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 科幻導演的心

　　打電話得到確認後，郭凡還有不可思議。
　　連中影的林紅都要不來的錢，他這麽容易就搞定了？
　　郭凡不解的問道：“為什麽？”
　　陳嶼攤手道：“之前就同林總談過了，這筆錢肯定能在項目正式開拍前到賬。畢竟，我為了拿到這個項目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再說了，我可是非常能為國產的科幻電影崛起奉獻壹份力。總不能不幫忙，反而添亂吧。”
　　郭凡不好意思的撓頭道：“是我誤會陳總了。”
　　陳嶼好奇的問道：“說起來，我挺好奇的，郭導是法學專業出身，怎麽會想到當導演呢？”
　　“我說了陳總別見笑。”郭凡見陳嶼點頭，接著他認真的說道：“15歲的時候，我看了卡梅隆導演的《終結者2》後，全身血液沸騰了，激動得壹夜未眠，從那時候起，我就立誓長大了壹定要當壹名科幻片導演。”
　　陳嶼問道：“既然郭導有當導演的誌向，為什麽大學沒有報考北電或者上影，反而學了法律呢？”
　　郭凡搖頭道：“慚愧，當年高考我確實報了北電，可惜沒有考上，所以就考了另壹所大學，讀了法律專業。”
　　對於很多人而言，可能就此便放棄了夢想，但郭凡心不甘：
　　“我當時問自己：到了80歲，躺在椅子上回憶時光時，妳會為放棄電影夢想而後悔嗎？”
　　“壹定會！”
　　“為了年老時不後悔，我大學的時候買了壹臺攝像機，業余時拍起了短片。”
　　“大學畢業後，我靠著畫畫天賦，獲得了壹些獎項。之後開始北漂生涯，混跡於各個劇組，並且有幸得到了張國師的指導。又過了幾年，我覺得自己對電影的理解更深了，於是第二次報考北電，這次成功了。”
　　幸好那時候他沒有放棄，否則也就沒有了開啟國產科幻片大門的郭導了。
　　郭凡提及往事，不無感慨的說道：“我大學讀的是法律專業，離電影很遠，但我喜歡電影，所以想盡壹切辦法回歸電影。我覺得這其實是壹種倔強，而倔強是我們真正成年的壹個節點。”
　　陳嶼說道：“我想，正是妳的經歷，讓中影的林總選擇了妳吧。”
　　“還有壹個原因。”郭凡點點頭，接著說道：“2015年，電影局選了5名新生代導演去好萊塢學習，正巧我有幸成為了其中的壹員。也正是這壹趟學習之旅，讓我看到了中美電影工業的差距。”
　　“華夏的電影工業跟好萊塢的電影工業相比，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其中差距最大的就是科幻片。不客氣的說，我們還在騎自行車呢，人家已經開上法拉利了。”
　　“那時候，我心裏就在暗暗發誓，壹定要拍壹部我們自己的優秀科幻電影，讓那幫老外開開眼。”
　　陳嶼點頭道：“大劉的《流浪地球》正是壹個絕佳的機會。”
　　郭凡點頭道：“對，也就是那壹年，大劉撰寫的《三體》，斬獲雨果獎最佳長篇小說獎，這也是亞洲人第壹次獲此殊榮。大劉獲得雨果獎後，我才猛然發現，原來我們華夏也有世界級科幻文學作品。從那時候起，我就盯上了大劉的作品。”
　　“不過，我那時候只敢想壹想。畢竟我沒錢，別說拍電影了，大劉作品的版權授權我都拿不下來。沒想到我回國的時候，中影的林總給了我壹個驚喜。不知怎麽的，她看中了我。給了我壹個可以拍攝國內第壹部大制作科幻片的機會。”
　　提到林紅，郭凡的心裏只有感激。要不是對方，他哪裏能有這種接手大制作的機會。畢竟以他的資歷，能參與進去，已經是莫大的榮幸了。
　　陳嶼說道：“科幻電影不同於其他類型的電影，劇本非常重要，不僅要有邏輯，電影中還需要符合科學，不能只靠幻想。”
