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無私奉獻

　　“這麽無私的嗎，救太子的大功勞啊，就轉移給我了？”
　　黃尚壹怔。
　　無缺所言，確實不假。
　　朝廷是很討厭俠以武犯禁的江湖人士的，江湖中人對於朝廷也沒有多少敬畏。
　　雙方屬於相看兩恨眼的情況。
　　如此壹來，江湖人稟告西夏陰謀，不僅無法上達天聽，還不會受到重視。
　　但話又說回來，輪回者手段何其多，他們真要施恩於太子，完全能辦到。
　　官府的力量不容忽視，他們救了太子，接下來劇情借勢，肯定方便許多的呀。
　　可現在按照無缺的意思，就相當於輪回者隱於幕後，把救太子的功勞全部交給黃尚。
　　活雷鋒！好榜樣！
　　實際上，這就是拿來主義不心疼。
　　關於西夏要刺殺太子的調查，是許悅許峰所做的。
　　姐弟倆以京城為據點，壹個調查潛入京城的壹品堂好手和西夏早就埋伏在大宋內的細作，順藤摸瓜。
　　另壹個更是守在相府外，旁聽韓忠彥宴客的過程，枯燥而無聊地記下每壹句話。
　　這些都是心血。
　　輪回者手段固然超前，但也不是天上掉餡餅，直接白給的。
　　所以許悅許峰，是絕對不可能把這份功勞，就這麽直接轉給黃尚，他們也要從中得利，才不枉壹番苦心。
　　誰料到無憂洞壹戰，許峰重傷，許悅為了安撫無缺，不得不將這功勞交予。
　　無缺和夜鶯得來全不費工夫，完全談不上珍惜。
　　對於他而言，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在黃尚心中確定獨壹無二的地位。
　　用許悅許峰的心血，用來交好黃尚，自然是美滋滋。
　　黃尚並不了解這前因後果，還要表面拒絕壹下，就聽外面的走道上，響起鶯鶯燕燕的聲音，有香粉味道飄過。
　　“官妓？”
　　狀元樓是官辦，裏面自然有來自於教坊司的官妓。
　　按律條，妓是不陪夜的，也就是賣藝不賣身。
　　但實際上，跟後世的酒店公主壹樣，規矩是壹回事，真正做起來是另壹回事。
　　這些美人壹來，隔壁又多了幾分歡笑。
　　夜鶯見了愈發討厭，無缺也趁機道：“莫要遲疑了，妳忍心看大宋的和平，毀在這些人的手中嗎？”
　　這其實就有點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了。
　　讀書人的風流韻事，再正常不過，尤其是剛剛考完關鍵的省試，急需放松壹二，招妓是很常見的操作，就算是這些士子的妻妾，都不會說什麽。
　　無缺和夜鶯是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覺得這不是好事。
　　而黃尚出自小山區，也確實可以看不慣這種紙醉金迷。
　　大宋看似繁盛，其實京城之中和京城之外差距極大。
　　全國九成資源，都在供養士大夫階級，令他們得以花天酒地，狀元樓這樣的地方，才能座無虛席。
　　聽著隔壁的放浪形骸，黃尚神情變化，似有觸動，終於點了點頭。
　　無缺和夜鶯松了口氣。
　　正直的古人，真是不知變通，讓個功勞都這麽艱難，換成輪回者，還不哭著求著叫爸爸。
　　黃尚維持著人設，也沒有壹味魯莽，問道：“韓相公知道多少？”
　　現在的相公，可不是老公，而是對宰相的稱呼。
　　韓相公，自然就是指韓琦。
　　無缺冷笑，模棱兩可地道：“子不教，父之過！”
　　這話意思就很多了。
　　可以是韓琦管教不嚴，讓韓忠彥身邊混進了奸細；
　　也可以是韓忠彥本身就有問題，圖謀不軌。
　　當然，明眼人都知道後者是不可能的。
　　當今太子，本來就是韓琦三番五次催促仁宗立下的，這是從龍之功。
　　後來韓琦的地位那麽高，遠甚於普通宰相，也是因為扶持了英宗和神宗。
　　相三帝，立二主！
　　現在還沒收獲，如果這個太子死了，韓琦就白費功夫了。
　　有鑒於此，韓忠彥根本不可能跟太子作對，哪有兒子弄老子的道理？
　　“輪回者是要汙蔑韓琦嗎？這操作有點想當然吧……”
　　黃尚沒什麽政治鬥爭經驗，黃裳的天賦也不包含這點，壹時間有點想不通。
