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難道，這壹切真的是她所為？

　　壹套淺色的餐桌椅，桌面上擺了四五個菜，菜式中西混搭，色香味都很考究，完全是出自蔡媽媽的手筆，最中間是壹大碗海鮮羅宋湯，微冒著熱氣的湯面上飄著幾片翠綠的迷叠香。
　　蔡媽媽壹臉和氣可親，言笑晏晏地給陳嘉魚盛了壹碗湯，“來，嘗嘗湯怎麽樣。”
　　陳嘉魚急忙伸手接過，嘗了壹口，味道十分鮮美。
　　“很好喝。”
　　蔡佳怡在壹旁托腮淺笑：“我媽好幾年沒做這麽豐盛的飯菜了，還是托了妳的福哦。”
　　“畢竟未來女婿第壹次上門，我當然要精心招待了。”蔡媽媽含笑道。
　　陳嘉魚的臉頰微微發熱，不知該怎麽接話，通常這種時候最完美的選擇就是低下頭，默默地喝湯、吃菜、扒飯，然後偶爾投以贊美的眼神。
　　蔡媽媽也喝了口湯，又說：“這壹兩年我會留在國內，空閑的時候妳多和小怡過來我這邊坐坐。等妳們放假了，我們兩家人再安排個合適的時間，彼此見個面，怎麽樣？”
　　陳嘉魚應道：“好。”
　　“對了，我聽小怡說，妳學的是中文系？”
　　“是的。”
　　“那平時應該很喜歡看書？”
　　“對，挺喜歡的。”
　　蔡媽媽由衷的道，“嗯，是個好習慣。”
　　三人壹邊吃飯壹邊聊著天，雖說陳嘉魚和蔡媽媽才第壹次見面，但這和煦溫馨的氛圍，再加上蔡媽媽總是笑容可掬，言談舉止也很是讓人舒心跟放松，所以這頓飯還是相當愉快的。
　　閑聊自然會拉慢吃飯的速度，飯才吃到壹半，陳嘉魚的包裏忽然傳出了手機鈴聲。
　　陳嘉魚放下筷子，和蔡媽媽說了聲“不好意思。”然後起身過去。
　　從包裏拿出手機看了眼。
　　陳嘉魚的眼底劃過壹抹猶豫，沒接電話，而是掛斷了。
　　再放回手機，回到餐桌，沒等蔡媽媽和蔡佳怡開口，他先道：“我不認識的號碼，那邊先掛了，應該是打錯了。”
　　蔡佳怡笑笑：“嗯，那吃飯吧。”
　　但還沒等陳嘉魚落座，手機卻再壹次響了起來。
　　陳嘉魚只能又折回去，再次拿起手機，同時微微擰眉。
　　這麽迫切地又打過來，難道有什麽急事？
　　沈吟了下，陳嘉魚轉頭朝著蔡媽媽，略帶歉意地說：“阿姨，妳們先吃，我去接個電話。”
　　“好的。”
　　走到玄關處，陳嘉魚接通了電話，將聲音壓得低低地問：“我在和人吃飯，怎麽了，是有什麽事嗎？”
　　“陳嘉魚，莫蕓……那個莫蕓是會催眠的！”
　　不知發生了什麽，那邊，沈念初的聲音又快又急。
　　陳嘉魚愕然，“妳說什麽？莫蕓會催眠？哪個莫蕓？”
　　“就是……”
　　許是因為過於震驚與惶亂，沈念初輕喘著氣，卻沒法快速整理清楚自己的思路和語言。
　　陳嘉魚聽出她的不安，放緩了語速，沈聲道，“妳別急，慢點說。”
　　他不急不緩，低沈穩定的聲音落入耳中，沈念初的心也隨著漸漸平靜下來。
　　她輕聲說，“……等壹下，我給妳傳幾張照片過來，妳就知道了。”
　　十幾秒後，陳嘉魚的手機上收到了幾張照片。
　　快速掃了眼照片的內容，他漆黑的瞳孔驟然壹縮。
　　“妳在哪兒發現的這些？”
　　“學校圖書館的密集書庫，我是來借書的，無意中……”壹句話還沒說完，沈念初的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不遠處壹道身穿旗袍，窈窕清瘦的身影，頓時臉色壹下就變了，未說完的話直接被掐斷在了喉嚨裏。
　　“怎麽了？”陳嘉魚問。
　　沈念初用手蓋住手機，企圖減少聲音的外泄，低聲說，“莫蕓……我看到莫蕓了，她也在這裏……”她說著，又看了莫蕓壹眼，突然發現後者竟然正腳步姍姍地朝她走過來，臉上還帶著和善的笑。
　　“她在朝我走過來！”
　　沈念初俏臉發白，呼吸也急促了幾分。
　　陳嘉魚立即問：“妳現在在哪！？”
　　“圖書館。”
　　“小心壹點，我馬上過來！”
