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也叫論道

　　楚若換了寬松的家居服出來，看見楚印和蘇亦凡正對著剛燒開的水打算沏茶洗杯，趕緊沖過來：“我來我來！”
　　蘇亦凡這才知道，楚若對茶道略有研究純粹是為了哄自己父親開心。瞧楚印那個樣就知道這老小子平時都是別人伺候自己，回到家楚若給父親沏茶，也算是楚印生活中為數不多的壹個亮點。
　　楚若的手勢動作都很專業，站著給兩個男人倒茶，同時還不忘對自己父親笑笑，算是安慰壹個在家等女兒深夜歸來老男人的心。
　　蘇亦凡瞧著這對父女，忽然有點理解了楚印為什麽不找個新老婆的。
　　也許為了楚印的身份或是其他什麽，那些女人會對楚若各種百依百順，但這畢竟不是真心實意的，楚若的倔強性格也必然會感到別扭。楚印這麽多年單身，估計就是為了不讓女兒受壹點委屈，在外面沾花惹草但絕不影響家庭的和睦，這就是楚印為自己女兒付出的。
　　相對而言楚若也很清楚自己父親的付出，所以才會在楚印出事之後那麽舍身忘我地去想辦法救楚印。
　　兩杯茶倒好，楚若沒給自己準備茶水，而是跑到冰箱裏拿了壹瓶那種果肉果汁喝。
　　楚印看到就皺眉：“又喝涼的。”
　　“沒事啦。”楚若吐舌頭，“養顏的。”
　　蘇亦凡笑著說：“我覺得所有的護膚養顏教程都是玄學。”
　　“那也總歸是個心靈寄托。”楚若咕咚咕咚喝了壹大口，壹點白天的淑女樣都沒有，顯然是在這兩個男人面前不用偽裝，“妳們喝茶吧，我去拿電腦。”
　　楚印又說道：“少聊天，現在網上沒什麽好人。”
　　曾經開過網吧的楚印對這個好像很有感觸，面對自己女兒的時候又免不了啰嗦。
　　楚若笑：“好啦，放心吧，我就是寫點東西。”
　　楚印這才閉嘴，跟蘇亦凡舉杯喝了第壹杯茶。
　　初入口的第壹杯茶總是有些苦澀，蘇亦凡倒是蠻喜歡這種口感，咂著嘴回味了壹下，看著楚印說道：“妳現在算是完全沒事了？老汪沒找妳麻煩？”
　　壹說到自己的事，楚印身上立刻就有了那種喜怒不形於色的感覺，淡淡說道：“老汪現在想摘幹凈自己身上的屎都來不及，哪有時間找我麻煩？關鍵是我已經沒事了，想要再來折騰我，怎麽也要有段時間。”
　　蘇亦凡點頭：“那就好……李東升出事了妳知道吧？”
　　楚印對這個倒是很清楚：“臨海的地王嘛，他站隊站錯了，不好辦。”
　　其實這件事蘇亦凡今天回來的路上還詳細了解了壹下，從表面上看李東升被指了攪亂金融秩序的罪，實際上應該是他支持的那幾位最近被明升暗降，而之前另壹派獲得了不少實權。李東升這件事就在人事變動之後沒幾天就爆出來了，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其中的關系。
　　見蘇亦凡沈吟沒說話，楚印反倒好奇了：“妳還認識李東升？”
　　自從蘇亦凡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裏之後，楚印也沒少花時間了解蘇亦凡。壹看就是個普通小知識分子的家庭，好像有那麽壹點海外關系也沒什麽聯系，不知怎麽這小子就受了洪家的青睞，而且各路人馬好像都很給他面子的樣子。當然楚印也註意到了蘇亦凡在學校裏跟陳建國的兒子有過沖突，然後陳建國壹家忽然消失在濱海，還被立案……這壹切的壹切說明這小子絕對不是看起來那麽簡單。
　　當然以楚印的級別，在濱海市他是大牛之壹，想要查蘇小輕的底就沒那麽容易了。
　　本來對蘇亦凡就沒什麽輕視之心的楚印沒想到蘇亦凡居然連李東升那邊都有聯系，他終於是感到有些驚訝了。
　　蘇亦凡搖頭：“不熟，認識他兒子。”
　　“二兒子？”楚印對李東升看上去還是挺熟悉的。
　　“嗯，二兒子李正。”蘇亦凡點頭，“白天中午壹起吃的飯。”
　　“李東升的事跟我性質不壹樣。”楚印對蘇亦凡也算的上是有問必答，“我是地方上的問題，有幾個擔心我反咬壹口的出力最多，後來他們覺得我沒威脅，這事就算結了。李東升涉及的人物在咱們省都是狠角色，現在只扣了這麽壹個屎盆子，誰也不敢說之後還會發生什麽。”
　　蘇亦凡點頭：“這我知道……我其實就是想問，李東升這件事有沒有回旋的余地？”
　　看蘇亦凡終於是真心實意地請教自己了，楚印呵呵笑了兩聲，大概是心情終於爽了的感覺。
　　“現在不是古代，派系鬥爭不死人，妳不用擔心。”楚印說，“李東升最多是被資產凍結，妳知道他有多少資產在國外？這老小子精著呢，他給妻兒都準備好了，就怕自己出事。”
