶豫了很久，然後搖頭，“老師說不可以……啊！媽媽！”

　她發瘋的奪走他手中的兔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媽媽不要！不要，求求妳了不要！”他拉住她的手，驚慌的跑去地上的兔子旁跪在了它的面前，剛才還眨著水靈眼睛的兔子，現在摔在地上奄奄壹息，甚至開始抽搐。

　“兔子，兔子！我的兔子！”他慌亂的把地上的兔子捧在手心中，小心翼翼的撫摸上它的耳朵，“妳沒事吧小兔子，媽媽不是故意的，妳不要生氣，妳為什麽在發抖啊。”

　身後的女人臉色變得陰毒起來，伸出腳踹在他的背上，把他踢開，掐住那只兔子的脖子。

　“媽媽媽媽！”他焦急的爬過去抱住她的腳，汪汪的眼睛祈求著，“妳把兔子還給我好不好啊！把兔子還給我，不要那樣對它！它不喜歡……”

　“滾！”她煩躁的踢開他，再次把兔子扔到地上。

　這壹次，它絲毫不再動彈壹下。

　他被踹在了電視機櫃前，楞神的看著那只壹動不動的兔子，下壹秒反應過來，焦急的爬過去。

　流血了……它流血了！

　“媽媽！兔子流血了，我該怎麽辦啊媽媽！”他慌亂的抱著它，“老師說流血就會死掉，它會死嗎？是不是就沒有辦法跟我壹起玩了，媽媽妳救救它好不好！”

　他抱著兔子踉踉蹌蹌的跑過來，揪住了她的衣服，擡頭看著他最親密的家人，“妳救救它，媽媽……媽媽！”

　那只兔子在他的懷中血流的越來越多，染紅了他的衣服。

　女人再次擡腳踹上去，“它早他媽死了！妳給我哭啊！”

　“啊！”

　措不及忙的倒地，看到懷中鮮紅的鮮血，顫抖的撫摸著還有溫熱的肚子，“死了……死了。”

　戳著它，壹動不動，拉起他的耳朵，再次耷拉下來，身子僵硬，那雙紅色的眼睛瞪大的看向前方，就連戳它的眼睛都不動了。

　他楞神的看著懷中死掉的東西，再沒有了剛才歡快的表情。

　女人揚起棍子往他身上揮，大門忽然被打開了，傳來壹聲怒吼。

　“妳在做什麽！”

　女人幾乎是欣喜，用棍子抵住孩子的肩膀，“我告訴妳，妳以後要是敢走，妳走壹次，我打他十次！妳敢走試試看，信不信我把他給打死！”

　“妳他媽瘋了！”

　“對！我就是瘋了，妳有本事出軌女人，我也有本事打死我生出來的孩子！”

　“我看妳就是個神經病！”

　“我就是神經病怎麽了……”

　耳邊嘈雜的吼聲，吵架聲，摔東西聲，從那刻開始，對他來說都成了最常見的事物。

　那只兔子被扔掉了，因為身體開始腐爛了，滿滿都是密密麻麻的蟲子，屍體也被蟲子吃掉了。

　他壹直在想，流血為什麽就會死掉，死掉的東西不能復活了嗎？

　流血為什麽會叫呢，壹個刀子劃破手指，他們都說會死掉，他們說很疼，老師問他不疼嗎？

　疼是什麽，是摔跤嗎？倒下去的那壹瞬間叫做疼嗎？

　那是什麽東西，好像沒有人告訴過他。

　掃把星，惡心，賤東西……他不是有名字嗎？為什麽他媽媽都這麽叫他，壹點也不好聽。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他不開始叫媽媽了，她變得有點可怕了，待在爸爸的身邊才是最安全的，每天醒來都要去找爸爸，雖然他常常對著自己發了瘋的說教，可他壹點也不在乎，因為他覺得爸爸好溫柔。

　他可以肆無忌憚的小笑，露出牙齒，爸爸說這樣子最好看。

　問所有問題，爸爸都會跟他說，可他還在糾結著流血會死掉，為什麽自己流了這麽多次血沒有死掉呢。

　終於，那壹天，鮮血濺在了他的臉上，他最愛的人的血液，不好吃，滿地滿墻全部都是，媽媽把刀子拔出，那高大的男人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壹動不動，開始流血。

　跟他的兔子壹模壹樣，他知道了，爸爸死掉了。

　死掉了……

　哦，死掉了就不會動了是吧，不會說話了，那為什麽這個女人不死掉呢？再也沒有人能逗他開心了，沒有人能保護他了。

　既然這樣，她去死吧。

　眼前是自己手中拿著菜刀快步沖出去，學著她剛才的樣子，狠狠的往她身上砍去！

　她及時的轉身，砍到了她的肩膀上，依然是鮮血直流。

　嘻嘻，這樣就能死掉了，她也會像那個兔子壹樣，身體腐爛，爬上各種蟲子，吃掉她的肉，她再也不會說話了。

　可是為什麽她還在爬啊，痛苦的慘叫著，抓住地上的手機，好像在跟誰打電話。

　嘖，會死掉嗎？要不再來壹刀好了，生物老師說，脖子掉了可就接不回去了，只要砍下脖子，她就會死掉了吧。

　還要多此壹舉，真是麻煩。

　他提著刀，壹步壹步的走向她，十二歲的身高已經直沖壹米六了，面帶血跡斑斑，壓迫的威脅感，女人驚恐的抓著手機往樓上跑。

　果然沒死掉。

　好不容易抓住她，只是還沒有再次的將刀揮舞下去，身後忽然有人抱住了他，壹個女人，把他摁在了地上，用繩子將他綁在了餐桌上，眼睜睜的看著她去救那個手臂流血的女人。

　血的味道在偌大的別墅彌漫起來，流血會死，他的兔子也死掉了，爸爸也死掉了，都是那個女人的錯，全部都是。

　總有壹天，他要殺了她。

　過了很久，那個綁住他的女人回來了，她告訴自己，她叫做陳琴，是他的醫生，問她有沒有哪裏疼。

　“疼是什麽？妳是壞人吧。”他冷漠的開口了，能救走她的人，就壹定是他的壞人。

　她笑了，“我不是壞人，妳告訴我，妳現在想要什麽？”

　他很認真的思考，醞釀了很久，面無表情的吐出了兩個字。

　“兔子。”

　“兔子？”

　“我的兔子死掉了，我要壹個永遠都不會死掉的兔子。”

　她點頭，“好，我給妳。”

　後來，她拿著那個標本送給了他，對他說道，“妳的兔子，我把它救活了，這是妳的兔子，永遠都不會死掉，可要好好珍惜啊。”

　嗯，就是他的兔子，壹模壹樣的兔子。

　他以為自己會珍惜壹輩子這個兔子，可是逐漸的看到它會開始害怕，它不會說話，不會動，會想到死去的屍體和倒在血泊裏的爸爸。

　於是他藏了起來，把這個不會動的兔子永遠的珍藏住了，他以為再也不敢有兔子了，直到他遇到了，那只真正的'兔子'，笑的跟曾經的他壹樣的開心。

　嘻嘻，抓到妳了，不要再流血了，不要死掉了，不要以為死掉就能離開我了，我不會放過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