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壹十壹章 合作資本

　　革新六年八月，京師。
　　爆發在遙遠北方的戰事，無論進行得多麽曲折離奇，可是終究影響不到京城的安定，而如對於久經戰亂的百姓們而言，眼下難得的穩定便是他們最大的福分，而新政的推行也使得他們的生活狀態更好上了幾分。
　　因此，當寧渝率領禁衛師乘坐海船抵達天津的時候，觸目之際所見到的狀況，要比上壹次好上了不少，至少百姓臉上所露出的笑容，都是發自內心的感觸。
　　“姒兒，當初平定北方的時候，京師缺糧已久，人人臉上皆有菜色，更兼有人相食之慘痛事發生，如今想來也是頗為感嘆。”
　　禦輦上，寧渝望著窗外的百姓，卻忍不住對身旁的皇後崔姒感慨，他倒不是因為自己做的有多麽好，而是發自內心覺得，其實百姓要的真的很少很少，可是他們的日子卻始終都十分艱難。
　　在各種生存威脅下，百姓們才會對史書上記載或者是口口相傳的盛世那麽感興趣，說到底，正是因為得不到，所以才會對那些虛無縹緲的盛世大肆吹捧。
　　可是，真正撥開時代的迷霧後會發現，那些所謂的盛世本質上就是壹段段千瘡百孔的歷史，它真實的樣子並沒有多麽美好，只是因為經過了文人的筆墨，使其變成了所謂的盛世王朝。
　　即便是寧渝眼下就保持現狀，什麽都不再做了，過上百年以後，人們依然會懷念眼下的盛世。
　　可實際上，眼下寧渝也只能讓百姓們暫時勉強吃飽飯而已，根本談不到從本質上提高百姓的生活水準，而且壹旦新政停滯下來，局面也很快就會被重新顛覆。
　　崔姒這還是第壹次來到京師，她忍不住往窗外多看了幾眼，輕聲道：“陛下，飯終究是壹口壹口的，只要壹點點來，終究能夠改變現狀。”
　　說到這裏的時候，她不由得仰著頭，笑了笑：“前些日子，我有幾個放回去探親的侍女回宮後，都說家鄉人現在都好過了不少，只要勤勞肯幹，都沒有餓死人的事情發生了，這些都是陛下的功績。”
　　寧渝輕輕壹笑，當下也不再多言，車架壹路趕往了皇宮之中，按照慣例他依然是住在暢春園裏，來處理相關軍政要事。
　　“啟稟陛下，小策淩上書請求陛下派遣大軍相救，他如今已然被格策圍城有月余，伊寧亦非堅城要塞，只怕也支撐不了太久……”
　　宇治景畢恭畢敬地回稟，由於樞密院在皇帝出巡的時候，都會派遣壹個精簡的樞密大臣小組，從而將壹系列收上來的軍政要務啟稟給皇帝，因此宇治景自然也是要隨駕的，只不過連軸轉的工作，讓他的眼睛都有些發紅。
　　寧渝很快就接過了折子，簡簡單單看過了壹遍，才輕聲道：“聽說年羹堯的人頭已經送過去了？”
　　“沒錯，此賊部已經全軍覆沒，其首級也被送給了小策淩，聽說小策淩為了看到首級，還親自出城擊潰了壹部格策的軍隊，這才接應了我們的人進城。”
　　宇治景說到這裏，臉上不由得露出些許怪異之色，卻是似乎想到了什麽。
　　寧渝輕哼了壹聲，直接將折子翻過來覆在桌面上，輕聲道：“無非就是在演戲罷了，他明白朕不會讓他輕易過關，所以也就配合朕演上這麽壹出……他要真的這麽簡單就勝了格策，將來朕會怎麽看他？”
　　“壹頭還沒有被拔掉牙齒的老虎？還是壹只沒有被去掉翅膀的雄鷹？”
　　寧渝冷冷笑道：“他想活，就得求朕相信他已經去了爪牙才行，宇治景，告訴第九師，不要急著北上解圍，先把周邊的殘余勢力都給朕掃清了再說！”
　　“是，陛下。”
　　就在宇治景繼續匯報北邊戰場的壹些動向的時候，宮殿外面卻站著兩名黑衣人，頭上都帶著帷帽，其中壹人將帷帽撥開，正是便是當今影子負責人寧羅遠，而另壹人則壹直站在廊下的陰影裏面，不聲不響。
　　寧羅遠突然開口道：“還請公主殿下註意，陛下的時間寶貴，妳的機會並不算多。”
　　那名黑衣人卻是撥開了臉上的帷帽，露出了壹張足以令人心慌意亂的臉蛋，湛藍的眼睛裏面透著些許狡黠的味道，而她正是不遠萬裏跋涉來到京師的伊麗莎白公主。
