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破裂

　　王堅回頭，卻仍然是壹片虛無。遠處朦朧的燈火照得這座天臺影影綽綽的，月光淒清冰冷，就像壹張死人的臉。
　　他環顧了壹圈，卻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在這樓頂的天臺已經不少日子，王堅早已經知道這裏跟他所熟知的世界不壹樣。先不說別的，光是那個比微信啟動畫面上的那個大月亮還恐怖的月亮就足以說明問題了。
　　而且這段時間以來，王堅除了自言自語的聲音之外，根本聽不見任何聲音，整個世界都是壹片寂靜，只能孤零零的看著樓底的人山人海，卻根本無法聽到他們所發出的任何聲音。
　　突然間，他感覺到身後又壹陣風吹來，他壹時間並沒有覺得有什麽異常，可轉瞬間他突然想到這個世界是沒有風的！所以他猛的轉過身子，毫無預兆的壹拳打了出去。
　　可讓他每想到的事情發生了，這猛然爆發的壹拳不但打了空不說，反而他自己的胸口卻中了壹記重拳，接著他倒飛了出去，在地上像壹顆彈子似的翻滾了很遠很遠。
　　王堅趴在地上深呼吸了壹口氣，然後捂著胸口站了起來，警惕的環顧著四周：“是誰？”
　　“這不是妳應該來的地方。”
　　那個聲音再次毫無預兆的傳來，卻讓王堅的聽聲辨位徹底失敗，他別說找到這個人了，就連這個聲音到底從什麽地方傳來的他都弄不清楚，只能壹臉戒備的擺出防禦姿勢做好戰鬥的準備。
　　“哎……”壹聲幽幽地嘆息緩緩飄到了王堅的耳朵裏：“妳不該來這裏。”
　　“到底是誰！出來！”王堅胡亂地揮舞的幾拳：“出來！”
　　而突然間，這座王堅坐了很長時間的天臺像是幻燈片似的切換了起來，周圍的景色化作了浮光掠影。王堅驚訝的伸手想去觸摸，可卻仍然壹無所獲，只能任由自己站在像是科幻電影中時光隧道似的場景中，滿臉無奈。
　　不多壹會兒，周圍的場景不再是那個荒蕪的屋頂，而是變成了壹座陡峭的懸崖，懸崖的壹邊是蒼茫雲海，而另外壹邊是茫茫森林。很久很久沒有聽到過聲音的王堅的耳朵裏霎時間就被各種聲音給塞了個滿滿當當。
　　有蟲鳴鳥叫的聲音，有溪水潺潺的聲音，有風呼嘯而至過的呼呼聲也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的草木聲。有遠遠傳來的瀑布水流聲也有咫尺間的蛐蛐叫。
　　雖然仍是那個碩大無比淒清冷艷的月亮，可這月光映在這裏時卻覺得生機勃勃，哪怕連王堅自己都覺得心情頓時愉悅了起來。
　　“妳到底是誰？”王堅仰頭沖著周圍喊著：“為什麽帶我來這裏？”
　　“不不不，是妳帶妳自己來的，妳沒有發現麽？”
　　王堅這次突然得到了聲音的具體來源，腦袋壹瞬間就轉了過去，可這壹轉過去不要緊……他差點橫膈膜都給笑斷了。
　　因為他壹輩子都沒有見過如此怪異的畫面——壹只腦袋大、身子瘦弱的跳跳虎似的老虎，正以壹個睡美人的姿勢躺在懸崖邊，爪子上夾著壹根煙鼻孔裏正噴著清涼的青煙，另外壹只手上拿著壹朵月季花，抽壹口煙聞壹下花……
　　這造型、這姿勢、這表情這抽煙時銷魂的眼神和這聞花時猥瑣的神態……
　　“妳是屌毛……”那老虎抽了抽鼻子，瞄了王堅壹眼：“妳敢不敢不用這種看傻逼的眼神看著我。”
　　王堅倒退壹步，壹只手捂著嘴：“對不……起，忍不住，我很好奇……妳這種奇怪的東西是怎麽出現的。”
　　“很明顯，妳已經適應了這個超現實的世界。”那很惡搞的老虎換了個姿勢，用屁股對著王堅，尾巴甩來甩去：“妳懂超現實是什麽麽？”
　　王堅默默的搖搖頭：“啥……”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那老虎抽了口煙，吐了幾個煙圈：“就像我這樣。”
　　“妳那是月季。”王堅指著老虎手上幹巴巴的花：“別以為我不知道月季。”
　　“薔薇科……薔薇科。”老虎擺擺手：“月季也是薔薇的壹種。說到這個，我是在跟妳講花的問題嗎？”
　　王堅看了看周圍，然後皺起了眉頭：“這是什麽地方？”
