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處男

　　老人的壹生，其實乏善可陳。
　　出生在平凡之家，擁有不平凡的才能，剛剛嶄露頭角的時候就被聖宗的長老發掘並培養起來。然後靠著天賦才華和不懈的努力，他成為了同輩中的佼佼者，同時也被視為了聖宗宗主的候補。再之後，歷經幾次有驚無險的考驗，他順利接掌宗主之位，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天下第壹人。
　　如今回想起來，整個過程竟是如此的枯燥乏味，既沒有驚心動魄的少年歷險故事，也沒有不共戴天的仇家死敵，甚至沒有甜蜜和酸澀的愛情故事。人生幾十年，大部分時候都在修行和讀書，偶爾外出歷練，也是以超脫紅塵之外的觀察者冷眼旁觀。
　　這樣的人生，何其平庸！
　　然而也正是因為他的人生經歷如此單調平庸，才能順利地成為天下第壹人。
　　老人至今都還記得前任宗主曾經說過的壹句話。
　　要做天下第壹人，妳的人生就不能太豐富多彩。
　　因為豐富多彩的人生，會強化壹個人的感性，更會給人增添不必要的牽掛。而這些都會極大妨礙他履行宗主的職責。
　　所以在培養他的時候，聖宗才會故意為他打造壹個平庸乏味的人生，這樣，他才能孑然壹身地上任履職。
　　對於前任宗主的這番話，老人心底是有些不以為然的，但他也知道，那的確是前任宗主的肺腑之言，對方也是經歷了無數痛徹心扉的苦難之後，才會得出這樣的結論。
　　成為天下第壹人，也就意味著成為眾矢之的，除非孑然壹身了無牽掛，否則總要面對暗箭難防的局面。前任宗主少年時代的摯愛因此而慘死，而他卻礙於種種限制，甚至不能親手復仇！
　　這份痛苦伴隨前任宗主壹生，也讓他在當打之年就急劇衰老，提前很多年就將宗主之位傳承了下去。在了解過這場悲劇後，老人多少也就能對前任宗主的培養方針感到釋懷。
　　的確是多虧了他能孑然壹身，擔任宗主的幾十年來，他才得以專註於宗主職責，不受到俗務的牽絆。作為宗主，他不敢說自己的成就能比前人高明，但至少履職的幾十年間，壹路平安。
　　然而老人心中還是存有遺憾，比起這種安逸的人生，他還是希望能更多壹分精彩，就仿佛是吃膩了大魚大肉的富家子弟，偶爾也會眼饞窮人家的粗茶淡飯。
　　當然，作為天下第壹人，聖宗之主，他沒有任性的資格，哪怕心底再怎麽羨慕，也不能付諸行動，甚至在他退休之後，都要時時刻刻以“前任宗主”來要求自己，做個平靜祥和的退休老人。
　　如果說這漫長的壹生裏，還有什麽可以任性的地方，恐怕就只有死亡了。
　　活著的時候，背負著天下第壹人的名號，時時刻刻不得自由，那麽當身死之時，總能像個普通人壹般掙紮著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吧？
　　老人為自己規劃的死亡，就是寄托於魔族母巢。
　　他終歸不甘於像無數代前任壹般死於寂靜，所以，當他在萬相園的集會上宣布自己決意赴死的時候，心中甚至有幾分暢快。
　　人生百年，總算能夠任性壹次。
　　……
　　不知何時，老人發現自己的意識非但沒有沈淪，反而越發清醒。
　　無數紛亂的思緒，開始形成清晰的軌跡，讓他能夠得以推斷出自己的狀況。
　　“我……還沒有死？”
　　“那要取決於妳如何定義生死。”
　　腦海中響起了小白的聲音。
　　“不過首先還是要恭喜妳，度過了最艱難的壹關。”小白說道，“妳的意識沒有被母巢同化，依然維持著相對獨立的人格……不過妳失去意識的時間比較久，我也沒法判斷妳現在的汙染度，所以待會兒要對妳進行壹個簡單的測試。”
　　老人意識剛剛恢復清醒，此時就感到有些懵懂。
　　汙染度？測試？
　　這些事，之前從來沒有人提起過啊……不過仔細想想也很有道理，作為魔族母巢內部的鎮壓者，他首先要證明自己的立場沒有變，否則壹旦他也被魔族汙染了思維，那他的犧牲就毫無意義了。
　　哈，立場問題，真是永恒的焦點。
　　想起不久前小白所經歷的測試，宗主就不由打起精神，全神貫註等待試題。
　　“放心，不會那麽刁難人的。”小白仿佛看穿了宗主的想法，笑道，“畢竟妳又不是魔皇轉世。”
　　這句話裏顯然帶著點幽怨，宗主聽了，也不知該不該出言安慰。
