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浮出水面

　　臨行前壹天傍晚，司徒堅強突然打電話來說蔡姨要親自下廚，對這類大召喚術趙甲第毫無免疫力，而且還有專車接送，司機規格相當不低，蔡槍，已經通過蘇杭那棵江浙政界參天大樹轉入浙省委第2梯隊的男人，雖說目前還只是第二梯隊的邊緣地帶，但朝中有人做官自然就順暢百倍，他現在是省委大管家的小管家，遠非上海地界上那般寄人籬下，樹挪死人挪活，蔡槍的氣質愈發耀眼，趙甲第出了宿舍樓見到樓下浙江牌照奧迪A6旁的蔡槍，感嘆壹聲這哥們還真越來越像桿槍。
　　上了車，如同第壹次，趙甲第依然是識趣地坐在副駕駛席上，蔡大秘書跟趙甲第見面次數不算多，不過每次印象都在中上水平，所以比起最初略微居高臨下的察言觀色，多了不少熱情，壹路調侃，趙甲第侃大山的本事自然無法與靠耍筆桿動嘴皮爬升的蔡槍媲美，都是蔡槍找話題，趙甲第附和，很快就來到蔡姨所在的小區，這次蔡槍得以破天荒被姐姐留下來蹭飯，這恐怕才是仕途遠大的蔡槍兄最欣慰的事情，進了房子，奇怪的是loli陳和司徒堅強都不在，多了壹位個子不高氣場不足的中年男人，坐在客廳看電視，蔡姨圍著圍巾在廚房忙碌，很不客氣地把趙甲第當苦力使喚，讓這壹頭霧水的可憐同誌洗菜切菜，蔡槍和那男人在客廳談壹些老百姓接觸不到的話題，說不上相談盡歡，基本上都是蔡槍在說，他在聽，偶爾說上壹兩句畫龍點睛的，因為房子不大，廚房和客廳不似豪宅那般相隔十萬八千裏，趙甲第依稀聽到壹些話語，剖魚的時候好奇問道：“姨，誰啊？”
　　“叫蔡姨。”蔡姨淡淡道，壹副少喊壹個字就吊著趙甲第胃口的女王架勢。
　　“蔡姨。”趙甲第二話不說很沒骨氣地妥協了。
　　“自己問去。”蔡姨很不厚道微笑道。
　　“蔡叔的老上級？還是殺人不眨眼的軍火販子？跟妳有生意上來往？”趙甲第笑道。
　　蔡姨不理不睬，專心燒菜。即便圍上圍裙，她還是沒啥賢妻良母的風範。趙甲第很無奈蔡姨這種八風吹不動天邊月的態度，就像無懈可擊的高手，防禦值最大化，護甲最大化，還他媽沒天理的物理魔法傷害雙重免疫，所以每當蔡姨如此表現，趙甲第就知道該轉移話題了，別自取其辱，所以他百折不撓地問道：“小強和小果兒呢？不壹起吃飯？”
　　蔡姨搖頭道：“小果兒拉著小強去書店淘書了，他們在外面吃。”
　　對話告壹段落，終於沒啥事的趙甲第沒能臉皮厚到去客廳旁聽的境界，欣賞蔡姨下廚的風采也不錯，只不過近距離瞧著瞧著，趙甲第就壹陣冒汗，終於知道蔡姨為什麽明明看上去很用心專註去對付壹樣菜，還是做不出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答案只有壹個，天賦。忍無可忍的趙甲第小心翼翼提醒蔡姨這個水少放點那個油放晚點，可蔡姨依舊我行我素，趙甲第也不知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在壹旁很不客氣地嘮叨不休，上綱上線，蔡姨終於轉頭瞪了他壹眼，放下小鍋鏟，憤憤道妳行是吧，妳來。趙甲第伸手，蔡姨把鍋鏟遞給他，趙甲第使了個眼神，蔡姨壹臉納悶，趙甲第很大爺道圍裙，蔡姨深呼吸壹口，胸脯隨之壹蕩，風情無限，把圍裙給不知死活的趙甲第系上，這下終於有那麽點賢惠小娘子的意思，前提是不去看她的凜然臉色，趙甲第手藝壹直不錯，歸功於從小就被丟出家門，又恰巧碰上書呆子周瘸子，這位恐怕是世界上揍趙甲第次數最多的瘸子也是不講究生活品質的主，有些時候給趙甲第補課到了吃飯的點，他就借著要批改作業蹩腳理由讓小八兩去做飯炒菜，久而久之，趙甲第的廚藝就給熬出來，那些青澀的歲月裏，教師宿舍樓裏，總會經常見到壹個個子不高的小男生在走廊裏對著煤餅爐子，炒出壹份份家常小菜。蔡姨望著比她更動作嫻熟的趙甲第，站在廚房門口，微笑不語，倒沒什麽惱羞成怒。
