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唐兒歸

人到中年紙老虎

歷史軍事

這裏應該還是西北某處,張超伸手在門口被風沙侵蝕的斑駁土墻上扣了扣,這是他唯壹能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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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壹章 大婚

瀚海唐兒歸 by 人到中年紙老虎

2024-2-5 23:15

  靈州,靈武節度使署衙,素來崇尚樸素,好詩書,不好酒樂,不蓄姬仆的張希崇,破天荒的在署衙中,置美酒千甕,肥羊鮮魚無數。
  無數靈武軍將校喝的面紅耳赤,吃的滿口流油,只是不明白節帥今日為何如此高興。
  張烈成端著葡萄酒上前,卻見張希崇與裴遠相對而坐,周圍數個文士官吏相陪,只以箸擊碗,唱歌以相合,與外面縱酒狂歡的軍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張烈成忽然明白,為什麽這張節帥治軍嚴謹,數年就讓靈武軍上下煥然壹新,又能屯田改善民生,卻無法把靈武軍擰成壹股繩,也無法阻止靈武的衰敗之勢了。
  因為這位他本家節帥,與時代太過格格不入。
  此人若在漢,當是魏尚那樣的雲中太守,郅都那樣的雁門太守。
  如是在唐,當為裴行儉這類出將入相的重臣。
  但很可惜,現在是妳方唱罷我登場的亂世,帶著些許世家自傲的出將入相,已經不流行了。
  哪怕就張烈成來說,對比起張希崇,他更喜歡義父張昭那種能與文人吟詩作對,也能與武人揮拳鬥毆的‘全才’。
  張希崇看見了端著酒碗就過來的張烈成,卻伸手示意他不忙請酒,而是叮叮當當敲了幾下酒碗邊緣,方才開口說道。
  “某長於幽州,少不識明主,錯投桀燕劉守光麾下,好在迷途知返,天成二年(927),殺契丹兵將,以兩萬人南歸,迄今十年矣!”
  張烈成不知道張希崇為什麽要這麽說?但還是笑著誇贊道。
  “節帥南歸,如先漢蘇武,後漢班定遠,忠義膽略,天下皆知!某雖生在安西,卻是唐兒,當敬節帥!”
  張希崇與張烈成同飲了壹碗,但卻不放張烈成離開,而是讓他在身邊就坐,隨後繼續說道。
  “等某南歸,歷任諸州節度,雖無大功,亦有苦勞。
  平生所願,當居廟堂之高,效杜工部致君堯舜上之誌,但天不遂人願,今將老死於邊荒之地。”
  說著,堂堂靈武節度使竟然雙眼含淚,語氣淒切,“某昔日南歸,就是不願做契丹奴兒,不忍使我華夏衣冠,喪於蠻夷。
  但那石敬瑭,竟然賣國求榮,將我故鄉獻與契丹賊奴,我張希崇,十年努力,舍命南歸,竟然又要去做契丹人嗎?
  被自己君上出賣,有怨不得伸冤,有仇無法報,與死人何異?”
  張希崇話音剛落,周圍招攬的文士官吏,都被嚇得跪伏在地上,但裴遠若有所思,張烈成驚疑不定。
  如果張烈成和裴遠,如同張昭壹樣知道歷史進程的話,就會知道,張希崇會在明年,抑郁而終。
  他是這五代十國中,最生不逢時,也是最憋悶的人。
  壹個不願做契丹奴兒,連壹鎮節度使官位都可以拋棄,率兩萬眾南歸的英雄人物,卻在晚年,被自己效忠的君王出賣。
  家鄉幽州,盡入契丹人之手,此時此刻,張希崇所有的努力和光榮,都被石敬瑭,毀滅殆盡了。
  帳內哀泣聲聲,帳外靈武軍將校胡吃海塞,竟然沒人註意到帳內的變化,靈武節度使上下割裂,莫過於此。
  “裴玉英!我且問妳,那河西韓王,乃何等樣人?”張希崇突然站起身來問道。
  裴遠楞了壹小會,突然展顏壹笑,大聲說道:“韓王忠義之後,雄姿英發,上能凝聚將官之誌,下可收攬小民之心,乃真吾主也!”
  “某且問汝!韓王有何大誌?”問完了裴遠,張希崇猛地轉過身,問向張烈成。
  張烈成心神震蕩,但表面功夫做的非常好,他微微壹拱手,極為平靜的回答道。
  “某雖自河西來,但韓王乃天上星宿,未曾得見,只看河西政通人和,上下尊卑有序,豪富無滅門之憂,小民無刀兵之苦,當是亂世桃源。”
  “哈哈哈!”張希崇大笑三聲,“答的倒是不錯,但休要騙某!
  妳入城時所帶雙峰之駝,河西早就開始暗中管制,甚至編號記錄。
  若不是河西韓王親信,就憑區區壹個為粟特商會銷售白糖的商販,怎能有十數匹雙峰駝?還不快快道來!”
  張烈成咬了咬後槽牙,雖然在張昭身邊鍛煉多年,但還是有些年輕。
  他方才忍不住看了裴遠幾眼,正是這幾眼,讓本就有些懷疑的張希崇幾乎確認。
  想到這,張烈成也不裝了,他把有些彎曲的背脊打直,站起身來,面帶自豪的對著張希崇回答道。
  “韓王欲率天下英豪,補開元後龜裂之蒼天!”
  “好壹個只手補天!不是英雄,說不出這句話。”
