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老同學重逢

第03章：老同學重逢
　　吳成實在是無路可走了，就大膽給縣政府辦公室打了個電話，沒想到王軍接了電話還很高興，說：”老同學，我才來五天，其實我早就想去找妳了，可這幾天事太多，就耽擱了。“”那是啊，剛來嘛，要熟悉情況，壹定好忙的。“吳成顯得誠惶誠恐的樣子。
　　”妳還是住老地方？我下班後就去妳家。“
　　王軍還是大大咧咧的性格。
　　吳成見王軍說話還很熱情，就把女兒的事在電話裏隨便提了提，心想，要是他覺得為難，或者不願幫忙，他就不會來自己家了，自己也就不再和他聯系了，免得見面後雙方都感到尷尬。王軍聽後不假思索地就答應了：”吳晶那孩子又聰明又有文憑，在黃平縣找個工作應該沒什麽問題吧，見面後再說。“他想，自己畢竟是壹縣之長，給自己同學的小孩隨便找個事做做，應該辦得到。
　　王軍下班後真的到了吳成家。壹見面，吳成就說：”妳還沒變什麽嘛，還是那麽精神。“王軍壹笑，說：”也老了喲，年齡不饒人啦。“吳成說：”妳看我，頭發都白了好多，妳頭上壹根白頭發都沒有呢。“說著不自然地摸了摸腦袋。
　　王軍上下打量了壹下吳成，發現他這些年變化還真的很大，高瘦的個兒，穿著以前的舊衣服就顯得格外的不合身。雙眼深深地凹了進去，雙腮也塌了下來，與上大學時所謂班上的美男子形象判若兩人，不覺生出壹絲惻隱之心來，順口說：”以後有什麽事，就跟我說壹聲，咱們老同學現在又在壹起了，要相互幫助。“”妳剛來，我就給妳找麻煩，真不好意思。“吳成嘿嘿兩聲，不好意思地說。他知道，自己壹個窮教書的，用什麽幫助人家？怎麽相互幫助？
　　”妳說到哪裏去了，老同學嘛，能幫的忙怎麽能不幫呢？“王軍剛說完這話，就看見壹個白面長身的女孩手拿了本影視雜誌步態輕盈地走了進來，微風壹吹，女孩那頭烏黑的秀發就輕輕飄動著，有種玉樹臨風之感。王軍禁不住把頭偏過去看了兩眼，笑了笑，問吳成：”這就是吳晶吧？這麽高了？“吳晶羞澀壹笑，沒說話，也不敢正眼看王軍，顯得很拘謹。吳成忙說是啊，又轉向女兒說：”吳晶，這是妳王伯伯，快叫王伯伯。“吳晶這才走近王軍，用手撩了撩她那頭披肩長發，說：”王伯伯好。“聲音雖小，但卻像銀玲般清脆。王軍坐在沙發上，擡著頭，望著吳晶連說”好好“並仔細看了看吳晶。這是個甜美靈秀的女孩，瓜子臉，皮膚細膩而白凈，臉上未曾濃妝艷抹而是輕描淡寫，身上散發出壹絲青春少女所特有的清新淡雅的體香，應該是天生麗質。可能是家庭經濟條件不是太好吧，衣著普通得體而不奢華，上身著壹件白色襯衫，下身穿壹條藍色短裙，因為腰身很高，兩腿就顯得格外修長順直。腳上穿壹雙淡綠色的小拖鞋，由於沒有穿絲襪，裸露著壹雙可以看到血管和經脈的小腳，粉嫩似白玉般透明，纖纖玉趾根根如蔥。可能是出身於貧民家庭的原因吧，臉上總是掛著壹分羞色，雖少了份豪氣，卻多了些許婉約。王軍見吳晶有點不好意思了，便轉向吳成笑了笑，說：”這小孩真的好高呢，比我還高。“吳成忙說：”不會比妳高，女孩子嘛，看起來顯得高壹點。“”我看比我要高，吳晶，來，和伯伯比比。“說著，王軍真的起身去和吳晶比起身高來。吳晶見當縣長的伯伯還這麽和氣，就少了先前的拘束，碎步移到王軍身邊，輕聲說：”我正好壹米七。“”哈，我也是壹米七，我們壹樣高嘛。“王軍笑著說。
　　”高有什麽用？連個工作都找不到。“
　　吳成在壹旁插話道。
　　王軍見吳晶聽了父親這句話臉上有點不高興了，就說：”吳晶，沒事，妳差點就做了我幹女兒呢，伯伯幫妳。“”當時真的做了妳幹女兒就好嘍，可以後就再沒聯系了。“吳成淡淡地說。
　　”是啊，那以後，我也就沒主動和妳聯系了。孩子大了要上學，另外，在市委大機關，滿眼都是領導，我這個跑腿的，也是身不由己啊。“王軍自嘲地說。
　　”吳晶，快給王伯伯泡杯茶。老同學啊，家裏條件太差了，真有點不好意思。“吳成看了看自己那破舊的家具說。
　　這是個兩室壹廳的舊房子，面積大約只有60平米。雖然家具都很破舊，但收拾得還是很整潔。
　　”現在收入怎麽樣？“
　　王軍見吳成家的條件還是和以前差不多，就問。
