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小崔請客（下）

　　崔平有些尷尬，俗話說妻不如妾，他當然希望小妾也坐下，可是妻子在旁邊呢！他可做不了主。
　　裴氏卻裝著沒聽見，她雙手舉杯笑盈盈道：“李將軍，今天招待不周，怠慢了妳，這杯酒是我這主婦給李將軍陪禮。”
　　“哪裏！哪裏！夫人太客氣了，今天是我打擾才對。”
　　李慶安客氣幾句，和他們夫婦幹了壹杯，這時，裴氏站起身道：“李將軍請慢用，我就失陪了。”
　　她笑著微微欠身，給小妾使了個眼色，兩人壹起退下了。
　　李慶安望著她走進內室，這才點點頭，對崔平笑道：“員外郎怎麽不自立門戶？”
　　崔平嘆了口氣，“說起來慚愧啊！我嶽父把女兒嫁給我，本以為我能有什麽出息，可現在我自己連座宅子都沒有，還得住在崔家大府內，俗話說男人三十而立，我今年已經三十，離立還早著呢！”
　　最近李慶安也有買房的想法，他不由十分感興趣地問道：“不知現在長安房價如何？”
　　提到房價，崔平搖搖頭苦笑道：“這房價和米價同步，天寶元年，鬥米不過十文，壹棟中宅也不過百貫錢，像崇業、靖善，宣義、蘭陵這幾個風水最好的坊，也不過二百余貫，可今年米價漲到了每鬥五十五文，房價也翻了五倍，上個月，我看了壹座位於豐樂坊的三畝的中宅，二十幾間屋，開價就是七百貫，就算還還價，至少六百余貫是要的，壹般人家哪裏買得起，哎！我好歹也是六品的員外郎了，說起來風光，可連自己的宅子也沒有。”
　　“員外郎不是有俸祿，有永業田嗎？怎麽連房子都買不起？”李慶安笑道。
　　“哎！別提了。”崔平壹擺手道：“按例制，我有五頃職分田，有二頃五十畝永業田，以前或許是這樣，可現在，這只是壹個額度罷了，實際朝廷只給了我壹半都不到，剩下的要我自己去買，其實就算給我全了，壹年也就不過壹兩百貫收入，還要風調雨順才行，這哪裏夠買房子？再說俸祿，我月俸兩貫，每年祿米百石，再加上公廨錢，壹年加起來也才百貫，我攢了幾年，娶妻娶妾，已花得差不多了，入不敷出啊！”
　　崔平越說越沮喪，“哪像妳們邊軍，只要打仗立功，幾千兩銀子，幾百匹絹的賞，我們只是勞碌命。”
　　李慶安端著酒杯，他忽然想起自己雖然升官了，但職分田和永業田好像並沒有增加，還是拔煥城那幾畝薄田，而且工資祿米之類更是誰也沒有向他提起過，莫非他們想賴我老李的工資？
　　“員外郎別急，慢慢來，對了，妳買房還差多少錢？”
　　“不提！不提！”崔平連連擺手，他差的可不是壹點半點，怎麽好開口，雖然不好意思借錢，但請李慶安幫忙壹事，他得找機會提出來，否則這頓飯就白請了。
　　崔平又給李慶安斟了壹杯酒笑道：“我倒勸李將軍早點在長安買房，這房價隨米價，聽我嶽父說，今年江淮遭了大水，河東那邊又出現旱災，年後米價肯定會漲，這房價也會追著漲。”
　　“那它不會降嗎？”
　　“降？”崔平搖搖頭道：“現在可不是開元年間了，漲易降難啊！”
　　聽崔平這壹說，李慶安暗暗忖道：‘自己這兩天是要去買處宅院了。’
　　“那如果我想買壹棟帶後花園，而且家具齊全的宅子，那需要多少錢？”
　　“如果是帶後花園，那至少就是五畝了，我倒知道壹處，位於親仁坊，開價壹千貫，再還壹點價，至少不低於九百貫。”
　　“嗯！那什麽時候員外郎給我介紹介紹。”
　　“這個沒問題，那個賣家我認識，明天我去給妳說說。”
