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壹十二章 分封建國

　　在華夏傳統歷史上，在對待外部藩屬以及邊境等地帶，有過許多種政策方面的嘗試，其中像都護府便是壹種極為典型的模式，而這種模式的典型程度，幾乎只有漢唐這兩個時代真正大規模實行。
　　人們在想起漢唐時代的繁盛強大之時，都會將都護府聯想到壹起，從漢代的西域都護府作為發端，到盛唐時期的安東、東夷、安北、單於、安西、北庭、昆陵、蒙池、安南等九大都護府為盛世，最後到北宋時期在河湟地帶設置的隴右都護府為結束，都護府與華夏之間的聯系便從此徹底斷絕。
　　都護府是什麽？掌撫尉諸蕃，輯寧外寇，覘候奸譎，征討攜貳。長史、司馬貳焉。諸曹，如州府之職。
　　簡單來說，它屬於中央政府插手到邊遠之地的壹種手段，實際上也是壹種羈縻制度，只不過與明清時期的土司制度有很大的區別，關鍵就體現在土司制度更加深入到統治中去，而都護府制度更多屬於壹種王朝的軍事存在。
　　當王朝強盛的時候，都護府自然無所不利，人人都要給面子，誰不聽話就可以出兵去打誰。可是壹旦王朝衰落的時候，那麽都護府自身的影響力就會受到極大的影響，難以繼續維持下去。
　　當寧渝重新提出要恢復都護府的時候，崔萬采的腦海裏瞬間閃回過無數片段，卻最終還是歸於現實，道：“陛下所言之都護府，莫非是以漢唐為舊例？”
　　寧渝搖了搖頭，笑道：“如果直接照搬都護模式，自然不是朕的本意，實際上在朕以為，如今實行的都護府模式應該同分封制度結合起來，這樣才能充分紮下根基。”
　　“分封制度？”崔萬采不由得心頭壹顫，這可不是壹件小事。
　　寧渝點了點頭，道：“周王朝便是以分封制度奠定天下，此制度並不是沒有可取之處，當然在目前大壹統的國內自然是不能實行的，可是在其他地方，卻是可以考慮的。”
　　在華夏數千年的歷史中，盡管總體上是由分封制度到大壹統制度演變，可是這並不意味分封制度沒有優點，也不代表大壹統就是萬能靈藥——實際上它們都有各自的利弊，特別是在擴張中，能夠充分體現其特點。
　　簡單來說，傳統的帝國在擴張的時候，並不是直接打下來就完事了，而是要在占據的地盤上，建立自己的政權組織，要堅持壹段時間的統治，並且需要在新征服地區達到收支平衡，才能基本算是完成吞並，而中間任何步驟出現問題，都會導致前功盡棄。
　　在這個過程中，大壹統國家由於其統治中心，與新納入土地過於遙遠，以致於在現有的通信條件下，很難進行準確和及時的掌控。壹旦出現了緊急狀況，那麽來回請旨的時間，都會導致任何事情徹底泡湯。
　　就好比明朝征伐交趾的例子，前面壹切都很順利，通過軍事手段進行軍事占領，也建立了交織布政使司，可是真到了實際統治的時候，交趾本身的反叛卻壹直不斷，收支未能平衡，導致交趾布政使司始終需要中央財政的援助，到最後也只能選擇放棄。
　　寧渝道：“有不少大臣上奏，要將朝鮮、緬甸均化為郡縣，在朕看來實在不可，倘若化為郡縣，壹應制度自然需要向漢地看齊，這並不利於財政的收支平衡，朕絕不能做虧本的買賣。”
　　崔萬采心裏也不是很贊同行郡縣，可是他對於寧皇帝常常掛在嘴邊的生意經，卻常常感覺到哭笑不得，道：“若是為千年計，或許前面虧壹點也未嘗不可……”
　　“不，崔卿妳不明白，這生意壹旦前面就開始做虧了，後面在想讓人投錢進來，可就更難了……”
　　寧渝壹臉意味深長道：“在朕看來，咱們得把朝鮮也好，緬甸也好，當成壹個生意來跟全國人來做，只有從這兩個地方能賺到錢，那麽百姓們自然也就會支持打下去，即便有人想要放棄都不行，反而要是虧本，那強撐下去卻也難為。”
