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壹十九章 上京（上）

　　唐逸、宋昌國、於方舟在警衛人員簇擁下從牡丹廳直奔VIP電梯，其實唐逸訂房間時酒店接待部經理征詢過唐逸的意見要不要將整個樓層空出來，唐逸自然婉言謝絕，但實際上看，飯店方面還是拿出了壹些措施，整個樓層沒有幾個廳有客人。
　　但等唐逸壹行人穿越長長的走廊時，壹間廳的門突然唰壹聲拉開，小譚等幾人快速地擋在了唐逸三人身前，卻見菊花廳裏，也是前呼後擁走出了壹大幫人。
　　被簇擁在中間的幾人唐逸都認識，中組部副部長秦陽、遼北省委石書記，兩人身後那氣度沈穩的男人，正是令唐逸時時都感受到緊迫的寧西省省長謝文廷。
　　當謝文廷和唐逸目光相對時，也是微微壹怔，隨即就輕輕點頭示意，唐逸也對他點點頭，到了兩人這種層次，自不用再虛與委蛇地堆上笑容去握手言歡，公眾場合例外。
　　倒是秦陽、石書記同宋昌國、於方舟握手寒暄了幾句，隨即又很自然地分開。
　　兩行人在走廊兩邊走著，好像涇渭分明，但不時低聲交談的石書記同於方舟又淡化了這種界線，快到電梯時，謝文廷身邊的壹個小夥子快走兩步，把住了電梯門，至於電梯，早就有服務員給停在了這個樓層。
　　唐逸笑笑停下了腳步。謝文廷做個手勢，“壹起吧。”
　　唐逸笑道：“壹部電梯坐不下這許多人，會超載的。”
　　謝文廷微微點頭，不再多說，邁步進了電梯，他身邊的人也魚貫而入。
　　宋昌國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說：“文廷的人沈不住氣啊！”
　　唐逸擺擺手，沒有說什麽。
　　貴賓地下停車場，飯店保衛人員短暫地維持了幾分鐘秩序，有客人被攔在安全通道裏，都伸著脖子好奇地看向VIP電梯那邊的方向，想看壹看是哪位中央首長又來北京飯店吃飯了。
　　唐逸壹行人在眾多或好奇、或敬畏、或艷羨、或氣憤的目光中紛紛上車，嘭嘭壹陣關車門的聲音，幾名小夥子令人眼花繚亂地跑步上車，接著壹輛輛小車發動，緩緩駛離。
　　唐逸、宋昌國、於方舟坐了奔馳商務車，坐在車裏，於方舟笑道：“這個老石，也想搞集體化農業，好像挺迫切的。”
　　遼北是農業大省，在遼東工業最虛弱的那幾年，遼北曾經試圖和遼東爭奪共和國東北部地區的龍頭地位。但這兩年遼東壹個個刺激經濟的增長點出現，雲鋼、林北新區、邊境貿易、安東向港口城市轉型、核電站開工等等經濟熱點層出不窮，眼見可能被遼東越拋越遠，石書記想來壓力倍增，也在尋求遼北新的定位，尋找新的經濟增長突破口，以免在這場競爭中早早就慘敗。
　　宋昌國笑道：“老石的心情可以理解，不過遼北暫時可沒有搞集體化農業的基礎。方舟，頂得住吧？”
　　於方舟笑道：“當然，委裏松口的話，我就向總理申訴。”
　　如果集體化農業在遼北引起社會震蕩，固然是決策層和遼北領導層的責任，而唐逸這個集體化農業的始作俑者更是會成為千夫所指。
　　唐逸笑了笑，說：“因民之利而利之，小範圍的試驗田還是可以的，遼東有壹定的經驗，可以互相交流學習，有時間我同石書記談壹談。”
　　於方舟點點頭，他知道宋昌國最近表現的姿態極為引人註目，在孫有望的使用上，宋昌國很堅決地支持將孫有望提拔到省委專職副書記的位子上，這也使得宋昌國被普遍認為是唐逸在派系內最堅定的青壯派支持者之壹。於方舟則因為在黃海時有壹段時間和黃海的唐派幹部鬧的不愉快而被認為態度曖昧。但實際上，到了這個階段，大家所思所想，外人又有誰能真正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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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臨，燈光璀璨的遼東大廈是京城西郊壹顆閃亮的明珠。