　　其實這世上，尤其是皇家，最受不住的，就是猜忌。
　　從邏輯來看，韓氏自然不會害太子，但太子如果真的被刺，牽連到韓氏，他難道不會有懷疑嗎？
　　千裏之堤，潰於蟻穴，當不信任的種子埋下，如韓琦這樣的權臣，如相州韓氏那樣的世家，也有失勢的可能。
　　到時候，就是新人上位的時候。
　　遠的暫時不說，黃尚看向無缺和夜鶯，問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麽做？”
　　韓忠彥、蔡京等人在隔壁嗨皮，貿然去見，實在唐突。
　　如果起了沖突，將來想要把鍋扣在他們頭上，也有黃尚公報私仇的嫌疑。
　　別壹通操作，最後自己惹得壹身騷。
　　黃尚可不想剛剛笑完屠夫，自己也步上他的後塵。
　　無缺胸有成竹，神秘壹笑：“不用去隔壁，而是隔壁來見我們！”
　　他重重地拍了拍手掌，夥計聽到呼喚，立刻走了進來。
　　無缺開始點菜，報了壹大串菜名，許多都是十分稀奇的。
　　別說黃尚聽得有點楞，那夥計都動容了，就像是【射雕英雄傳】中聽黃蓉點評酒菜的夥計壹樣，露出佩服的表情。
　　宋朝享樂階級對食物的態度，從來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高檔酒樓裏的菜式沒有固定，只要客人點，他們就會想盡辦法地做。
　　這考驗的不僅僅是酒樓，還有食客的眼光與見識。
　　不是像曾經得黃裳抄書的劉易那樣，張口就來，而是要知道時令季節，什麽時候該吃什麽東西，什麽食物搭配最佳，否則只會鬧笑話，以為稀有的就是好東西。
　　許悅顯然就做過研究，現在無缺報出的菜單，正是她所設計。
　　“請客稍等。”
　　於是乎，夥計恭敬地退了下去。
　　狀元樓接受挑戰，很快壹樣樣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端上。
　　有些菜獨特的香氣飄出，左邊的廂房內，頓時傳來了騷動。
　　因為這所點的美食，許多都合隔壁那些士子的口味，且搭配考究。
　　韓琦是個很嚴於律己的人，韓忠彥在家宴客時，美食反倒沒有這麽勾人，更多的是談詩論道。
　　這份食譜，專門是為勾引他們的。
　　那香味飄過去，當然難以忍受。
　　很快隔壁就要加菜，卻得到壹個悲慘的消息，部分佳肴的食材用完了，要半個時辰後才能運來，壹個時辰後才能上菜。
　　現在天色已晚，再過壹個時辰，黃花菜都涼了。
　　這倒不是狀元樓準備不足，而是有些食材為求新鮮，七十二家正店都是每日供應，數量有限。
　　這個年代沒有冰箱，全靠地窖井藏，夏天倒也賣冷飲，但那用硝石制成的冰水，終究不能真正保鮮。
　　被勾起食欲的隔壁連連嘆息，也無可奈何。
　　“是時候了！”
　　就在這時，無缺吩咐夥計，將剩下未上的，給隔壁送去。
　　美其名曰，這邊邀請的客人有事未至，成人之美。
　　不多時，隔壁傳來壹陣小小的歡呼，很快有人往這邊而來。
　　這是來答謝了。
　　壹切都是套路。
　　“厲害啊！”
　　黃尚看向無缺，真心感到佩服。
　　小小的讓食，令雙方產生交集，看似簡單，實則全是細節。
　　事後追查起來，他高風亮節，主動讓出美食，對方如果尋釁，就是恩將仇報。
　　壹切做得滴水不漏。
　　無缺暗道慚愧，但享受著黃尚的目光，渾身輕飄飄。
　　這個布局，自然不是他想出的，而是許悅定下的。
　　不得不承認，許悅雖是女子，更有大局觀，適合當隊長，而他擅長查漏補缺，調動資源，可為副隊長。
　　夜鶯就是研究型人才，將巫術體系吃得透透的，所學最為全面，許峰則是專走戰鬥，實力提升飛速，吃苦耐勞，勇猛精進。
　　四人各有特點，都有黃尚所不及的地方。
　　不過沒關系，領導者本就不需要面面俱到，事必躬親。
　　只要身邊人多才多藝，集思廣益，發揮所長，眾人拾柴火焰高，就能無往不利。
　　下壹刻，包廂門開啟，兩個年輕的士子走入，其中壹位正是蔡京，他言笑晏晏，正要交友答謝，卻看到坐在主位的黃尚，笑容頓時凝固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