　　“沒錯，也幸虧有我的朋友提醒，我那時候才天天去和中科院科學家、物理學家、社會學家聊電影的設定，並聘請其中多位做了學術顧問。”
　　說到這裏，郭凡心中只有慶幸。要不是請了專業的顧問，他的劇本肯定是漏洞百出，經不起推敲和驗證。
　　“拍電影，尤其是科幻電影就是需要郭導這樣較真的精神。”陳嶼很欣賞郭凡這種認真的性子。
　　凡事就怕較真，只要較真，沒有什麽是幹不好的。
　　郭凡說道：“我曾經思考過壹個問題，那就是國內為什麽這麽長時間以來，都拍不出壹部像樣的科幻電影。直到我無意中聽說了卡梅隆為了拍攝《阿凡達》所做的準備才明白。”
　　陳嶼擺出壹副洗耳恭聽的神態。
　　郭凡繼續說道：“卡梅隆拍攝《阿凡達》時，先編制了壹本《潘多拉星球百科全書》：
　　為什麽有些山可以在潘多拉星球懸浮？因為礦石含有常溫超導物質。
　　為什麽潘多拉星球的磁場是紊亂的？因為附近有幾顆別的行星。
　　潘多拉星球應該長出什麽樣的植物動物？動植物的形狀必須符合這個星球的環境。
　　潘多拉星球人的語言肯定跟地球人不壹樣，所以還得請語言學家為他們發明壹種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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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說，卡梅隆構建了壹個完全自洽的新世界。
　　《星際穿越》、《指環王》也是如此。
　　好萊塢在拍攝這些科幻片時，都構建了壹套完全自洽的邏輯體系。
　　我以前覺得卡梅隆的想象力真是牛逼，其實不是，這些想象力不過是環環相扣計算的結果。”
　　郭凡總結道：“最高級的想象力其實是不自由的。華夏電影缺少這種不自由的想象力。”
　　聽罷，陳嶼問道：“所以，妳寫劇本的時候之所以聘請這麽多科學家，就是想尋找‘不自由的想象力’？”
　　“是的。”郭凡點點頭。
　　接著，他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中取出壹份十幾張，由A4紙打印的文件。
　　郭凡將文件遞到了陳嶼手中：“陳總請看。”
　　陳嶼看到文件第壹頁印著的幾個字，輕輕的念出了聲：“流浪地球世界觀及百年編年史？”
　　“沒錯。”郭凡點頭道：“我們主創團隊，用8個月時間編了100年變遷史構築世界觀。而世界觀的編寫，是《流浪地球》最開始的工作，而這份工作，壹做就是八個月。”
　　“編劇團隊撰寫了包括自然環境（世界版圖、生物群落、大氣現象等）、人類社會（世界人口、政治、社會分工、行政版圖、經濟與物資、家庭與日常生活、文化娛樂體育教育等）、技術概況（行星發動機、地下城、高速地表運載車、外骨骼裝甲、補給站、‘領航員號’空間站等）在內的詳細“世界觀”，設定了《流浪地球》的故事背景。
　　“世界觀”的建立就像冰山，90％是沈在水下沒有呈現在電影中的，但如果沒有這90％，就無法支撐電影中的那冰山壹角。”
　　陳嶼翻看了世界觀，以及編年史。
　　編年史的開始時間是1977年，結束時間是2075年。
　　這個時間線真的非常細致，而且是經得起推敲的。
　　“50年後人類世界是什麽樣子，房間是否還有墻壁實體，文化娛樂是什麽樣子，各種汽車是什麽樣子……
　　所有這些東西都要重新建立，不僅僅是文字上的表現，還需要變成具體的圖像，只有把這個世界真切地描畫出來後，編劇才知道妳描繪的是怎樣壹個世界，他們才能夠在這個基礎上再去編故事。”