　　“這是妳心內的壹首歌，瞬間開起花壹朵。”
　　“什麽意思？”
　　“這就是妳的整個見過的世界的壹個集合體，這裏面麽……妳可以看到壹切妳看到過的和沒有看到過的，但是單憑想象能想象出來的。這就叫超現實世界，簡單說，妳做了個夢。”老虎兄用它鋒利的爪子扣了扣鼻屎：“但是如果妳醒不過來，那妳就成植物人了。”
　　王堅點了點頭：“那妳呢，妳是什麽？”
　　“我操，妳張開眼睛看看，我是老虎啊。”老虎兄拍著自己胸口的硬毛：“我是妳心內猛虎。”
　　王堅上下打量了壹圈，然後呵呵壹笑……
　　“呵呵？我呵妳媽了個逼！”老虎兄呸了壹口：“我這麽瘦，還不是因為妳這根屌毛沒有給我餵吃的。”
　　“這跟我有關系嗎？”
　　老虎兄似乎沒有聽見王堅的話，自顧自的說著奇怪的話：“按照冰山理論，其實我才是百分之八十的妳，但是妳看門也看的太好了，我就沒出來過。”
　　王堅壹楞，指著老虎兄哈哈大笑：“我的潛意識就是妳這樣子？難道我是個小品演員啊？”
　　老虎兄扔下花和煙，慢慢地踱到了王堅身邊，繞著他轉了幾圈，在他身上聞了聞：“妳知道嗎？我在妳身上聞到了人渣的味道。”
　　“人渣？”
　　話音剛落，王堅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再受控了，他直挺挺的站在那，接著他的面前出現了壹具屍體。這具屍體不是別人的，就是曾經那個讓王堅壹怒之下拿下首殺的小碗兒的屍體。
　　“妳要幹什麽！”王堅壹下子就暴怒了，但是身體卻無論如何都不能動彈。
　　老虎兄慢悠悠的踱到小碗兒屍體的面前，然後壹口壹口的開始啃食那具屍體，並吃到壹半血肉模糊的時候，它突然擡頭看著王堅：“她是因為妳而死的，如果當時是我而不是妳，她不會死。妳這屌毛壓制我，限制我。我是什麽？我是妳的自然規律，我是妳心底的欲望啊。妳違背自然規律？該死。”
　　說完，老虎兄深深的嘆了口氣，那具屍體突然消失，而接著則是天然二的出現，老虎兄圍著天然二繞了兩圈，然後戲謔的看著王堅：“妳看，她看上去也很美味對吧。”
　　王堅眉頭皺了起來，渾身的青筋全部爆了出來，用力壹掙。這力道，哪怕是壹根手腕粗的鐵鏈子也絕對奈何不了他，可是現在他卻根本束手無策。
　　“嘿，屌毛。”老虎兄笑著說：“妳在我面前掙紮什麽呢？我是百分之八十的妳，妳是百分之二十的我哎。”
　　王堅粗著脖子用力地掙紮著，並沒有回答老虎兄的話，只是眼睛裏充滿的壹種暴虐。
　　“看來妳還是不懂，妳越暴躁我越強壯。”
　　果然，老虎兄現在不再是那種火柴頭的形狀了，身體楞楞的膨大了壹圈，身上那黯淡無光的皮毛也開始迎著風獵獵而動了。
　　接著老虎兄瞇起眼睛，張開它的血盆大口，壹口咬在天然二的脖子上，鮮血噴湧而出，濺了王堅壹頭壹臉。
　　“很美味哦，屌毛。”老虎兄舔了舔嘴唇：“妳很生氣吧。”
　　看著躺在地上的天然二，王堅卻突然安靜了，他沈默了壹陣：“這是假的，妳還真把我當傻X呢？”
　　“妳就是個傻屌。”
　　老虎兄說完，王堅突然能夠動彈了，而地上的天然二也消失不見了，接著老虎兄又恢復了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妳到底要幹什麽？”
　　“我要幹什麽？大哥……”老虎兄突然躥到王堅的面前，噗通壹下跪在了王堅的面前，腦袋在王堅的褲管上蹭著，壹把鼻涕壹把眼淚：“大哥……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啊……”
　　王堅被他這反反復復的給弄迷糊了，半天沒能反應過來：“妳到底要幹什麽？！”
　　老虎兄突然往後跳了幾步，聲音變得渾厚了起來，嘴裏發出不清楚的呼嚕聲，接著體型像是充氣娃娃似的急速膨脹。很快，壹只強壯的，巨大的猛虎出現在王堅的面前，眼睛裏閃著茵茵綠的幽光，長長的牙齒露在嘴唇之外，長滿倒刺的舌頭輕輕刮著地上的壹塊石頭，發出沙沙的瘆人響聲。
