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7章 稻子傳說

　　眾人笑談了壹陣，又移步到二樓美人靠那邊喝茶賞景。
　　苗寨旖旎的風光讓畫家們贊不絕口：“處處都是景啊，跟上次來又不壹樣了。”
　　育爺爺說道：“皮娃帶著我們改了房子，汙水垃圾也處理了，現在的寨子那叫壹個幹凈。我們也不抓野物了，還養。原來這抓野物得的錢，還沒有看野物得的錢多！”
　　“然後那個小準弄了部電影，皮娃修通了棧道，我們這裏就算是火起來了。現在苗家各村各寨，都羨慕得不行，下午妳們看遊方就看得出來，好多外寨來的小夥子。”
　　妮媽媽抽空給各人端上茶來，每壹杯茶裏邊有壹朵黃色的花朵。
　　丁老說道：“咦，這是什麽？”
　　吳梅仙識貨：“我喝過，金花茶！不過皮娃，這花的賣相壹般啊！”
　　李君閣笑道：“這是蜀州發現的新種，我們這裏獨有，還在擴大栽種面積階段。等明年吧，明年將凍幹廠房建起來，這茶花才漂亮得了，現在就我們自家用，也顧不上賣相。”
　　吳梅仙捧著杯子：“我喝過的那種，壹朵就八十呢！”
　　李君閣笑道：“去過香港的藥材鋪子才知道，菊花都有壹朵壹兩百的，所以價格不是問題，關鍵還是得看東西，東西夠好，別人才舍得花錢買單。”
　　說到這個李鳴岐就笑了：“妳那鵝蛋金不就是？好家夥四百壹顆！要命咧！”
　　李君閣笑道：“這不是跟著土豪開眼了嗎！要不是凱子哥，我都想不出來荔枝還能這樣賣，妳們不存在，幾斤鵝蛋金的招待我還是能辦得起的。”
　　丁老頭說道：“鵝蛋金那就是爽個嘴，我倒是喜歡妳那個真龍眼，幫助睡眠真的很不錯，這段時間只覺得神清氣爽！”
　　李君閣說道：“神清氣爽那就要出作品了，這壹個月下來，四位創作思路有了嗎？”
　　吳曠說道：“本來已經有了，今天壹看苗寨又想改。”
　　吳梅仙笑道：“妳們改不改我不管，我是壹定要改！剛剛看到阿音伺弄簸箕飯的時候我這靈感就來了，要是當時她就換上苗家裝束，妳們想想看那畫面：在半明半暗的老木堂屋裏邊，幾縷陽光從屋頂的明瓦中投下，室內香煙裊繞，壹個苗族姑娘，身著節日盛裝，蹲跪在在火塘邊上，靜靜地擺弄著祭品供奉祖先……”
　　丁老頭壹拍大腿：“妙極！小師妹的工筆，憑這幅畫就可以跳出傳統的窠臼了！這創意當真要得！”
　　然後幾人就開始討論起這個創意，如何將工筆畫出油畫宗教題材的感覺來，構圖，運筆，用色……還有無數的細節需要推敲，爭得都要打起來了。
　　最後吳梅仙怒了，壹拍美人靠欄桿：“都閉嘴！我的創意，我的畫，我自己做主！”
　　然後李君閣就無奈地看著秋丫頭：“許老大已經瘋了，妳老師們也快瘋了，妳呢？”
　　秋丫頭抿著嘴笑：“我還沒到他們的層次，我的想法是壹會兒我就不去廣場了，就在這裏看，然後走Shirly的路子，從細節入手，將整個苗寨的上千人活動的大場景記錄下來。”
　　李君閣手扶腦門，那就是妳也要瘋！
　　午飯很豐盛，壹大鍋的酸湯石亢，苗家熏魚臘肉，祭祀的大塊肉炒出來的蕨粑回鍋肉，小塊肉燒出來的煙筍紅燒肉，糯米飯加工成油炸糍粑，山下的跑山小腳烏骨雞湯冒盤鰲鄉的粗紅薯粉絲，棰牛分得的牛肉做成鹵牛肉再按夾川做法配上涼拌調料，李君閣還親手燒了壹個松鼠稻花魚，配上祭祖的甜酒和米酒，不管大人還是孩子，都吃得那叫壹個開心。
　　不過吃飯之前，人還沒上桌，育爺爺先將米飯拌上了壹些肉湯，來來來，白大妳們辛苦了，妳們先請。
　　李君閣就納悶了，這些傻狗天天在自家後山跟娃子們都耍瘋了，晚上還要壹起去洗腳溪納涼遊泳。辛苦它們個頭！
　　席間問起這事情，育爺爺笑道：“這個是苗家的老傳說了，別的時候無所謂，吃新節這天，狗先吃，人後吃。”
　　李君閣問道：“這是為啥？”
　　育爺爺說道：“古歌裏說的，上古的時候，我們世間是沒有稻子，只有天上雷公谷子國那裏才有稻子，活在世間的人就只有在深山老林裏打野獸、獵飛禽、摘野果、野菜，日子過得苦。”
　　“那個時候南天門下有兩個祖先，壹個叫耇先，壹個叫耇裏。”
　　“兩個祖先就想辦法，耇裏機靈，就給耇先出主意：‘我們世間好東西也多得很嘛！拿珍禽異獸跟雷公換！’”
　　“耇先就拿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種珍禽異獸到谷子國，與雷公換得九鬥九升九碗稻種，放在木板倉庫裏，準備等到開春就播種。”