　　壹桌四個人，東道主蔡姨，蔡槍，未知角色中年大叔，還有剩下那位最無足輕重的趙甲第。穿著風範相貌甚至比蔡槍還要輸壹大截的大叔沒怎麽跟外來戶趙甲第刻意熱絡，點點頭就算了事，給人的感覺卻不是擺譜端架子，只能解釋為天生的冷臉色，餐桌上是這位大叔跟蔡姨聊天，蔡槍今天能坐下來吃飯就感恩戴德，所以甘心做綠葉陪襯壹男壹女，趙同學最為尷尬，蔡姨跟大叔談的東西聽是都聽得懂，可總不會隨便插話，天曉得對面那位不是沒可能是大軍火販子的大叔會不會壹言不合就拔槍亂掃，百無聊賴的趙甲第只好埋頭啃飯，見蔡姨只吃素，就給她夾了壹塊紅燒鯽魚，說這鯽魚到冬天才好吃，肥嫩，就是刺多了點。蔡姨皺了皺眉頭，沒有拒絕，小口咽下那塊魚肉，看得蔡槍壹顫啊，大叔也眼神古怪，大叔也夾了壹塊魚肉，咀嚼了壹下，笑道這魚燒得不錯，言芝手藝進步很大。趙甲第低著頭憋著笑，蔡姨瞧不出神情變化，坦然接受，桌子底下卻是踩了趙甲第壹腳，其實這條魚就是趙甲第頂替上陣後燒的，大叔這馬屁拍錯地方了。
　　趙甲第陪著蔡姨壹起清洗碗筷，心情不錯的蔡姨在廚房感慨說下廚就是這點麻煩，準備和掃尾工作兩個環節最頭疼，趙甲第鄙視道姨，知道要燒壹手好菜最重要的是什麽嗎？蔡姨這壹次沒有計較趙甲第的稱呼，輕聲笑道是耐心不成？趙甲第故作高深地搖搖頭，蔡姨笑道是天賦？趙甲第嬉皮笑臉道錯，是愛心。蔡姨壹楞，嘴角翹起弧度，對情緒掌控力出類拔萃的女王竟然因為兩個字笑得異常，最後愈演愈烈，捂住嘴巴，幾乎要放肆大笑，很稀罕的迷人風景，這下子輪到趙甲第無言以對，壹個小玩笑竟有如此出人意料效果嗎，可惜蔡姨很快恢復平靜，沒給趙甲第太多咀嚼這副畫面的機會，看著他動作熟練地戴手套刷盤子，揭開謎底道：“他是小強的父親，是來專門會壹會妳的，想知道何方神聖能夠把小強引入正途，妳很聰明地不打算從我口袋裏掏走壹千萬，等下不妨跟小強父親多交流壹下，說不定失之桑榆收之東隅，運氣好，還不止壹個壹千萬，最大的好處在於妳跟他談錢，只有生意上不虧，永遠不會傷感情，他這個稱職商人最不喜歡談有交情的生意，說難聽壹點就是，這位只認錢，不認人。”
　　“姨，聽上去妳對小強的老爹評價不高啊，這大叔怎麽有資格來這蹭吃蹭喝的？”趙甲第納悶道。
　　“錯，這是很高的評價，甚至可以說不能再高了。做生意做到司徒翰海這個層面，差不多能算無欲無求，再往上，就不是金錢層次，而是追求壹種類似精神圖騰的東西，比如長江實業李嘉誠，還有聯想柳傳誌和萬科王石，當然，還有北方那個頂著暴發戶外衣的趙鑫。”蔡姨笑道。
　　暫時還是小人物小蝦米的趙甲第對此無話可說，除去趙三金，其余的大佬都高不可攀了點。出了廚房，蔡姨開始煮茶，小強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爹，也就是司徒翰海很自然而然向趙甲第自我介紹加寒暄客套，言語簡練，聲調平和，這個在長三角經濟圈呼風喚雨的男人，平庸外貌跟他的商業手腕恰好是兩個極端，壹個毫無殺傷力，壹個幾乎是大殺器，可他教訓高層領導的時候同樣是不急不緩的語氣，嘉獎骨幹的時候也不例外，如同壹名冷靜的頂尖刺客，不起眼，但總能見血封喉。很遺憾，從頭到尾，趙甲第都沒想去司徒翰海那邊忽悠出壹兩個壹千萬，不是不敢，而是直覺告訴自己現在開門見山談生意，固然能留給對方壹個幹脆利落的良好印象，可比起晚點發力，籌碼會小很多。
　　喝完茶，司徒翰海就起身離開，蔡槍尾隨其後，留下細細思考的趙甲第和閉目養神的蔡姨。
　　蔡姨輕輕道：“妳錯過了壹個大好機會。”
　　趙甲第問道：“怎麽說？”
　　蔡姨指點迷津道：“不知道有多少懷揣著野心和夢想的商場俊彥希望抱上司徒翰海的大腿，妳該不會真的以為他短期內能再給妳第二次見面的機遇吧？”
　　趙甲第搖頭道：“如果我跟小強不認識，我肯定會向這位大叔兜售我的規劃。”
　　蔡姨冷笑道：“這恰好是司徒翰海對妳失望的地方。”
　　趙甲第平靜道：“他失望的不過是少了壹個潛在的生意夥伴，雞毛蒜皮的小事，可如果我激進了，他失望的就是他兒子的眼光了，姨，妳說哪個失望更大？”
　　蔡姨微微壹笑，瞥了眼，道：“不錯，表現比我預想的要好壹點。”
　　趙甲第憤懣道：“看戲？”
　　蔡姨笑道：“本來就是，要不然？”
　　趙甲第沈默了，也對，要是蔡姨過於熱情，才是事出無常必有妖，難不成還讓司徒浩瀚這位大叔覺得自己跟蔡姨在上演夫唱婦隨，趙甲第自認沒這天大本事，起碼現在遠遠不行。
　　最後，蔡姨不輕不重道：“妳裴姨有沒有跟妳單獨聯系？”
　　趙甲第呆滯。
　　蔡姨卻沒有刨根問底，只是輕描淡寫拋出壹句：“她沒妳想得那麽簡單。”
　　趙甲第剎那間壹身冷汗。
　　哪怕離開小區的路上，也是壹陣接壹陣的冷颼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