　　兩人又喝了幾杯酒，這時，李慶安有意無意地笑問道：“聽說崔右丞之子明年要考進士，可有此事嗎？”
　　崔平楞了壹下，啞然失笑道：“李將軍是從哪裏聽來的謠言，我叔父的長子崔耀在外地為官，次子崔明兩年前便因病過世了，再沒有其他兒子，倒還有兩個女兒。”
　　“哦！英年早逝，著實可惜啊，可憐留下孤兒寡母，這日子可難過了。”
　　“比這個還慘，我那堂弟眼看要成婚了，對方是原楚國公姜皎的孫女，雖然家道敗落，但因為是從小就定的親，再加上那女子長得不錯，所以崔家決定還是娶她進門，就是打算用喜來沖病，不料就在成婚前兩天崔明病逝了，留下壹個望門寡。”
　　“那她就不能再婚嗎？”李慶安笑道：“我只是有點好奇，隨便問問，沒有別的意思。”
　　“壹般是可以再婚的，反正也沒有真的過門，只要女方父母提出來，解除婚約便可，只是我崔家不想寡婦再嫁，所以堅決不肯退婚。”
　　崔平剛說到這，忽然見娘子在內室向他招手，他連忙起身笑道：“李將軍稍坐，我去去就來。”
　　“員外郎請便！”
　　崔平快步走進內室，他正要問，裴氏卻壹把將他拉進屋，低聲道：“我怎麽覺得這個李將軍就是為妳堂弟那個望門寡而來的。”
　　崔平眉頭壹皺，連忙問道：“妳怎麽看出來的？”
　　“憑我的直覺，那個姜舞衣不是長得很標致嗎？我估計這個李將軍壹定是看上她了。”
　　崔平遲疑壹下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他上門就是有求於我了？”
　　“沒錯！所以妳要大膽地提條件，他會答應的。”
　　“可是我叔父那邊未必肯答應，還有祖母，她壹直堅決不準女方再嫁。”
　　“這個妳就別考慮了，先讓他幫妳的忙，那個女人的事情以後慢慢再說。”
　　裴氏推了他壹把，“快去吧！記著，要提要求。”
　　崔平點點頭，又回到了飯桌前，他幹笑兩聲，舉起酒杯道：“來！李將軍，我再敬妳壹杯。”
　　“我也敬妳。”
　　兩人喝了壹杯，李慶安壹時找不到話題問姜舞衣的事了，崔平捏了壹下拳頭，忽然笑道：“李將軍，我有件事想請妳幫個忙，不知能否……”
　　李慶安笑道：“妳說說看，如果我能辦到，壹定答應。”
　　“是這樣的，我是天寶元年的進士，屬於清資官，是可以升為五品以上，可是五品是個很大的門檻，想升上去實在太難，非要有政績不可，而我壹年年在尚書省耗著，每天做同樣的事情，做對無功，做錯有過，要想出點政績，實在是千難萬難，和我壹起的另壹個員外郞鄭德玉，已經做了二十年的員外郎，就是突不破五品這個檻，我就想，如果我能調到外地為官，說不定就能做出點政績了。”
　　李慶安眨眨笑道：“我明白員外郎的意思了，可是我只是安西軍官，也不認識什麽吏部的高官，我怎麽幫妳？”
　　崔平連忙道：“我當然知道李將軍自己是辦不到，可是……”
　　說到‘可是’二字，崔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只要李將軍幫我這個忙，李將軍今天打聽的事情，我也壹定盡力相助。”
　　李慶安端起酒杯，瞥了壹眼躲在門後的裴氏，他瞇著眼笑道：“妳要我怎麽幫妳呢？”
　　崔平大喜，連忙湊近李慶安，壓低聲音道：“只要李將軍給高翁說壹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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