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夭壽啦

　　益州氣候畢竟和彩雲不同。
　　中秋已是九月，山上的草木早都開始枯黃了，很多蟲兒都消失了，變得安靜了許多。聽清和說最近每天早上都是霧，晚上也是霧，鄭芷藍感覺得到濕氣。
　　今晚算是格外晴朗的了。
　　她坐在樓頂擡起頭往上看，可以感受到月光，忽然暗了壹下，閃過惡神龐大的身影。
　　在鄭芷藍的想象中，月亮會是壹個發光的銀色圓盤，沒有太陽那麽刺眼，很溫柔。但方才清和告訴她月亮上看得到山和大坑，有明有暗。
　　她努力的想象著。
　　沒多久，清和又從樓下走了上來，手上拿了壹件薄外套。
　　“還不下去？”
　　“下面信號不好。”鄭芷藍低頭對他笑笑，“樓上要好點，但也經常斷。”
　　“我看看。”清和從她手中抽出手機，看了下後，“信號沒有斷，他還沒回妳嗎？”
　　“嗯。”
　　鄭芷藍輕輕嗯了壹聲，然後說：“他們今晚有個晚會呢，不能玩手機吧？軍訓好多人呢，要是我也能夠上大學就好了。”
　　“妳想當個普通人。”
　　“可那樣就遇不到妳們了。”
　　“我下去了。”
　　“好。”
　　清和消失在了視線內。
　　鄭芷藍披上外套，彎下腰，撐著下巴等著手機響，時間靜靜流逝。
　　月下雲海翻騰，惡神在雲中起伏。
　　……
　　九點半，晚會結束。
　　周離拍拍屁股從地上爬起來，相比起大豬蹄子們的意猶未盡，他要平靜得多。
　　剛走出足球場，他看見他們連的教官站在角落的陰影裏，在被營長罵。他認真聽了聽，好像是因為晚會時沒打報告私自換位置的事情。
　　周離放慢了腳步，隨即被教官瞪了。
　　“唔……”
　　周離繼續走了。
　　他沒回寢室，而是掃了輛共享電動車回了天瑞康園那邊。
　　前幾天他買了個飲水機，今天下午已經到了，放在門口的菜鳥驛站，他去取了。
　　扛著個大箱子剛進門，就被墻邊突然跳出來的壹只小貓撲住了腳，他沒在意，繼續走。而團子就滴溜溜的跟在他身後，仰著頭看他，問道——
　　“周離，妳被嚇著了嗎？”
　　“嗯？”
　　“團子大人嗷的跳出來，把妳嚇著了吧？”
　　“嗯。”
　　“哈哈！”
　　團子頓時滿足極了。
　　周離把箱子放在客廳中央，她便跳上茶幾，伸長脖子看，並試圖伸出小短腿去摸，短短二十公分的距離硬是成了天塹，勾了好幾下都沒夠著。
　　“這是什麽？”
　　“飲水機。”
　　“怎麽吃？”
　　“不能吃，喝水的。”
　　“是嗎？讓團子大人看看。”團子從茶幾上跳了下來，跑到箱子邊，直起身子扒拉著。
　　“槐序呢？”周離問。
　　“在呀。”
　　“在房間裏嗎？怎麽不出來？”
　　“妳找槐序幹什麽？”
　　“讓他拆箱子。”
　　“為什麽不求助於團子大人呢？團子大人也會！”團子看著他，“團子大人超厲害！”
　　“那妳拆吧。”
　　周離低下頭看著她。
　　團子興奮的喵了壹聲，隨即兩只前爪開始不斷扒拉紙箱子，傳出刷刷刷的聲音。雖然在此過程中不斷有細小的紙屑飄落，但似乎效率極低。
　　周離不禁想起了壹種叫貓抓板的東西。
　　看著團子認真的扒拉著，速度越來越快，逐漸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他默默摸出了鑰匙。
　　壹分鐘後，拆箱完畢。
　　團子並未不開心，反而好像認為大部分功勞都是她的。她避開了紙箱和塑料泡沫，又開始扒拉著想要爬上飲水機，眼中滿滿都是好奇。
　　周離無視了她。
　　這時槐序終於出來了，不出意外是個女兒身，穿著壹條牛仔褲和壹件卡通體恤。
　　模樣清清秀秀的，算不上驚艷。
　　“周離妳回來啦？”
　　“嗯。”
　　“飲水機也買回來啦？”
　　“對。”
　　“軍訓好玩嗎？”
　　“還行。”周離把團子抱了起來，“教官統壹給所有人發了壹個蘋果，兩條魚。”
　　“騙人，明明……”
　　“……”
　　周離默默看著她。
　　槐序笑著笑著，表情僵硬了，開始解釋：“明明……明明中秋節從古至今都是月餅節，哪有發蘋果和魚的，欺負我傻嗎？”
　　“月餅好吃嗎？”
　　“我哪知道。”
　　“唱歌好玩嗎？”
　　“咦，被妳發現了呢~~”槐序臉上露出了羞澀的表情，“真好玩，也好吃。”
　　“妳啊妳……”周離無奈。
　　“我啊我……”槐序重復。
　　“妳這副樣子又是哪裏來的？”周離問。
　　“隔壁學校找的。”
　　“這樣啊。”
　　隨即周離把紙箱子和泡沫收集起來，地上的泡沫碎屑散了壹地，令人很討厭。讓他覺得更討厭的是團子見到他撿泡沫碎屑，竟二話不說從沙發上跳了下來，開始和他搶。
　　他撿哪顆，團子就跑過來搶哪顆。
