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不靠譜的劇組

　　好吧，不是投資人，是當地人來索要場地使用費的。
　　畢竟用了人家地盤，肯定要給錢的。
　　王曉帥哪有錢啊。
　　他又不是賈章柯……
　　老賈有貴人相助，首部作品《小山回家》之後就被北野武工作室的市山尚三看重，然後壹路資助……
　　王曉帥……
　　其實第六代導演最開始走地下路線拍電影，屬於被逼的——分到各自制片廠，廠長直接說了‘按資排輩至少要五到十年，妳們才有機會’……
　　那……下海自己拍咯！
　　剛好張源的《媽媽》在海外拿了壹堆獎，也賺錢了，這幫人看到了新的門路。
　　然後他們才開始各自創作，王曉帥拍了《冬春的日子》，婁燁拍了《周末情人》，管唬《頭發亂了》，何建軍拍了《懸戀》《郵差》，王光利拍了《處女作》……
　　為什麽被禁？
　　這個要怪王曉帥，丫拍完《冬春的日子》去電影局邀功，他覺得沒花廠裏的錢就拍了電影是件好事。
　　然後他的工作單位，也就是福影廠廠長被批鬥了……
　　——《冬春的日子》拍攝的時候，福影廠廠長覺察他們不易，仗義疏財，出了30萬。
　　再之後，總局下發《關於不得支持、協助張源等人拍攝影視片及後期加工的通知》……
　　所以說，大家都是從幼稚走向叛逆，然後再慢慢成熟的過程！
　　回到拍攝現場。
　　壹幫討債的，劇組所有人都不敢動了，打著石膏的制片主任拍著保險箱，壹臉豪氣幹雲說：“這裏面都是錢，還怕不給妳們？”
　　“我們現在就要錢！”
　　“妳得等我們拍完啊……沈林都來了，妳們認識他不？”幾個人看向沈林……
　　“是不是覺得眼熟？”制片主任接著道：“春晚唱歌的那個，他是大明星，妳怕我們沒錢？”
　　好說歹說總算糊弄過去了……
　　沈林迷迷糊糊打完招呼，然後去了酒店。
　　他的戲暫時沒有……
　　……
　　《青紅》又叫《我19》，主要講述的是女主角青紅未完成的初戀。
　　從類型劃分來看，這玩意其實是青春片，裏面的元素也很狗血，暗戀、未婚先孕、私奔、自殺甚至還有自焚……
　　故事大背景：三線建設逐漸失去了往日的榮光，本以為將終老貴州的人們開始惶惶不安，許多家庭都開始在想辦法能夠回到上海老家，那裏有他們熟悉向往的生活環境，是他們的根，也能夠給下壹代更好的前途。
　　這些家庭正面臨著生活中最重要的壹次選擇，青紅的父親就是其中之壹。
　　他壹定要把壹家人帶回上海，貴州不是他的家！
　　所以，青紅的戀情，他肯定要棒打鴛鴦……
　　青紅父親對青紅有著極端的控制欲，總是跟她在身後，像壹條蒼老的尾巴，時刻提醒著她，妳只能走這壹條路，壹直走……
　　19歲的女孩壹旦叛逆起來，就很劇烈！
　　當然，青紅的叛逆最多也就逃去好友家過了壹夜……
　　沒啥見識！
　　至於愛情線，反正沈林看劇本沒看出青紅是不是喜歡那個暗戀她的小根。
　　小根完成了戀愛三步走：送禮物、表演才藝，跟對方父親泳池對峙。
　　最後，更是不惜用自焚這種極端手段迫使青紅留下來。
　　沒卵用，青紅壹家還是走了……
　　小根也被槍斃了。
　　至於沈林飾演的呂軍，大概是另壹種人，畢竟《我19》，王曉帥構思了很久，覺得單單表現青紅和小根這壹對戀人，不能說明問題，於是小珍和呂軍的戀情也成了另外壹個和青紅壹樣的個案，算是他想象中，另壹個關於那個時代青春的註腳。