　　“沒想到壹天晚上，壹只耗子跑到南天門來舂蕨根，壹不小心碰翻天燈，恰恰掉落到耇先跟耇裏的木板倉庫上，頓時就燃了起來，越燒越大，這就滅不了了。”
　　“谷子們在倉裏亂跳亂闖，最後全部乘著煙火飛上天，跑回雷公家去了。”
　　所有娃子都吃得呼嚕呼嚕的，只有王美嫻最喜歡聽故事還耳朵長，那邊那桌也不坐了，端著碗跑到這壹桌來，擠到育爺爺旁邊聽。
　　育爺爺將她抱起來放自己身邊，給她夾了塊雞肉，接著說道：“稻種跑了，耇先就很惱火。想來想去，決定找雷公，讓他把稻種還回來。”
　　“結果雷公打死不認這個帳。硬是說稻種沒上天。”
　　“耇先嘴巴磨破了九層皮，嗓子說幹了九壇水，雷公就是不承認。”
　　“耇先只好回來再次準備珍禽異獸，重新拿去換，沒想到這些雷公已經有了，這回竟然不幹了。”
　　王美嫻眼珠子就開始轉，說道：“那就該想辦法了。穿著阿音姐姐給我買的登山鞋去雷公倉庫裏邊，只說看看，轉壹圈回來的鞋底縫裏說不定就有稻種！”
　　李君閣就沒好氣：“換妳出馬，別說稻種，只怕是雷公都給妳騙下來了！人家耇先那是老實人！”
　　育爺爺哈哈大笑：“美嫻當真是聰明！耇先的法子其實跟妳差不多，不過他想了整整九天！不像我們美嫻，眼睛壹眨就來主意！”
　　李君閣說道：“她就是壹個狗頭軍師，這方面誇她不得的。爺爺，妳接著講。”
　　四爺爺抿了壹口酒，笑道：“耇先想了九天，想出了壹個主意：等稻子成熟時候，派壹只狗到稻田裏去打幾個滾，讓稻種粘在狗毛上帶回來，不就行了嗎？於是古歷七月十三這天早上，耇先就派狗出發了……”
　　王美嫻問道：“是白大嗎？”
　　育爺爺笑道：“應該不是吧？不過可能是白大的祖宗也說不定……那狗要出發的時候，耇先交代又交代，要拿就拿最好的，要稻桿只有五寸高，稻穗卻有五尺長那種。”
　　“結果這狗是個急性子，聽完就跑，等跑過天橋的時候絆到了石頭，狠狠地跌了壹跤。打了好幾個滾爬起來的時候，就把耇先交待的話記反了。跑到壹塊稻穗只有五寸長，稻桿卻有五尺高的田裏，著急忙慌地打了幾個滾就往回跑。”
　　王美嫻就樂了：“這狗真的跟白大好像也！”
　　育爺爺慈愛地摸了摸王美嫻的腦袋，接著說道：“雷公這時候也得到了耇先派狗取稻種的消息，已經派了九十九個武士把守在天橋橋頭。當那狗回到天橋時，立馬被武士打落到了天河裏。”
　　“天河很寬，又深得沒底，武士們想著這狗只有死路壹條了，十二條命也泅不過去，就算過去，身上的稻子也早被水沖洗光，於是全都回去給雷公報功去了。”
　　“但萬萬沒想到，老話怎麽說來著？‘豬浮三江，狗刨四海！’這狗它會泅水啊！落入天河後，狗立刻便將尾巴翹得高高的，露在水面上，然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泅過了天河，回到了人間。”
　　“身上的稻種確實都被沖光了，可它尾巴上，還粘著九顆珍貴的稻種！”
　　王美嫻就“也”地歡呼起來！然後舉起小巴掌，眼巴巴地看著育爺爺。
　　育爺爺納悶：“啥意思？”
　　王美嫻將育爺爺的手也舉起來，讓他將巴掌攤開，然後又“也”的壹聲拍上去：“這表示我們贏了！”
　　育爺爺哈哈大笑：“原來是這樣，妳們城裏小丫頭可真有意思！”
　　然後王美嫻問道：“育祖祖，故事講完了？”
　　育爺爺說道：“還有壹個尾巴。就是有了稻種之後，耇先歡喜不得了，便把原先準備拿去換稻種的珍禽異獸殺給狗吃了，以作酬勞。從那時起，狗才學會了吃肉。”
　　“然後耇先用山坳做軛，山嶺做犁腿，巖山做犁柱，石頭做犁腳，山頭做犁把，旋風做犁索，架著犀牛，在大地上犁了九天九夜，犁遍了天下所有地方。”
　　“播種後，耇先日夜照料，讓那狗也壹直守著田坎，不準麻雀耗子等挨邊。”
　　“等到古歷六月初六這天，秧尖上終於抽出了壹串五寸長的稻苞。再等到了古歷七月十三，正是取回稻種壹周年那天，耇先將稻子摘下來，拿壹些剝去殼殼，這就得了三碗米。”
　　“等到米飯煮好，耇先和耇裏想到這米飯是自家狗冒著性命危險找來的，便先舀三大碗給狗先吃，自己才吃。”
　　“剩下的稻子就成了種子，年年撒谷栽秧，稻子越來越多，於是全天下的人都吃上了米飯。”
　　“後來我們苗家人為了紀念這件事情，就定了壹個‘吃新節’，可以是六月初六，可以是七月十三。我們寨子裏壹直是按七月十三過，過完這個節，就該收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