　　他轉身撿另壹顆，團子也毫不猶豫的沖過來，小爪子壹掌將之撥開。
　　沖得之快，甚至在地板上漂移了起來。
　　周離：……
　　他幹脆不撿了。
　　團子楞了楞，竟還擡起頭滿臉認真的看著他：“周離，妳怎麽不撿了？”
　　周離：……
　　還不是只能原諒她。
　　繼續撿。
　　十分鐘後，他掰開團子緊緊縮成壹團的手心，取出了肉墊中心的最後壹顆泡沫。
　　“呼……”
　　周離累得不輕。
　　團子也滿足了，跳上沙發，安安靜靜的趴了下來，看著他在房中踱步。
　　周離壹邊想著雁城的家裏有些什麽，壹邊和槐序商量：“茶幾上太空了，得買幾個盤子，裝點水果和幹果之類的零食，有人來做客好招待他們。”
　　“有道理。”
　　“我想買玻璃的，好看壹點。”
　　“就是！”
　　“還得買幾個碗。”周離又說，“還得有壹個鍋，不然煮泡面都不方便。”
　　“說得對。”
　　“我還想種壹盆花。”周離印象中鄭芷藍就種了好多花，舅舅家陽臺上也種了壹些，“我今下午回來的路上看見好多賣花的店子，春明這個城市的天氣應該很適合養花，可以添點生氣。”
　　“沒問題！”
　　“妳就知道點頭……”
　　“哦！”槐序思考了下，“我看妳們學校有個地方種了好多，我去給妳扯壹株來，妳等等……”
　　“別！”
　　“為什麽？”槐序都站起來了，“哦妳是擔心沒盆吧？我也給妳弄壹個來！”
　　“那個我不喜歡。”
　　“妳喜歡什麽，我去給妳扯。”
　　“偷東西不好。”
　　“扯！”
　　“偷。”
　　“花花草草怎麽能算偷呢？又不能吃。”槐序皺著眉頭糾正他的錯誤思想，“那屬於大自然！”
　　“……”
　　周離放棄了和她說話的打算。
　　看了看時間，現在都十點半了，回去得二十分鐘。宿舍倒還沒關門，但他不想回去了，便走到沙發邊上蹲了下來：“明天妳去軍訓吧，後天也妳去。”
　　“好啊……妳在幹嘛？”
　　“沒幹嘛。”
　　“嗯？”
　　槐序睜大眼睛盯著周離的動作。
　　其實周離只是很好奇，為什麽包子能玩團子的尾巴玩得那麽專註，為什麽祝雙可以為了給樓底的貓改善夥食而省吃儉用……他是有些理解不了的。
　　他決定研究壹下。
　　先從尾巴開始，看看這玩意兒究竟有什麽好玩的！
　　於是他伸出手捏住了團子的尾巴，感覺看起來毛絨絨的，裏邊其實是挺細的壹根，明明軟軟的偶爾卻又好像在反抗他，時不時還從他手上溜走。
　　……又溜走了！
　　周離微微擡起眼瞼，瞄了眼團子。
　　團子也擡起頭，看向他。
　　忽的，她歪了下腦袋，於是那條尾巴又主動的放在了他手心，還動了兩下。
　　團子繼續低下頭，認真看著。
　　周離也默契的繼續玩。
　　似乎隱隱聽見了槐序說他變態的聲音，又好像沒聽見，總之嗡嗡嗡的，管他的呢……
　　半小時後，周離收回手站起來——
　　不過如此！
　　壹轉頭，槐序面無表情的盯著他，口中發出機械的聲音：“我，想，買，個，手，機。”
　　“真的？”
　　“我說了三遍了。”
　　“這樣啊。”周離並不在意，“妳想買個什麽手機？但是妳只能放家裏玩呢。”
　　“有時候也可以帶出去，我還有多少錢？”
　　“還有四千多吧，夠了。”
　　“我想買個那個，那個，那個蘋果11？”槐序摳著腦袋想著，“我聽有人說這個好用。”
　　“……買不起。”
　　“……”
　　槐序第壹次發現自己資金緊張。
　　對此周離也有同感。
　　本身周離覺得自己資金已經變得寬裕了的——在他預想中，租房支出是高於學費的，現在這筆錢似乎不用出了，省下的錢報兩個駕校都有多。
　　可他發現給房子裏置辦東西也很花錢。
　　主要這房子裝修就很好，裏邊擺的東西也不能壹看就很廉價吧？
　　壹人壹妖對視壹眼，都沒吭聲。
　　第二天是軍訓的最後壹天，大家聚集在足球場，重復演練流程，以保證明天不出差錯。槐序將整個連隊帶得很好，於是壹天都很輕松。
　　9月15，軍訓匯報表演。
　　還是槐序出場。
　　除了分列式檢閱，還有表演軍體拳、匕首操和校園防暴演習的連隊。周離從來沒看過，也不知道好不好看，於是他在當天早上，換上了壹件薄衛衣，長袖帶帽子的那種，並戴上口罩悄悄來到足球場的觀眾席上，站在最後邊等著。
　　把兜帽壹蓋上，姜姨都認不出。
　　周離很滿意！
　　五營四連離他很近，周離看見自己站在連隊最前面、昂首挺胸，前邊還有壹個拿著相機的校報記者對著他猛拍，感覺有趣極了。
　　而有誰能想到，他本人就站在幾十米遠外，安靜的看著這壹切呢？
　　目光再往邊上壹掃——
　　在某個女生連隊的最前面，有道高挑的身影壹直仰著頭……盯著他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