　　崔萬采深思了壹番，道：“微臣還是有些不太明白……”
　　寧渝笑了笑，直接詳細解釋道：“朝鮮與緬甸情況又有所不同，朕就只說緬甸此地，到時候朕會在緬甸實行分封，將緬甸特別是下緬甸的肥沃土地，分封給國內功臣勛爵，讓妳們都可以在緬甸的土地上，建立自己的封國。”
　　“封國？”
　　崔萬采深深吸了壹口氣，他自然明白這裏面蘊藏的意思，也就說壹旦能夠在緬甸建立封國，到時候可就是地方上光明正大的土皇帝了。
　　人口、財政、土地，都將成為封國所有！這個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寧渝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水，輕輕抿了壹口，也給崔萬采幾分消化的時間，然後才道：“沒錯，朕到時候會根據大家的功勞，在緬甸乃至於將來的安南以及東南亞諸地建立封國，妳們可以自己帶著自己的財產過去，成為大大小小的封君。”
　　“到時候成了封君之後，此地自然也就是世襲傳承，給妳們子孫後代留下壹些盼頭，當然了，朝廷肯定還是要收取壹些稅的，不過跟國內不同，到時候封國的稅法會采用包稅制度，咱們可以根據封國的面積和人口，談壹個初步的數字出來，只要封君們能夠完成規定的稅收，其他的朕都不會再管，不管多收了還是少收了，那都是自己的事情。”
　　“這便是朕所說的，咱們就把封國當成生意來做，但凡是我大楚功臣，盡可以來參與這樁買賣，當然盈虧都是自己負擔，如果封國財政堅持不下去，那就轉封給其他人……朝廷不會在這裏面多出壹分錢。”
　　“可是陛下，此法壹出，怕不是會讓壹些人產生壹些不該有的念頭……”
　　崔萬采感覺自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這皇帝的膽子可真是大啊！
　　歷朝歷代都嚴防死守的地方藩鎮系統，居然被皇帝這麽輕而易舉釋放了出來，卻是不知道那些辛辛苦苦跟藩鎮做鬥爭的皇帝們，在知道這麽個政策時該怎麽想？給自己制造壹堆朱老四來？
　　寧渝呵呵壹笑，“所以在分封制度的基礎上，還需要壹個都護府，都護府將會把所有的行政權力放給下面的封國，但是所有封國的軍事權力都將會收回到都護府中，都護府的兵力將根據封國們交納的稅收而定，簡單來說，交多少錢咱就能擁有多少兵額，至於軍隊都會從內地抽調過去，都護府的所有官員都必須經過朕和樞密院才能委任。”
　　對於槍桿子這壹塊，寧渝比誰都盯得更緊，為了避免封國們坐大，最好的辦法就是收兵權於中央，但是行政權力和收稅權力則全部下放到封國，從而使得封國有更大的自主權，從而避免封國變成壹個賠本的買賣。
　　崔萬采深深吸了壹口氣，道：“回稟陛下，臣雖然看不穿這裏面存在的問題，可是此舉還需要慎重……”
　　寧渝無所謂地點了點頭，道：“朕這壹次正好要回南京，有了這麽壹個大禮包，相信能給壹些人帶去個交代……”
　　……
　　七月初，在清廷入寇朝鮮大半年之際，正位於盛京等地的復漢軍卻是終於開始集結了起來，開始往朝鮮進軍，當然這壹次進軍的名頭可就不壹樣了，不僅僅是重新拯救朝鮮社稷，也是迎立大楚陛下成為朝鮮大王。
　　當這個旗號真正打起來的時候，朝鮮上至兩班，下至平民百姓，都不由得有幾分驚愕，不過大家夥雖然很好奇這天朝的皇帝為啥變成了朝鮮的大王，可是卻並沒有表示什麽反對，甚至還有很多人心裏還很高興，因為他們總算有壹個強大的大王了！
　　要知道，朝鮮這個地方屬於典型的小國寡民的心態，那就是在屢屢產生的外在威脅下，對於強大有著壹種瘋狂的向往。