　　“皇帝陛下，是壹個老頭子嗎？”
　　伊麗莎白輕輕咬著嘴唇，說出壹口不甚流利的漢話，自從逃亡之始，她就已經開始學習漢話，只是她的臉上還透出了些許的不自然。
　　她之所以選擇跟著影子的人來到東方，很大程度上也是對當前俄羅斯政局產生了絕望，特別是保守派所發起了反攻姿態，讓伊麗莎白明白大局已經難以挽回。
　　當然，伊麗莎白更希望得到西方各國的幫助，可是局勢變化太快，西方各國的動作明顯慢了許多，反倒是讓東方華夏人搶先動手，因此她自然也沒有了別的選擇。只是壹想到對方若是壹個老頭子，伊麗莎白心裏便不免有些悲傷。
　　寧羅遠微微壹笑，並沒有回答伊麗莎白這個問題，反倒故意偏離了話題，道：“公主殿下原道前來東方，將來有機會可以多看看我天朝景象，相較貴國更有別樣風味，不過公主殿下將來還能不能回到聖彼得堡，似乎還有待商榷。”
　　伊麗莎白微微壹楞，只是還沒等她說話，從殿內出來了壹名穿著紅色官服的文官，他先是望了壹眼寧羅遠，接著又看了看伊麗莎白，才輕聲道：“陛下有令，請寧大人以及公主殿下覲見。”
　　二人連忙在文官的帶領下朝著殿內行進，僅僅走了幾十步之後，寧羅遠便停住了腳步，而伊麗莎白也停住了腳步，她不由得好奇地擡眼望去，卻發現壹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正壹臉微笑地望著自己，目光中似乎透著些許驚艷之色。
　　確實，對於寧渝而言，當他第壹眼看到伊麗莎白公主的時候，確實為之驚嘆，此女不愧被譽為歐洲公主中的明珠，光是從容貌上來看，竟然要比崔姒和陳采薇都要更加出色，而且她身上的異域風情，更是讓她魅力倍增。
　　“臣寧羅遠見過陛下。”
　　“伊麗莎白見過陛下。”
　　就在目光短短相觸之後，二人連忙行禮。
　　寧渝輕輕擡手，道：“公主遠道而來，原本應該由朕前去迎接，只是事物繁忙纏身，實在是無法抽離，還請公主勿要見怪。”
　　伊麗莎白輕輕點頭，目光灼灼地望著寧渝，“陛下，您能派人將我從萬裏之遙帶到大楚，相信應該很明白我的處境，實際上壹直到現在，我都不明白為什麽會發生這壹切。”
　　“妳是說緬什科夫發動政變？還是說朕派人將妳帶來這裏來？”
　　寧渝臉上露出些許笑意，他知道伊麗莎白絕不是世人說的那般花瓶，實際上她是壹個非常聰明且有手腕的女人。
　　對付這樣的女人，花心思玩弄技巧是沒用的，唯獨只有直來直去，才能徹底壓服她。
　　果不其然，當寧渝說到緬什科夫政變的事情時，伊麗莎白的眼神中微微帶著些許慌亂，因為在她心裏壹直以來不敢相信的猜測終於成真了，那就是緬什科夫政變的背後，有華夏人的陰謀。
　　不得不說，這是壹件很恐怖的事情。
　　因為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解釋，都可以說明起碼壹點，華夏人對俄羅斯帝國的了解，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更深，甚至已經悄無聲息地滲透到了俄羅斯帝國的上層。
　　可偏偏這個國家還在跟俄羅斯帝國交戰，那麽這簡直就是讓人不寒而栗的事情。
　　伊麗莎白幾乎在短短壹瞬間將思路整理了壹遍，她忍住內心的疑問，勉強笑道：“陛下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不過眼下緬什科夫政變之事已經成為了過去，我更關心陛下讓人帶我到這裏來的原因。”
　　寧渝呵呵壹笑，卻是從禦座上走了下來，他雙手負在身後宛如閑庭漫步壹般，壹邊走著壹邊輕聲道：“雖然妳不問緬什科夫政變之事，但是我還是想說壹說，這件事並非我大楚在背後策劃，我們最多只是往爐火裏塞了壹些柴火罷了。”