　　丟下這句後，陳嘉魚便掛了電話，快步回到餐桌前，沖蔡媽媽說：“阿姨，我現在有點急事，必須馬上走，真對不起。等辦完事，我再來向您當面好好道歉。”
　　蔡佳怡突然伸手拉住他，她擡眼看著陳嘉魚還沒來得及緩和下去的，還殘留著幾分緊繃跟震驚的臉，蹙眉問道：“怎麽了？什麽事情這麽十萬火急，連陪我媽媽吃完這頓飯都不行？”
　　“……沒什麽，壹個朋友出了點意外。”陳嘉魚略帶躊躇地含糊了句，握住她的手，然後動作極輕卻堅定地拉開，“妳和阿姨先吃吧，我必須馬上就走。”
　　蔡佳怡：“……我送妳出去。”
　　“不用了，妳陪阿姨吃飯吧，我記得路。”
　　陳嘉魚說著，邁開大步。
　　遠遠地，蔡佳怡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處，抿起了嘴角，眼神中有幾分說不出的復雜。
　　過了許久，她才慢慢轉身，恰好對上蔡媽媽意味深長的眼神。
　　她嘟了嘟嘴，“媽，妳這麽看著我幹什麽？”
　　“有點不開心吧？”
　　“……”蔡佳怡板著小臉，“我幹嘛不開心，不就是他壹點都不顧慮我的感受，居然在這麽重要的時候丟下我們跑掉而已，區區小事，有什麽可不開心的？”
　　蔡媽媽笑：“妳別胡思亂想，說不定他是真的有什麽急事呢？”
　　蔡佳怡用筷子狠狠地戳著盤子裏的魚肉，咬牙切齒地說，“放心啦，我才沒胡思亂想呢。”
　　對，她確實沒胡思亂想，想的也只是，等那條臭魚回來了，她該怎麽好好收拾他……
　　要不再咬他幾口吧，這次要咬得狠壹點，直到咬出血為止。
　　疼死他。
　　哼。
　　正暢想著該怎麽把那條臭魚用滿清十大酷刑輪流伺候時，她的手機突然也響了。
　　看了眼號碼，蔡佳怡只覺有點眼熟，卻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餵，哪位？”
　　聽到那邊的聲音後，她滿臉意外地楞住了。
　　這個人……怎麽會給她打電話呢？
　　……
　　……
　　望著壹步步走近的莫蕓，沈念初感覺自己全身僵緊得每處肌肉都像是不聽指揮了，唯壹能做的，就是將原本捏在手裏的那本文獻，用盡可能隱蔽而快速的動作，藏到了她的身後。
　　走到她面前約莫兩步遠的地方，莫蕓才停了下來，神情和善地看著她，語速不疾不徐地開口：“我記得妳，妳叫沈念初……對嗎？”
　　過了數秒，沈念初才有些僵硬地點了下頭，只是身後握著書的手指，隱隱地更用力了幾分。
　　莫蕓微微笑著，“怎麽，妳不認識我了？”
　　沈念初先搖頭，後覺得不對，又點頭。
　　“也對，我們就見了壹次面，妳不認得我了也很正常。”莫蕓溫婉地笑著，不緊不慢地替她梳理著回憶，“幾個月前，我是燕大的招生老師，我們在醫院見過壹面。當時郭教授——哦，她是妳媽媽的朋友——也在場。怎麽樣，現在有點印象了嗎？”
　　沈念初低下頭，壓根沒敢和她對視，只是點了下頭。
　　“我、我想起來了。”
　　“想起來就好。啊，對了，妳媽媽的身體好些了嗎？”莫蕓語氣關切地問。
　　“好、好些了。”沈念初連呼吸都不自覺的屏住了，身後的手指僵緊得關節都在陣陣的泛白，“已經出院兩個多月了。”
　　“奇怪，妳怎麽壹直低著頭？”
　　莫蕓擡起手，輕輕撫著胸口上的水晶胸針，平聲靜氣地問，“怎麽了，和我說話有點緊張嗎？”
　　“沒……沒有。”沈念初擡起臉，勉強擠出壹個笑來。
　　視線與莫蕓對上。
　　她的眼睛漆黑如不見底的深潭。
　　“放松壹點，沒關系的。”
　　莫蕓莞爾著，“妳看，這裏多安靜啊，我喜歡圖書館，這裏很安靜，非常適合放松……妳也可以在這裏放松，放松妳的精神，放松妳的身體，放松妳的警覺……放心吧……我對妳沒有任何惡意……妳可以無條件的信任我……”
　　在頭頂的燈光下，她胸前的水晶胸針耀出奇異的光華，與她幽深的目光映襯，仿若有壹種蠱惑人心的力量。她的聲音又緩，又輕，仿若帶著壹種奇妙的節奏，又似有某種引人入夢的魔力。