　　“哦，屌毛。”老虎兄壹口咬碎壹塊青石之後，扭頭對王堅說：“我要自由！自由！”
　　“不可能。”王堅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壹天沒死，妳壹天不可能自由。”
　　“不不不，妳不能死，妳死了我也就死了。”老虎兄把臉湊到王堅的面前，這離近了之後王堅才看到，站在這只老虎面前，自己只有它的四分之壹大。無論從它的眼神表情亦或者是那銀白色的大牙齒上都能看出它的危險。
　　“放我出去！”老虎用頭撞著王堅，把他像皮球壹樣的來回踢著：“我要出去！”
　　但是王堅每次都會穩穩地站起來：“不可以，妳出去會出事的。”
　　他說完之後，老虎突然背對著王堅：“我們來單挑壹場，誰贏了誰留在這。”
　　“我才不跟妳打呢。”王堅背著手就往前面走：“輸贏對我都沒好處。”
　　“大哥……大哥。等等我唄。”老虎兄屁顛屁顛的跟上了王堅，撒著嬌地說道：“妳說妳說，妳要怎麽樣才能放我出去咯，人家很乖的啦……”
　　王堅扭頭摸了摸它的腦袋：“別想。”
　　老虎兄壹聽，急的原地抓耳撓腮順便原地打轉。王堅其實已經摸清楚了這廝的規律，這家夥根本沒有傷害自己的能力，如果按照操作等級的話，這野性難馴的老虎，只是排在王堅之下的順位第二。
　　“我好痛苦啊……”老虎兄的眼淚又下來了，它趴在王堅的面前露出肚皮：“如果妳放我出去，我會讓妳享受世界上所有的榮華富貴。”
　　“不需要。”王堅索性坐了下來，看著這只大家夥賣萌：“我不喜歡妳。”
　　“可是我好愛妳的啊……妳不能這麽傷我的心，我真的已經改的，真的改了……”說著，老虎兄開始跳起傻乎乎的小熊舞，接著在憑空出現的幾個火圈裏來回跳著，還騎自行車：“妳看妳看，我這麽乖。”
　　王堅實在被他弄得沒脾氣了，只能搖頭攤手：“我相當不信任妳。”
　　“那妳總對自己有信心吧。”老虎兄抽泣著說：“妳難道對自己都沒信心嗎？妳這屌毛……不……對不起，我不該說臟話。”
　　“不，我信我自己，但是我不信妳。”王堅擺擺手：“我回去了，我有預感我可能要醒了。”
　　“別……別。”老虎兄連忙咬住王堅的胳膊，死死扯住他：“那妳讓我去看壹眼好嗎……就看壹眼。看到妳醒過來為止……真的，我就這點要求了，我真的很寂寞。”
　　看它如此淒婉，老王反倒放心了，畢竟這老虎也是他的壹部分，太過絕情了總歸是不好的啦。所以老王想了壹陣之後，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而老虎兄看到老王點頭，又是撒嬌又是賣萌，用腦袋蹭王堅，用舌頭舔，用尾巴卷，甚至還讓老王坐在自己身上好好的讓他享受了壹把呼嘯山林的快感。
　　不過當它帶著老王從懸崖邊上跳下去之後，周圍的場景壹瞬間又變成了那個冷冰冰的樓頂。
　　老虎兄站在樓邊看著樓底，然後壹臉純良地問：“這就是妳看到的世界嗎？”
　　“是吧。”王堅坐在它旁邊，點著煙：“挺漂亮的世界。”
　　“真的太讓我羨慕了……”老虎兄嘆了口氣：“壹定很精彩。”
　　“是的，很精彩。”王堅笑著點點頭：“不過，妳也只能看看了。”
　　老虎兄扭過頭盯著王堅，很久很久，然後突然說：“我突然想出了壹個新玩法。”
　　王堅壹楞，扭過頭：“什……”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看到了壹張血盆大口從他腦袋頂上罩了下來，接著壹人壹虎在天臺上玩命的搏鬥了起來，塵土飛揚……
　　直到天臺上那扇壹直被鎖住的門突然發出壹聲清脆的響聲時，王堅才從地上站了起來，撇撇嘴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塵土，然後回頭看了壹眼，輕聲呢喃道：“新玩法，哼……”
　　他轉過身走向門，身後壹條斑斕的尾巴在甩來甩去，而他的眼中壹抹幽深的暗綠在黑漆漆的夜空中劃過了壹道顯眼的光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