　　”怎麽說呢？她媽媽下崗了，在廣東打工，壹個月有400塊錢回家，我壹個月也有壹千零，這在我們黃平縣應該算是可以了。可如今的開支有多大啊，雙方的老人都要贍養，他們年紀又那麽大了，不是那裏疼，就是這裏癢的，藥費又貴，弄得不好還要上醫院，壹上醫院，沒有千兒八百的，就出不來。“吳成實實在在地說。
　　”是啊，這幾年雖然工資漲了不少，可物價也漲得快。“王軍附和道。
　　”妳說得不錯，這幾年幾乎每年都加點工資，可如今這住房、教育、醫療改革，動不動就是多少萬的啊，漲那點工資有什麽用？還好，我當時還沒什麽負擔時弄了這套小房子，要不然，現在去買，那真是喊天呢。不說別的，就說這四年我吳晶上中專，壹年要花我兩萬啊，哪還有錢買房子？“吳成說起來壹臉的無奈。
　　”是啊，現在小孩上學也是壹筆不小的負擔。“王軍點著頭說。
　　”妳女兒呢？她還大我吳晶壹歲呢，應該上大學了吧？“吳成問。
　　”她前年高考臨場沒發揮好，我托人直接弄到英國上學去了。“王軍說。
　　”還是妳女兒有出息，那麽大點就出國留學兩年了。唉，妳看我們吳晶，現在還要麻煩妳。“吳成壹臉的羨慕。
　　”關鍵還是要靠她自己的，我們做父母的只能給她盡量創造好壹點的條件。“王軍笑了笑說。
　　”那也是。孩子她媽還好吧？“
　　吳成又問起王軍的老婆。
　　”她在壹所市屬職業中專當老師，就那個樣吧。“王軍淡淡地說。
　　”那不是很好嘛，比以前好多了。“
　　吳成知道王軍的老婆以前是市委大院門衛搞收發的，現在當了中專老師，當然為他們高興。
　　”怎麽說呢？現在職校招生比較困難，生源少，學校經濟效益不怎麽樣。不過，人還是比較自在的，不坐班，就圖個輕松吧。“王軍說。
　　吳晶聽到父親說自己不如別人，就不高興了，向父親撅起了小嘴。吳成看了壹眼女兒，又說：”說起來，我吳晶還是讓我給耽誤了。其實她讀書還是蠻聰明的，從小學到中專，基本上每次考試都是第壹名，而且其他方面也不錯，從小就喜歡唱歌跳舞，不管是什麽歌曲，還是什麽舞蹈，只要她跟著電視上模仿兩遍，就能‘克隆’得惟妙惟肖。上中專時，在市裏舉行的大中專學生演講比賽和歌舞比賽中，得過多次大獎。五年前，她媽媽生了壹場病，花了五萬多，當時實在是拿不出錢來了，就沒讓她上高中，而上了中專，好讓她早點出來工作。當時啊，我頭都是大的，以為她媽媽的病三年五年都好不了，要不，我是壹定要她上高中考大學的。當時她自己看到家裏那個條件，壹定要上中專，我也就沒堅持，心想，先工作著，有條件了再繼續學習吧。哪想到形勢變化這麽快，中專畢業了，工作都找不到。唉，說去說來還是她媽媽的那場病，現在啊，老百姓真是生不起病啊。“吳成想起這事心就痛。
　　”是啊，現在醫藥費太貴了，好多大病呢，公費醫療又管不了。“王軍對此也沒有什麽多的話說。
　　”妳家裏還好吧？“
　　吳成問。
　　”還好。不過，比妳也強不了多少，我和我愛人的工資加在壹起也就兩千來塊錢。“王軍輕輕笑了壹下，說。
　　”那妳的壓力也很大啊，小孩在國外上學可要不少錢啊。“吳成當了二十多年的老師，對自費出國留學要花多少錢是很清楚的。
　　王軍嘆了口氣，說：”怎麽辦呢，如今就壹個小孩，就是我們自己苦點也得要先滿足她啊，小孩嘛，今後的路還長呢。“”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吳成點了點頭說。
　　王軍給吳成遞了支”大中華“香煙，轉了個話題：”吳晶想做什麽工作呢？“吳晶羞澀地笑著，不回答。吳成看了女兒壹眼，說：”我是想讓她進個比較正規的單位，可我跑了兩個月，找了不少人，都沒個結果。唉，現在沒有關系辦點事真難啊，我們壹去，人家就說單位早超員了，名牌大學畢業生都進不了呢。“王書記點了點頭，說：”現在大中專畢業生就業壓力越來越大了。“”可有關系的還不是照樣往裏進？“吳成壹想起這些天為女兒找工作而遇到的冷眼就有些激動。
　　”老同學，別生氣，現在社會就這個樣。“
　　王軍自然對如今的社會很了解，對吳成所說的事沒有什麽新鮮感。
　　”我說呀，這事上面也不知是怎麽想的，要說大中專畢業生不包分配，憑自己的本事找工作，大方向也是對的，這是改革。可其他方面的配套改革也應該跟上呀。“吳成說。
　　”什麽方面？說說看？“
　　王軍說著說著，話就有點兒官味了。