　　不知為何，沈念初的心底竟然生出了壹種想按照她的話去做的強烈沖動。
　　她劇烈的心跳漸漸平靜下來，緊繃的神經也開始逐漸放松，她感到很舒暢，整個人如沐浴著陽光，又似漂浮在雲端，暖洋洋，軟綿綿，四肢百骸都舒暢無比。之前對莫蕓的警覺似乎也開始消散了，甚至壹點點心生親近，對方似乎就像是她最要好的朋友，最親近的親人，給她壹種無與倫比的親切感和安全感，她相信對方說的每壹個字，也會無條件地服從和照辦……
　　驀地，壹陣手機鈴聲響起。
　　那是首輕柔的音樂，但在寂靜的圖書館內，依然格外突兀、刺耳。
　　仿佛壹把銳利的尖刀，猛然劃破了籠罩著沈念初的那份靜謐與恍惚。
　　！！
　　沈念初猛然驚醒，心臟頓時瘋狂跳動，仿佛要從口腔裏蹦出來——
　　剛才，她是險些被莫蕓催眠了嗎？！
　　莫蕓皺了皺眉，拿出手機看了眼。
　　是郭蓓打來的。
　　她接通，淡淡地問：“怎麽了，郭教授？”
　　“那個……莫教授，實驗室的鑰匙是不是還在妳那裏？”
　　“沒有，上次做完實驗，我已經還回去了。”
　　“咦，那我怎麽沒有找到？”
　　……
　　“莫教授，妳先接電話，我去別的地方轉轉。”沈念初深吸壹口氣，按捺住劇烈無比的心跳，輕聲說了句，也不等莫蕓回答，就急匆匆地轉過身，快步離開。
　　直到走出壹段路，莫蕓的視線被書架隔住，已經看不到她了，沈念初才往後退了步，半靠在書架上。
　　她的心跳依舊很激烈，全身無力，若非靠著書架，幾乎連站都要站不住，背後也涼颼颼的，竟然是已經被冷汗浸濕了內衣。
　　過了將近壹分鐘，沈念初壹直緊攥的手指才重新慢慢的松弛開。
　　將那本文獻，再壹次，拿到了眼前。
　　……
　　陳嘉魚從出租車上下來，壹邊跑進燕大大門，壹邊掏出手機給沈念初發消息：“妳現在在哪兒？”
　　幾秒後，沈念初回了言簡意賅的兩個字。
　　“湖邊。”
　　沈念初正靠著湖邊的壹塊石頭坐著，疲倦而無力地半閉著眼睛，聽到腳步聲，擡頭望過來，看到陳嘉魚後，微白的臉孔上終於多出了壹絲血色。
　　“妳總算來了。”
　　“我已經用最快的速度趕過來了。”
　　剛說完，陳嘉魚便註意到了她有些不對勁的臉色，沈聲問，“發生了什麽，詳細和我說說。”
　　沈念初調整了下呼吸，然後，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全部說了壹遍。
　　“密集書庫的書不允許外借，所以，我只能將那篇文章給拍了下來。”
　　雖然，重點應該只是在作者名上，但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將全文都拍了壹遍。
　　“都是燕大的，都叫莫蕓，而且……剛才我還險些被她給催眠了……這些因素綜合在壹起，應該足夠證明，莫蕓她是會催眠的，而且，還是壹個非常厲害的催眠師。”
　　頓了頓，沈念初自覺僥幸地開口，“巧合的是，那時郭阿姨剛好給她打了個電話，否則我可能真的被她催眠了。”
　　“不是巧合，”陳嘉魚說，“是我讓郭教授打給她的。”
　　沈念初楞了楞。
　　原來陳嘉魚擔心沈念初有什麽意外，突然想起上次郭蓓給他留過電話號碼，他雖然沒有學催眠的想法，但出於禮貌，還是收下了，後來也順便保存在了手機裏。
　　於是壹離開蔡佳怡的家，他就給郭蓓打了個電話，電話中，陳嘉魚並沒說原因，只請她給莫蕓打壹個電話，隨便扯個什麽理由，拖上壹會兒。
　　郭蓓雖然不明白陳嘉魚的用意，但聽到他說這件事和沈念初有關，還是答應了。
　　沈念初垂眸看了他壹眼，心裏有些暖意。
　　原來，他也是很關心她的啊……
　　“看樣子，莫蕓真的是會催眠的……”陳嘉魚喃喃道。
　　難道，這壹切真的是她所為？
　　可為什麽，連作為學生的蔡佳怡都不知道她會催眠，甚至莫蕓還表現得對催眠深惡痛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