　　為了把50年後的世界具象化，郭凡做了3000張概念設計圖。
　　包括行星發動機、地下城、運載車等所有場景的細節構思，分鏡頭畫稿則達到了8000多張。
　　當然，也多虧了郭凡準備充足，否則這個項目是否能輪到他，還是未知數呢。
　　陳嶼說道：“拍攝硬科幻電影非常耗錢，項目籌備期，怎麽準備都不為過。”
　　“其實，中影的高層壓力也很大。畢竟，我在國內導演圈子裏可以說是籍籍無名了，而電影的投資又高達上億元。”他說道：“當我接手這個項目後，有壹位前輩斷言，如果項目成功，華夏電影從此就有了科幻片這壹類型。如果失敗了，很可能若幹年內沒人再敢碰硬科幻了。”
　　陳嶼頗為自信的說道：“我投資的項目，目前還沒有失敗的。”
　　“那就承妳吉言了。”郭凡哈哈壹笑道。
　　陳嶼發問道：“恕我直言，好萊塢投資壹部科幻電影，通常預算都是兩三億美刀。而《流浪地球》的預算，加上瀚海娛樂的投資，也不過3000萬美刀，這個差距不是壹星半點，而是十倍的差距。郭導準備如何解決資金帶來的差距和不足？”
　　郭凡毅然決然道：“不請昂貴的流量小生，把大部分錢花在場景、道具、特效上。只有最大程度地節約資金，才能在資金有限的情況下，做壹部真正的且合格的科幻片。”
　　陳嶼想了想，接著問道：“如果電影都是沒有名氣的三四線演員，如何能吸引到足夠多的觀眾走進電影院呢？”
　　“這點我沒想過。”郭凡虛心求教道：“我以為只要電影拍的出色用心，就不會缺少觀眾。如您所說，那應該怎麽辦呢？”
　　“還是應該請大牌演員，不壹定是主演，也可以出演配角。”陳嶼補充道：“這個大牌要足夠有名，名聲和演技也要足夠出色。”
　　郭凡苦思片刻後，突然靈光壹現，道：“我突然想到壹個人，吳晶，我和他是好朋友。如果我請他客串壹個角色，他肯定願意。”
　　吳晶目前在國內演藝圈中名聲不錯，而且主演的《戰狼》票房超過五億，證明了他的票房號召力。
　　憑借兩人的關系，請他客串壹個角色，應該用不了多少錢。
　　“吳晶嗎……”陳嶼祥裝在思考，片刻後提議道：“不錯的人選。不過，我的建議是用吳晶的話，不要只是客串，可以加強他出演角色的戲份。即使不是主角，也最好是壹個重要的配角。這樣宣傳的話，可以以他為中心。”
　　“我明白了。”
　　郭凡想了想，明白了陳嶼的用意。這是用最少的錢，辦最大的事。
　　只是，好像有點對不起吳晶啊！
　　陳嶼接著道：“我們要借用吳晶的影響力，那片酬就不要吝嗇，可以依據角色的重要程度支付片酬嘛。我想，以吳晶現在的地位，應該也沒到兩千萬俱樂部吧。”
　　“吳晶的片酬是壹千萬，如果是配角的話，還能低壹點。”
　　郭凡和吳晶是老朋友了，非常清楚他的片酬。
　　陳嶼說道：“那就沒問題了，吳晶就交給郭導妳去邀請吧。”
　　“好的。”郭凡點頭道。
　　接著，兩人又聊了聊電影的劇本、特效公司的選擇。
　　不知不覺，三個小時過去了。
　　離開前，郭凡還有些意猶未盡，這是因為陳嶼總能提出讓他眼前壹亮的建議。
　　他現在已經是無比慶幸中影找瀚海娛樂作為合作夥伴了，有這樣的投資方，和他理念相同不說，還非常懂電影的運作，他現在對項目的信心也更加充足了。
　　隔天，中影和瀚海娛樂共同宣布達成合作。瀚海娛樂也正式加入《流浪地球》項目，和中影壹道成為項目的主要出品方。
　　魔都某酒店的新聞廳中，幾十名記者匯聚壹堂，手中的相機或者攝像機全部對準最前方的巨幅海報。
　　在無垠的宇宙中，渺小的地球正在逃離發生著氮閃風暴的太陽。
　　地球壹側，壹行大字分外醒目——《流浪地球》。
　　“竟然是科幻題材！”