  張希崇顯然也被鎮住了,呆立半晌才說道:“汝且回去,報與韓王,就說某幽州張德峰,請與韓王壹會!”
  ……
  此刻,張希崇口中的韓王,正在敦煌城中,醉了壹場又壹場,因為今日,就是張大王大婚之時。
  從十二歲就定給他,壹直等了足足七年,現已十九歲,快變成老姑娘的曹十九娘曹延禧。
  終於等到穿上青綠色的花釵大袖禮服,層層披帛,頭戴各式金銀釵鈿,嫁給張昭。
  這場極為隆重的婚禮,哪怕是被張昭弄的灰頭土臉的石敬瑭,也派了禮部官員當場祝賀。
  歸義軍中,除了必須要往靈武去的張烈成和無法回來的裴遠以外,連慕容信長都帶著他的妻子永樂公主回來了。
  張昭的嫡母於闐奉天公主,於闐金國太子李從德,並賀喜的於闐大小官員數十人,帶著價值超過十萬貫的禮物到場。
  遠在碎葉總督區的碎葉總督,審慎大德郭玄禮,怛羅斯副總督李國守。
  薩曼波斯的哈米德埃米爾,護聞城(喀布爾)的安遠國主薩迪德和渾都士總督拉希德·薩萊曼,都前派遣使者,前來恭賀。
  天下各鎮節度,不管是康福這樣的長者,還是楊光遠、劉知遠這樣的新貴,也悉數派了親信帶了賀禮。
  與張昭搭上了線,剛剛繼位,心中還想有所作為的後蜀孟昶,也派了密使前來。
  這位蜀王出手可謂豪闊,直接就是彩絹五千匹,代價就是希望張昭能策應他拿下鳳翔府進入關中。
  允諾事成之後,以邠寧、涇源兩節度使地盤酬謝。
  這就是這個時代,典型的信息傳遞緩慢所致。
  張昭在關中,在中原鬧出了偌大的聲勢,但遠在成都平原的孟昶,還不過把他當成了昔年前涼張軌、後涼呂光那樣的西北小軍閥。
  不過,其實孟昶的看法也沒錯,特別是呂光,與張昭非常相似,都是經營西域後,率大軍返回。
  而且呂光去西域之前,已經是天下聞名的大人物,對比起張昭名氣要大得多。
  孟昶認為張昭是呂光,實際上心裏還覺得是高看了他壹眼。
  當然,不管孟昶如何認為,送上門的豪禮,怎麽可能往外推呢?
  於是張昭毫不客氣的笑納了孟昶的五千匹彩絹,對於合作進攻關中的事,則來了個若即若離,既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吊壹吊孟昶的胃口,如果能再從蜀中得到幾千匹彩絹那也不錯啊!
  就算孟昶不準備給了,那蜀中也是河西冰糖、白糖和香料重要銷售區域,這樣的大客戶,哪有不哄著點的道理。
  反正孟昶此人誇誇其談,守成還行,治國也還馬虎,但進取特別是用兵,那就很拉胯了,不足為懼。
  同時,張韓王的婚禮也很有意思,別人是拜雙親,他則是拜兩個母親,對於嫡母奉天公主,張昭以前的處理,也有些失誤。
  還是宋明這兩朝代,特別是明朝這種有些保守的風氣,影響了張昭對唐代的判斷。
  在這時的人看來,如果他要壹統天下,娶壹個斯基泰人做皇後,好像確實不行。
  但有個斯基泰嫡母,還是對他幫助很大的嫡母,根本不算什麽。
  更何況,按照此時的嫡庶倫理,奉天公主應該比生母宋氏地位更高。
  於是拜雙親的時候,奉天公主居於左,地位更高,宋氏居於右,拜雙親沒有父親在場,但有兩個母親。
  ……
  是夜!幾對紅燭的映襯下,嬌滴滴的十九娘壹個箭步,就跳到了張昭的背上,開始瘋狂大笑。
  本來就有些喝醉的張昭猝不及防,閃了閃才穩住身體,隨後把身材纖細的十九娘給捏到了手中。
  “小娘子就不能矜持點嗎?妳這樣,讓我很有種身為獵物的感覺啊!”張昭看了看被他摟在懷裏的少女笑道。
  十九娘不是三娘子那樣嬰兒肥的鵝蛋臉,是屬於正宗的瓜子臉,眼睛也不是圓圓萌萌的,而是細長的丹鳳眼,配合上壹臉的壞笑,很像是個古靈精怪的小妖精。
  小妖精雙腿壹纏,直接掛到了張昭身上。
  “矜持?我還不夠矜持啊?從十二歲到現在,都矜持七年了!
  張二郎天下英雄,今日終於屬於我咯!”
  說著,小丫頭粉嫩的舌頭壹卷,紅著臉就開始解張昭的衣領,“李七娘說,妳身上摸著可舒服了!快快,咱們別浪費時間了!”
  張昭頓時哭笑不得,這些女人,怎麽什麽都說啊!
  “妳急什麽,今後我們夫妻壹體,還有幾十年的日子呢。”
  “哼!”十九娘秀氣的鼻子壹聳,“能不急嗎?我還沒進門,郎君就有六個孺人了,以後還不知道會到有多少。
  如今天下乃多事之秋,大王壹走,又不知道幾時才回來,奴奴現在不急點,那是不行的!”
  張昭壹想也對,曹氏曹延綿,包括阿依古麗等人都來了,而且他現在是壹統河西隴右的韓王,哪有多少時間在家,確實要急壹點了!
  當下輕輕壹扔,招呼壹直在外面偷聽的李秀雲進來,幫著把穿著繁瑣禮服的新娘子給扒了個幹凈。
  嬉鬧的聲音中,紅燭突然就被吹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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