　　奢華的套房書房中，靠墻書櫥中擺著封皮華麗的壹排排書籍，唐逸則坐在寬大的黑木書桌後，翻看遼東團準備提交大會秘書處審議的四項提案和九十三項建議。
　　其中劉銘傳等人大代表提出的修改《農業法》的提案唐逸看得最為仔細，在提案中代表們提出，由於我國農業法中未對農業補貼做出任何規定，因此，建議在《農業法》中專列“農業補貼”壹章，將壹些具有前瞻性、更能體現國家扶持、保護農業發展的補貼種類予以法制化，並應註意規範的可操作性。
　　此外還提出了壹些具體章節規定的修改，唐逸逐條逐條讀下來，壹直在微微點頭。
　　靠窗的另壹張小書桌旁，壹身雪白軍官制服的清麗女軍官正靜靜翻看筆記本裏的資料。
　　唐逸靠在座椅上揉了揉鼻梁，拿起茶杯看了小妹壹眼，看著靜靜陪著自己的小妹，唐逸胸中柔情湧動，輕笑道：“老婆，還是喜歡妳壹塵不染的這套制服。”
　　空降五十九軍是隸屬於軍委的快速戰略反應部隊，小妹又重新穿回了白色的軍官裝。
　　小妹清脆地嗯了壹聲，問道：“妳忙完啦？”
　　唐逸笑道：“也沒有個完，走吧，咱出去走走。”
　　“哦。”小妹白嫩如玉的小手開始點鼠標關窗口，看得唐逸微笑不已。
　　“叮叮。”唐逸剛剛起身，書房的門被敲響，隨即小譚的聲音傳來：“唐書記，有人來看您，省駐京辦的同誌，叫做喬芙蓉。”
　　唐逸微微壹怔，喬芙蓉，那是程建軍的兒媳了，倒是偶爾見過她的名字，那是在延慶市駐京辦並入省駐京辦時，喬芙蓉在省駐京辦接收的人員名單裏，好像是安排了壹個副處的閑職。當然，就算喬芙蓉在延慶市駐京辦擔任副主任時也沒什麽實權，衙門口越小，副職越是沒有什麽權力。
　　喬芙蓉忐忑不安地站在客廳中，看得出，她有些惶恐，穿著深紫色風衣的她倒是沒什麽大的變化，還是那麽俏麗。
　　看到唐逸走出來喬芙蓉忙走上幾步，“唐叔叔好。”現在這聲“唐叔叔”喬芙蓉叫得是那麽自然，怎麽也沒想到這個喜歡“裝大輩”的青年幾年時間已經位居省長直至省委書記，現在的喬芙蓉，可真有些擔心唐叔叔露出不悅的表情，“唐書記”和“唐叔叔”雖然只是個稱呼，但裏面學問可大著呢。
　　幸好唐逸臉色甚和，笑著擺擺手，說：“坐吧，坐。”目光就落在喬芙蓉黑色高跟旁的果籃和煙酒上。
　　喬芙蓉心壹下懸了起來，來之前，她琢磨了好久應該買什麽禮品，輕了吧，怕唐叔叔不喜，重了吧，更怕被批評，最後就買了千來元的東西，感覺應該差不多。
　　雖然來看唐逸是公公打了電話壹再催促的，喬芙蓉又如何不想來？公公退了後她明顯在駐京辦被排擠，甚至有壹次還被迫去陪人喝酒，委屈得她直落淚。不說她的處境，就說愛人程小山，雖說在得到唐叔叔身邊那位胡大哥的關照後在前年由中尉參謀提為上尉，並且被提到了連長這個實權位子上。但畢竟人家不可能壹直照顧妳，程小山又厭倦了兵營生活準備轉業，喬芙蓉自然希望他能留在北京這個繁華的大都市，在北京待了這些年，再要喬芙蓉回延慶甚至下面的縣，她是怎麽也不甘心的。
　　如果公公沒有退下來，或許還能通過關系在北京給程小山安排個不錯的工作，但現在？別說工作了，能不能留京怕都是個問題。
　　剛好這時候唐叔叔來北京開兩會，又恰好新年剛剛過去，喬芙蓉自然希望能走唐書記的關系，愛人的工作愁得自己壹家人吃不好睡不好的，但在唐書記看來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以後再看我，就不要買東西了。”唐逸又做個手勢要喬芙蓉坐下。
　　眼見唐逸態度親和，喬芙蓉這才松口氣，小心翼翼在沙發側座上坐下，壹時又不知道怎麽開口。現在的她雖然早不像幾年前那麽莽撞，甚至也很懂得怎麽與男人周旋，但在唐逸面前，她可是怎麽也不敢利用漂亮女人的先天優勢來活躍談話的氣氛。