　　從隋唐開始，朝鮮這塊地界就不斷與外界的勢力發生摩擦，而朝鮮由於其本身的地域和實力限制，常常屬於被摩擦的壹方，從壬辰倭亂，到丙子之役，再到如今的丙午胡亂，屢屢發生的戰事卻是把朝鮮百姓的內心都打出了陰影。
　　因此，如今在聽說朝鮮換了壹個天朝皇帝做大王，卻是讓很多人欣喜不已，因為有了這樣的朝鮮大王，想必以後再也沒有人敢於侵略朝鮮了吧？
　　“天朝萬歲！大皇帝陛下萬歲！”
　　“皇帝萬歲！大王萬歲！”
　　當復漢軍大軍氣勢洶洶地跨越了鴨綠江，進入了平安道之後，許多朝鮮百姓見到軍隊上面掛著的旗幟，頓時眼淚縱橫，壹個個跪在道路邊上，感謝著天朝大軍的到來，他們還不時地用朝鮮話高聲喊叫著。
　　此時正騎在馬上的寧祖毅，瞧了壹眼路邊的朝鮮人，卻是有些感慨，對壹旁的朝鮮使節金世俊道：“哎，咱們出兵實在是太晚了啊！朝鮮的千萬黎庶，想必是吃盡了苦頭。”
　　被寧楚從京師打發到盛京，不對，如今改叫沈陽的朝鮮使臣金世俊，在聽到寧祖毅這番裝模作樣的話，頓時心裏氣不打壹處來，要不然復漢軍有意拖拉，豈會等到七月才進軍朝鮮？真要有這個心，最早四月份就可以進軍朝鮮了。
　　當然，金世俊也不敢多說什麽，他媚笑道：“大將軍，天朝大軍此時前來正是時候，想必能夠風卷殘雲壹般，徹底消滅韃寇。”
　　寧祖毅點了點頭，微微壹笑，“收復朝鮮自然不是問題，至於韃寇也已經無路可逃了……等到拿下了漢城，朝鮮自然也就重新光復了，到時候咱們也算是同朝為臣了。”
　　壹說起同朝為臣，金世俊便想到了寧楚皇帝成了朝鮮大王的事情，當下只得苦笑道：“沒錯，臣與大將軍也算是同朝為臣了……”
　　在金世俊等兩班子弟心目中，對於寧楚當皇帝這件事，談不上反對，可是也談不上多麽歡迎，畢竟相對於更容易拿捏的李氏，大楚皇帝自然不是壹個容易對付的存在。
　　好在寧渝已經給出了承諾，他不會幹涉兩班對朝鮮的統治，只要大家夥認認真真交稅就好，至於平時其他時候，想要幹點啥他也管不著，也不會去管。
　　二人都滿懷心思地騎在馬上，復漢軍長長的隊伍卻是如同洪流壹般，朝著前方壹直前進，這壹路上的進展卻是相當神速。
　　幾乎只用了不到三天時間，復漢軍也是壹路行軍般地拿下了平壤，卻是比清軍進軍朝鮮還要快上許多，壹來清廷由於兵力的問題，在平安道並沒有布置太多的軍隊，二來便是不少朝鮮義軍在配合復漢軍的進軍，因此復漢軍的行軍卻是更加順利。
　　……
　　當消息逐漸傳到漢城的時候，乾隆皇帝卻正在景德宮裏，跟宮女在玩不和諧的遊戲，他臉上洋溢著笑容，壹副十分開心的模樣。
　　“別跑，讓朕看看妳的模樣，嘿嘿……”
　　“呀……皇上……”
　　乾隆眼睛上面蒙著黃綾布，正在跟壹群宮女玩著捉迷藏，他的眼前看不清楚方向，卻是通過聲音似乎發現了什麽，便猛地往前壹仆，卻是抓住了壹個人，然而他摸了摸，卻又感覺到不對勁，便摘下了眼睛上的黃綾布。
　　“老師？妳怎麽來了？”
　　原來乾隆皇帝卻是將徐元夢給抓住了，而此時的徐元夢，臉上卻掛滿了焦慮之色，而在徐元夢的身後，還有幾名重臣也都壹壹站著，人人神色不愉。
　　徐元夢深深嘆了口氣，道：“皇上，大事不妙了！”
　　“莫不是復漢軍打來了？”乾隆皇帝壹臉的驚懼之色。
　　徐元夢卻是點了點頭，然後掏出壹份折子呈遞給了乾隆，隨後才說道：“啟稟陛下，復漢軍已然從北面打了過來，他們的前鋒大軍占據了平壤，正朝著漢城的方向前進，更讓人擔心的是，濟州島方向……也有復漢軍登陸！”
　　“完了……八旗也要完了……”
　　乾隆聽到了這個消息，卻是如同雷殛壹般，他手中的黃綾布卻是不知何時，已經飄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