　　蘇亦凡繼續不恥下問道：“那出事的話……會出多大的事？”
　　“秦海監獄待著去。”楚印又給自己倒了壹杯茶，淡淡說道。
　　蘇亦凡吸了口涼氣：“太妳媽狠了吧？”
　　楚印不屑道：“這是他有資格去了，換我還沒資格去呢。”
　　兩個人說這話，楚若已經端著筆記本電腦出來了。在電腦品味上楚若跟蘇亦凡不太壹樣，她居然用了VAIO系列，還是粉紅色限定版。看見蘇亦凡盯著自己手中的筆記本電腦看，楚若還顯得有點不好意思：“限定版的只有粉紅色……”言下之意自己並不是真的喜歡小粉紅的那種女生。
　　蘇亦凡笑笑沒說什麽，接過楚印放下的茶壺給自己倒茶。
　　“如果妳進了這種局，會怎麽破？”
　　這是個好問題，其實楚印自己偶爾也會想這種事，畢竟他陷入的關系網太多，人脈豐富的後果就是自己說不定哪天又被躺槍。稍微閉上眼睛想了想，楚印睜開眼睛說道：“犧牲大利益，是李東升唯壹能打出的牌。”
　　“大利益？”
　　“李東升做商業地產，關系錯綜復雜，那些商業地產的承建單位本身在體制內也有壹定話語權。”楚印緩緩開口說道，“但這些力量都沒能阻止李東升被潑壹身臟，就證明要動他的人力量決心都很大。”
　　蘇亦凡明白了：“所以能夠動搖這種決心的，只有更大的利益？”
　　楚印看了壹眼蘇亦凡，眼神中略帶贊賞：“差不多……如果李東升願意把自己的幾塊好地都拿出來，再承諾個五年左右的合作方案，大概能換來壹時太平。”
　　蘇亦凡在心中粗略估算了壹下這些東西的價值，驚訝道：“就這還壹時太平？”
　　“哪有壹世的太平？”楚印說道，“當個平凡人才有那玩意，妳問李東升，他願意嗎？”
　　蘇亦凡不得不承認楚印說得對，哪怕是楚印自己，現在讓他回到以前那種壹窮二白的清貧日子也是絕對受不了的。正如網上那個段子所說，很多大亨自殺不是因為自己破產之後活不下去了，而是不能忍受生活質量和權勢都下降數百倍。對於那些習慣了某種生活狀態的人來說，這才是最痛苦的。
　　楚印又說道：“李東升的事現在看，說可大可小都是誇張了，絕對不會小。當然如果我是李東升，我現在肯定跪地求饒，只求平安。”
　　蘇亦凡笑了：“妳可是濱海很多人的偶像，說這種話不怕人笑話啊？”
　　楚印淡淡地說：“沒了自由就什麽都沒了，別說權勢，多少年之後出來，連人生都不是自己的。只要能脫困境再有機會，什麽頭不能低？”
　　三爺的這壹番感慨讓蘇亦凡也略有感觸，他想到追求自由而拒絕了很多機會的妮爾，也想到了自己所認識的那些富二代們，他們的生活真的自由嗎？
　　也許凡事都有兩面性，就像小晴和於錚在這個年紀已經要面對父輩蔭蔽帶來的副作用壹樣，自己享受蘇小輕的庇護和便利，是不是也要承擔更多責任？
　　心神恍惚了也就不到壹秒鐘，蘇亦凡這次幫楚印倒茶：“這件事壹時半會解決不了是吧？”
　　“拖著吧，反正李東升大兒子有點小能耐，不至於讓他爹的基業都毀了。”楚印說，“最重要是看李東升的命好不好了，如果他還有用，狠狠敲打之後也就沒事了。”
　　蘇亦凡點頭：“我知道了。”
　　“不用總替別人操心。”楚印教訓道，“做好妳自己的事。”
　　“我知道。”蘇亦凡看了壹眼正在低頭寫東西完全不參與談話的楚若，知道她其實偷偷支著耳朵在聽，“我就是多聽聽學學。”
　　“別學這個。”楚印的目光也挪向自己女兒，瞬間就溫柔了，“妳要是能太平壹世，我才放心。”
　　蘇亦凡頓時不知道該怎麽往下接，他看見楚若的耳根好像也紅了。
　　壹老壹小的聊天沒持續多久，蘇亦凡還是不太習慣跟楚印說話，楚印好像也覺得蘇亦凡會隨時氣自己壹下，喝了壹會茶就起身對楚若說：“該睡覺了。”
　　人家家長都趕人了，蘇亦凡趕緊起身告辭。楚印居然送蘇亦凡到樓下，這簡直讓蘇亦凡受寵若驚。
　　“妳好好混，有事跟我說。”楚印在樓下對蘇亦凡說，“楚若的事，我還是欠妳情。”
　　蘇亦凡笑：“在汪健侯身上還清了。”
　　“那本來就是替我寶貝出氣。”楚印的雙目爆出壹點鋒芒，壹閃而過，“老汪順太久了，暴發戶終究是暴發戶。”
　　蘇亦凡聽得出壹點不尋常的氣息，不過他沒有多問，而是禮貌地又壹次向楚印告辭。
　　“楚叔叔再見。”
　　楚印臉上終於有了壹次完整的微笑。
　　“以後最好都這麽叫。”
　　“我知道了，三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