　　正琢磨怎麽說呢，書房門壹響，喬芙蓉擡頭看去就是壹呆，書房中走出的女孩清麗不可方物，美得幹凈無邪，那身雪白戎裝仿佛也沾了幾分女孩兒的清美壹時間變得耀眼奪目。
　　喬芙蓉立刻知道了這位清麗奪目的女軍官是誰了，自然是唐書記的夫人，統帥南方某精銳部隊的寧軍長。
　　以前聽說過寧軍長美得出奇，等見了面才知道不但傳言不假，反而種種傳說不能描述寧軍長風采之萬壹。
　　“首長。”喬芙蓉慌忙站起來，看寧軍長好像比自己還年輕許多呢，嬸嬸自然不好叫出口，只要是女人，就沒有人喜歡顯得自己年紀很老的稱呼，喬芙蓉只好以首長稱之。她自然不知道小妹又豈會在乎這些稱呼？不相幹的人和事，在小妹眼裏只是浮雲罷了。
　　“嗯，妳們說話吧。”小妹脆生生的聲音令喬芙蓉這個女人都很想多聽幾句，看到小妹進了另壹間房喬芙蓉甚至有些失望，隨即心裏苦笑，寧軍長的魅力女人都抵擋不住嗎？
　　“程書記身體還好吧？”程建軍退下去了，唐逸就不再叫他“建軍”，畢竟年紀大自己了許多。
　　“前些日子住院來著，現在倒沒什麽事了，每天種種花，養養草。”喬芙蓉拘謹地回答。
　　唐逸笑了笑，權力欲望比較重的幹部，剛剛退下去時往往會不適應新的生活，想來程建軍也在此列。
　　“等有時間去看看他。”唐逸笑著說。
　　“您有這心就行了，我壹定把您的關懷帶給我爸爸，您工作忙，我爸爸也壹再叮囑我們這些小輩不要打擾您工作呢。”
　　聽著喬芙蓉的話，唐逸就微微壹笑，喬芙蓉也變了許多，看來環境真的是能改變人啊！
　　就著喬芙蓉話的因頭，唐逸就問道：“那妳呢，工作上有沒有什麽困難？”
　　喬芙蓉猶豫了壹下，就搖了搖頭，畢竟工作上被排擠是小問題，也不可能要唐書記來解決這麽幼稚的問題，而且只要小山轉業安排好，將來的生活還發愁麽？
　　鼓起勇氣，喬芙蓉硬著頭皮道：“是小山，小山，想轉業，他，他想留在北京……”聲音越來越低，更不敢看唐逸。
　　唐逸笑了笑，原來是為了這件事，“我知道了。”說起來，程建軍提前退居二線是唐逸壓著辦的。程建軍壹沒鬧，二沒跳，唐逸多少覺得有些欠了人家。
　　當聽到唐逸的回答，喬芙蓉歡喜的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唐書記簡簡單單幾個字，分量又是如此之重，這代表著小山不但可以留在北京，而且肯定能進個不錯的單位。要知道想進北京的公職單位簡直難如登天，更不要說程小山不過是非北京戶口的轉業軍人了。
　　“謝謝唐叔叔，謝謝唐叔叔！”多少日日夜夜煎熬自己的心頭大石終於移去，喬芙蓉容光煥發，興奮得頭腦都有些眩暈。
　　“代我問程書記好。”唐逸微笑說了壹句。
　　喬芙蓉又壹連聲道謝，好久後才猛地醒悟，唐書記這是在結束兩人之間的談話呢，忙站起身，說：“那，那您歇著，我，我回去工作了。”
　　唐逸微微點頭。
　　小譚送喬芙蓉到門口，還沒等小譚回屋呢，就聽外面有人大咧咧喊：“哈哈，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得了，省了我敲門了。”
　　略帶粗獷的大嗓門，唐逸聽到就微微壹笑，陳達和，可是有幾個月沒見到他了。
　　雖然兩人偶爾會在電話裏聊幾句，陳達和的近況唐逸也很清楚，但見到肩章銀光燦燦，壹身警官制服更顯高大威武的陳達和，唐逸心裏竟然莫名有些溫暖，對於陳達和撲上來的熊抱唐逸也只是笑了笑。現在這個階段，敢擁抱唐逸的除了陳達和再無旁人。
　　“唐書記，這回真的又要叫妳唐書記了！”陳達和愉快地笑著，是發自真心的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