　　”我以前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可這兩個月為我吳晶找工作，才知道這形勢變化真大。“吳成搖了搖頭。
　　”具體說說嘛，讓我聽聽。“
　　王軍說。
　　”開始我就去了縣發電廠。這個廠比較大，有自己的電視臺，我吳晶是學播音與主持專業的，當時這個廠也正在招聘畢業生，可我去了，人事科連我吳晶的資料都不看。“吳成說。
　　”發電廠現在是好單位，壹般的人可能是難進。“王軍說。
　　”那幾天廠裏搞招聘，我壹直在那兒轉，對這個廠有了個詳細了解。有的說現在我們國家大中專畢業生多了，人才過剩了，我看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吳成氣鼓鼓地說。
　　”這幾年國家高校擴招，畢業生也是多了點。“王軍畢竟是縣長，說話與媒體上的宣傳基本壹致。
　　”多什麽？那麽大壹個廠的技術科，科長副科長全是中專生，其他技術人員也壹樣，大多數都是些幹部子弟，脫產培訓幾天，再搞個函授大專文憑，時間壹到，就評上了工程師。僅有的兩個正規大學畢業的工程師，由於沒什麽關系，都在下面車間。廠裏就這麽個技術力量，可名牌大學畢業生去那兒找工作，他卻不要，說是他們廠的人才夠了。“吳成喝了口茶，繼續說：”我說妳技術科都這個樣子，其他科室就更不用說了，門外幾個應聘的都是武漢水利電力大學等名校的高材生啊，專業又對口，這樣的人才妳們廠有幾個？“”他說他們是因崗招人，廠裏用現有的人才，工作也能做下去。“”我說妳們看著高材生不招，專招那些只有中技文憑的幹部子弟，企業的工作是不是做得很好？照妳們這樣搞下去，國企會被妳們這幫人搞跨的，到時妳們後悔就來不及了。“吳成見進發電廠是沒半點希望了，也就不管那麽多了，說話語氣就重了點。
　　”他們壹聽我說這話，也來氣了，說，妳說我們跨就跨了？就是跨了又怎麽樣？妳以為這廠是我個人的？跨了關我什麽事？我後悔什麽？“王軍聽了吳成這番話，無奈地笑了笑，說：”現在的人事制度也是要改革。“”是嘛，既然大中專畢業生不包分配了，自己憑本事找工作，那國企單位、黨政事業機關的人事招聘制度也要跟著改革嘛，要通過公開公平考試，擇優錄用。不然，這單位又不是他私人的，搞得好搞得不好與他有多大關系？他當然要招自己的親朋好友了。“吳成越說越覺得自己有道理。
　　”妳說的也不錯，這樣做不但招不到有真才實學的人才，還容易產生行賄受賄等腐敗現象。不過，這些事也不是壹下子就能解決得了的，任何事情都有個過程。老同學，現在社會就這樣，不要生氣了。“王軍在官場多年，看得多了。
　　”是啊，我現在也知道了，社會就這個樣，我最後已經沒什麽信心幫她跑了，準備叫她到南方打工去算了。可她壹心想要繼續自學，想找個正規點的單位，環境好點，自學方便些。南方那些私營企業，只要有真本事，進是好進，可壹天要上十五、六個小時的班，哪有時間正兒八經學習啊。“吳成嘆了口氣說。
　　”想繼續學習是好事嘛，吳晶，妳跟伯伯說，想去什麽樣的單位？“王軍又望著吳晶問。
　　吳成知道女兒不好意思說，就幫她回答：”她的要求還蠻高呢，她學的是播音與主持專業，最想進縣電視臺。唉，那樣的單位，沒有相當的關系，哪能進得了啊。“王軍聽了也壹楞。他知道，電視臺確實不好進，尤其是女孩子，想去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再說，這樣的單位壹般是黨委口子管得多些，作為縣長，壹般是不好插手太多的。王軍沈思了片刻，看了看吳成父女倆，兩雙充滿企盼的目光正眼巴巴地望著自己，特別是吳晶那雙幽婉羞怯的目光，令王軍無法說出任何令這父女倆失望的字句。王軍努力使自己的表情恢復到剛才那充滿自信和快樂的狀態，說：”吳晶，不要急，事在人為嘛，妳是學這個專業的，應該找個專業對口的工作，伯伯盡量給妳想辦法。“吳晶聽了不好意思地壹笑，低著頭說：”謝謝王伯伯。“吳成也忙滿臉愧疚地說：”老同學剛來，就給妳添麻煩，真怕讓妳為難，可我這次是真沒辦法想了，誰不希望自己的子女有出息呢，現在就壹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