　　“制片預算3000萬美刀的科幻題材電影啊！”
　　記者們的議論聲就沒有斷過，但凡了解國內電影的人，都知道對國內來說，科幻題材的電影意味著什麽。
　　“這也太瘋狂了！中影有政治任務也就罷了，竟然還有頭鐵的人敢投資這麽多錢拍攝科幻題材電影！”
　　“國內有拍攝硬科幻電影的基礎嗎？”
　　“瀚海娛樂難道不怕失敗嗎？”
　　“我看是瀚海娛樂膨脹了，以為成功制片了幾部中小成本電影，就能玩轉壹部科幻題材的大制作電影！”
　　“不是我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目前除了好萊塢，沒有哪個國家可以拍攝耗資巨大的硬科幻電影。”
　　“呵呵，當初中影宣布投資壹千萬美刀籌備這個項目時，我就料到了有今天。現在看來，中影就是在坑其他投資人。”
　　在場的記者沒人看好這個項目，畢竟國內自己拍攝科幻題材的電影，這實在是有點太驚悚了。
　　巨幅海報下方，陳嶼和中影的傅總穩坐在壹張桌子前，這些議論很多都傳了過來，兩人仿佛沒有聽到壹般。
　　傅總根本不在乎外界的議論，作為中影的掌舵人，他知道自己該幹什麽。
　　陳嶼也不在乎，因為他知道《流浪地球》未來會取得怎樣的輝煌。
　　這兩人不管記者反映如何，各自拿著簽字筆，在合同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站起來交換合同，完成了簽約儀式。
　　現場響起稀稀落落的掌聲，好幾秒之後，記者們仿佛才反應過來，禮貌的送上了還算響亮卻不怎麽熱烈的掌聲。
　　陳嶼站在《流浪地球》的巨幅海報下面，與傅總握手，任由記者們瘋狂拍照。
　　“記住這眼前的這壹幕吧。”
　　“等電影上映，他們就不會笑得這麽燦爛了。”
　　“這恐怕是好萊塢不要的項目，中影買回來想試試水吧。”
　　“壹部註定要失敗的電影。”
　　“可惜大劉了，壹個多好的原創小說要被資本毀掉了。”
　　“真是太可惜了，有信心和決心是好事，但是能力不足，拍攝科幻片只能讓人笑話。”
　　“華夏現有條件下，拍不出真正的科幻片。”
　　這些話斷斷續續傳了過來，陳嶼依舊置若罔聞，只是笑著與中影的高層握手合影。
　　簽約儀式並沒有安排采訪環節，只是由雙方共同宣布了影片的總投資額和預計的上映時間。
　　儀式結束，陳嶼和傅總先後回到新聞廳後面的休息室中。
　　這時，林紅走到了傅總身邊。
　　她先跟傅總低聲說了兩句後，才過來與陳嶼交談兩句：“希望這是壹次成功的合作。”
　　陳嶼與她握了握手，信心十足的說道：“壹定會成功。郭導和他的團隊撰寫的劇本、世界觀以及編年史我看了，真的非常優秀。有這麽好的團隊，以及充足的前期準備，只要用心拍攝，壹定會迎來壹個不錯的結果。”
　　傅總含笑道：“沒想到陳總比我們中影這個項目發起人的信心還要充足。”
　　“華夏不能沒有科幻電影，如果能由我出資實現這個結果，即使虧欠我也願意。”陳嶼認真的說道：“看了郭導的準備後，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詹姆斯－卡梅隆的影子。”
　　林紅忍不住說道：“詹姆斯－卡梅隆是郭凡的偶像，如果他聽到妳這麽稱贊他，絕對會非常高興的。”
　　聽到陳嶼這麽認可她選的導演，對陳嶼的感官也好了起來。
　　傅總頗為憂慮的說道：“我對項目唯壹擔憂的就是演員，因為郭凡認為這個項目不需要大牌演員當主演。”
　　陳嶼和林紅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