　　呂軍，壹個四處遊蕩，被社會理解為混混和小流氓的那種人。
　　這種人往往是遭到唾棄，尤其是旁觀者，特別是他們父母那壹代人。
　　世界上沒有什麽絕對的事情，呂軍這樣性格和社會狀態的形成，與整個家庭和歷史的環境是分不開的，他有自己的感情世界。
　　沖動的時候把貌不驚人的當地女孩搞得肚子大起來，這也成了他最嚴重的不可逃脫的罪責。
　　和小珍的愛情才是他想要得到的。父親逼迫他和那個當地的姑娘結婚，在酒席上，父輩們唱著他們熟悉的歌曲，壹直唱到很晚，而在遠處望著他們的呂軍，卻流著痛苦的淚水。
　　然後帶著小珍私奔了……
　　戲份不多，大概十五分鐘。
　　看我這麽分析，這電影應該很好看吧？
　　至少從劇本來說，挺深刻的。
　　可惜，導演是王曉帥……
　　題材有深度，故事也很紮實，可就是表達不夠深刻，甚至讓人摸不清頭腦，不知道他到底想講什麽。
　　明明是青春殘酷電影，他偏偏自作多情打上了字幕：‘獻給那壹代人’……
　　這個明顯是個例，怎麽就那壹代人了？
　　當然，這些跟沈林關系不大，他只是演員，他的註意力全在‘貌不驚人的當地女孩’這幾個字上……
　　能有多貌不驚人啊？
　　好吧，歇了壹晚，背完劇本，差不多了解人物——呂軍這人物沒啥可研究的，重點要放！
　　吃早飯的時候，碰到了貌不驚人的女孩，也就是女二號王雪陽，身高沒到壹米六……
　　長相還挺可愛，為什麽貌不驚人？
　　廢話，妳跟高媛媛站壹塊，妳也貌不驚人！
　　……
　　王曉帥很自然打招呼：“非常感謝妳能來我們劇組。”
　　“……能出演您的電影是我的榮幸。”
　　王曉帥笑了笑，沒有否認……
　　畢竟這個時間的王曉帥才拿了柏林銀熊獎評審團大獎，去年這幫人被集體解禁，按照這幫人的支持者的說法‘全國觀眾等著他們大展拳腳’……
　　自己也覺得就自己挺牛逼的。
　　否則，他也不會自己出資拍《青紅》……
　　沈林繼續恭維了幾句，然後問：“導演，什麽時候安排我的戲？”
　　“不急，妳先逛逛這裏，找找感覺。”
　　“……行。”
　　王曉帥不是沒跟大牌合作過，《十七歲單車》，周訊過來客串過……
　　所以，對沈林的態度也蠻隨意。
　　沈林也沒問昨天的事情，反正待會何喵會告訴他所有東西……
　　果然王曉帥走後，何喵坐了過來：“林子哥，我感覺我們上當了！”
　　沈林：“怎麽說？”
　　“我聽說劇組沒錢了……”
　　“這才拍了沒到壹星期吧？怎麽就沒錢了？”
　　“我聽他們說劇組早就來了，導演最開始要等陰天，硬拖著不開工，等了半個月，天氣壹直晴，白白耗費了半個月，最後，他們雇了當地的工人壹桶水壹桶水把地澆濕的！”
　　“……可能導演有自己的想法……這個事正常，導演嘛，都有自己的堅持！黑澤明當年為了等壹片雲等了壹百天！”
　　沈林不是很在意這些，反正哥們戲份拍完就走人。
　　“不是，那幾個工作人員壹看您都來了，就覺得劇組肯定有錢，而且聽他們講，制片主任說妳會投資這個戲！”
　　“……有毛病吧，我出去跑個商演，壹天就能賺十萬塊，演這個戲只是因為高媛媛的邀請，我可從沒說過投資這個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