　　“柴火？”
　　伊麗莎白的眸子裏透著不解，她驚訝的樣子就像壹只想要偷吃的小松鼠。
　　“沒錯，實際上這件事情跟妳父親有很大的關系，他作為壹代大帝，雖說是朕需要尊敬的前輩，但是在治國之道上，他並沒有妳心中那麽英明，實際上妳如今的困境，正是妳那位父親所壹手造成的。”
　　寧渝絲毫不顧伊麗莎白憤恨的眼神，繼續說道：“如果不是妳母親和緬什科夫當年的政變，只怕這壹天早早就會到來，而不是拖到今天，妳以為緬什科夫只是為了自己的野心而發動叛亂嗎？”
　　“難道不是這樣嗎？這個陰險的小人！”
　　壹說起緬什科夫，伊麗莎白整個人都不住地氣憤，在她看來，這壹切的源頭便是這位緬什科夫元帥了。
　　寧渝搖了搖頭，輕聲道：“緬什科夫對自己的處境很清楚，壹旦他失去了權力，那麽保守派絕對放不過他，而對他打擊最為嚴重的，便是他親自扶上位的彼得二世居然也背叛了他……實際上，就算緬什科夫不選擇政變，結果至少也得被流放，至於妳，命運從來都不會有什麽變化。”
　　伊麗莎白微微沈默，她的臉上帶著些許悲傷，這些話她不是想不明白，只是從來沒有人能跟她說而已。
　　身為彼得大帝的女兒，註定會遭受更多的磨難。
　　寧渝瞧著面前的明艷少女，心裏卻想到了歷史上的那位伊麗莎白女皇，在另壹個世界裏，她經歷了無數的陰謀詭計，最終選擇投身於陰謀之中，將彼得大帝留下來的壹切都給成功拿了回來，堪稱十分傳奇的壹段人生。
　　只是彼時代的伊麗莎白女皇，終生未嫁，僅僅在晚年的時候垂青了壹名烏克蘭歌手，可能也並沒有多麽的幸福。
　　“伊麗莎白，朕派人將妳來到華夏來，原因很簡單，因為俄羅斯是朕的敵人。”
　　寧渝的聲音平淡如水，即便是在說到敵人的時候，也不曾有任何的情緒波動，“而妳，作為彼得大帝的後裔，將會是彼得二世之後最有資格繼承俄羅斯皇位的人，朕可以扶持妳，擊敗安娜，讓妳成為俄羅斯帝國新的女皇。”
　　“新的女皇？難道不是新的傀儡嗎？”
　　伊麗莎白冷笑連連，道：“偉大的皇帝陛下，妳的確是俄羅斯帝國的敵人，因為妳妄圖於通過我來控制整個俄羅斯帝國，可是妳不要忘記，我也是羅曼洛夫家族的女人，我也是彼得大帝的女兒——我絕不會屈服。”
　　寧渝微微壹笑，“屈服不屈服又如何？就算朕現在放妳走，妳以為妳能活著抵達莫斯科嗎？安娜現在最想看到的，或許就是妳的人頭！”
　　伊麗莎白默然，這個問題她根本不用辯解什麽，否則她也不會來到這裏。之所以這麽說，她也是在向寧渝說明，她並不是壹般的籌碼，至少需要用更多的東西來衡量自己的價值。
　　寧渝走到伊麗莎白面前，望著面前這張如同瓷娃娃壹般的臉，卻興了壹種惡趣味，他伸出手指輕輕勾起了對方的臉，就好像壹個浪蕩大少正在調戲良家姑娘壹般。
　　“跟朕合作，羅曼洛夫依然是羅曼洛夫，俄羅斯帝國依然是俄羅斯帝國！”
　　“那陛下想要什麽？”
　　伊麗莎白勇敢地擡起頭，望著面前這個年輕人，心臟卻不由自主地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妳。”
　　就在伊麗莎白臉色壹瞬間變紅的時候，寧渝卻放開了手，轉手高聲大笑，壹邊笑著壹邊說道：“妳需要幫朕做壹件事，去海參崴幫朕說服當地俄軍歸降，等到他們投降後，他們就是妳的嫡系力量。”
　　伊麗莎白終究只是壹個二十歲的少女，被這麽調戲了壹番，心裏早就氣惱無比，她朝著寧渝高聲道：“不，以我現在的身份，他們根本不會聽我的，更不會選擇投降。”
　　“如果妳做不到，朕不會跟妳合作。”
　　寧渝坐在了桌子面前，壹邊用筆快速寫著什麽，壹邊冷冷開口。
　　“畢竟，廢物根本沒有存在的價值，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