　　“好了，下面請聽題！”
　　宗主吃了壹驚，萬萬沒料到這測試來得如此之快，連忙打起精神：“請說。”
　　“第壹題，假設妳遭遇了壹個惡性綁架案件，犯罪者綁架了兩名人質，壹名是身材妖嬈多姿的美貌少女，壹名是散發著宅男惡臭的中年胖子，兩者相距遙遠，妳只能來得及救其中壹個，在不考慮其他任何因素的情況下，請問妳要救哪壹個？”
　　宗主聽了這問題簡直想吐血，這是什麽見鬼的測試題？壹定是趙沈露那壞的流膿的家夥想出來的吧？！
　　“請不要思考和測試題無關的問題。”
　　宗主不得不沈下心來，認真思考，但是無論怎麽想，這個問題都還是透著壹股荒謬。
　　“我認為……”
　　“請坦誠說出妳內心真實的想法，不要用無謂的理性來遮掩妳的真性情。”小白認真地說道，“如果妳說謊，我會知道。”
　　宗主覺得事情越發荒謬：“這種荒唐的問題，有什麽值得說謊的？既然妳說不考慮任何其他條件，那麽這兩個人質除了性別和容貌之外，還有什麽本質區別？救哪個根本是壹樣的啊！”
　　“這能是壹樣的？！妳……妳居然還說的是真心話！”小白驚詫莫名，“真是讓人佩服。”
　　宗主莫名其妙：“這有什麽可佩服的！？”
　　小白解釋道：“趙沈露設計這道題的時候是這麽說的，任何壹個正常男人都會毫無疑問地選擇英雄救美，而部分變態性癖者則會選擇救肥宅，只有不具備性意識的人才會在兩者之間做不出判斷。而缺少性意識，壹般有兩種情況，壹種是年齡太小，根本意識到性別之分，另外壹種就是天生處男，比如宗主妳……”
　　“放屁！誰是天生處男！？”
　　小白立刻說道：“下面請聽第二題！”
　　“等等，上壹道題妳就這麽略過去了！？”
　　小白完全不理會宗主的抗議聲，繼續問道：“假設妳和女朋友約會之後，妳送她回家，她邀請妳上樓喝茶，請問妳這個時候應該準備哪壹樣東西？壹是茶點、二是茶具、三是配得上雙方身份品格的上等茶葉。”
　　“這問題更加莫名其妙吧，我又沒有……而且妳這問題分明是有誤導成分吧？”
　　“沒錯，的確是有誤導成分，所以妳的答案是什麽？”小白毫不猶豫地承認了陷阱的存在，但卻完全不認為宗主能躲開陷阱。
　　宗主沈吟了片刻，說道：“還是選擇茶葉吧，既然妳強調了所謂身份品格，那麽茶點茶具應該都不需要我額外準備……”
　　“很好，不出意外。”
　　“等等，什麽叫不出意外？我的回答又怎麽了？！”
　　小白說道：“我只是轉述趙沈露的回答哦：任何壹個有正常戀愛經歷的人，都會選擇準備情趣用品，只有天生處男才會糾結於什麽茶具茶點……”
　　“妳為什麽要反復糾纏什麽處男問題！？”
　　“因為處男的人生觀非常特別，非常顯眼。而且趙沈露說，妳身上最大的特點就是這個，如果妳沒有丟掉這個特點，就可以說明妳還沒有被魔族汙染。”
　　“這是什麽見了鬼的辨識方法？！”
　　“下面請聽第三題！”
　　“妳還要來！？”
　　小白笑道：“放心，是最後壹題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好，接下來請認真觀察這兩個人物畫，選出妳認為更好看的壹副。”
　　宗主冷笑：“反正無論我怎麽選，妳們最後的著眼點都是天生處男，對吧？”
　　小白沒有回話，而是默默地在宗主腦海中展示出了兩幅畫。
　　宗主此時雖然意識尚未能連接到肉身，但卻清晰地“看”到了這兩幅畫。
　　其中壹幅，畫的是壹位不著寸縷的少女，哪怕以宗主這超然紅塵的眼光來看，也看得出她的美好。
　　另外壹幅卻是莫名其妙的壹個猩紅肉團，勉強看得出似乎有人類的形狀，但要說那是其他什麽牲畜魔物也完全說得通……所以別說是什麽更好看，跟第壹幅圖根本就沒法拿到壹起作對比。
　　“妳這是什麽意思？要羞辱我的話這也未免太過分了，就算我的確壹生沒有戀愛更沒有子嗣，但至少我還有基本的審美能力！”
　　“那麽，妳認為哪邊的畫更好看？”
　　“當然是第壹幅，我左邊這副。”宗主沒好氣地做出回答，絲毫不擔心對方可能在這個問題裏再設計什麽陷阱。
　　然而這壹次，小白卻沒有像之前那樣嘲笑他，而是沈默了很久後，公布了答案。
　　“妳左邊那副，是魔族的畫像，妳右邊才是人類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