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噴血畫亡

　　馮元現實中揮毫潑墨，靈感中卻能看到他所謂的‘卷中仙子’。
　　雖然高凡提醒他，‘卷中仙子’名為毛周，清朝人士，並與曹雪芹前後隔著三十多年，也不可能是先有《紅樓夢》，再有《石頭記》，但馮元覺得那並不重要，這件古物歷史如何，已不在他的關註中，他更在意的是自己在古稀之年，竟然還能得著壹次技藝提升的機會。
　　這壹整年時間中，他明確感受到自己的工筆技藝，在飛快提高，其提升幅度之大、進益之巨，簡直可與他青少年時期初隨老師學畫時相比，所以，既然已經視‘卷中仙子’為師為友，那麽其來處就不必問了，以藝相交即可。
　　這壹年裏，馮元與卷中仙子君子之交，他並未覺得自己心思被迷惑，所以對於家人們的懷疑也十分沮喪，但這壹切都會在他提筆落墨之時，化為烏有。
　　實際上，到了這個時候，馮元已經‘入魔’甚深，並不自覺。
　　而到了448幅紅樓人物即將被整體描繪完成之時，畫到了最後壹幅的時候，馮元望著對面落坐的‘卷中仙子’，只覺心緒反而十分沈靜。
　　‘卷中仙子’向馮元露出壹個鼓勵笑容，如同紅梅落雪，清麗絕倫，馮元也未覺其美，卻不為所惑，只覺與其心意相通，便也是壹笑，再低頭去作畫，筆下速度再快幾分，因為高凡在壹邊催著，所以馮元決定不給高凡任何機會，只在這次創作中，將全部殘卷臨摹完成。
　　便在這時。
　　‘卷中仙子’輕咦了壹聲。
　　馮元也有所感應，扭頭壹看，便見到高凡竟然也搬了把椅子坐在桌邊，還跟他說：“先生，擠擠。”
　　“妳……妳怎的……？！”馮元瞧瞧身邊高凡，再瞧瞧眼前‘卷中仙子’，只覺壹陣迷惑。
　　這不對啊！
　　馮元並不知曉什麽靈感、什麽思維頻率，他只知道，在他使用《紅樓殘卷》，與‘卷中仙子’相會時，是不會有第三人可插足的，似乎這是個只為二人創作的授藝空間，他人不可得見，非常神異。
　　但高凡怎麽會出現在他與‘卷中仙子’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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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毛周也瞧著高凡。
　　“妳畢竟只是個支柱，我的神秘學足夠理解妳的存在。”高凡說，又補充，“哪怕妳寄托在萬物歸壹者的令咒中。”
　　“不曉得妳在說什麽。”毛周不理解高凡在講什麽，“但請妳盡快離去，我正與馮元先生交流畫技。”
　　“壹起交流唄，我已經追上妳們的進度了。”高凡展開手中長卷，給眼前的馮元和毛周看。
　　畫卷上，有他才畫好的抱琴、司棋、侍畫、入畫、珍珠、琥珀、玻璃之肖像，就見這七位女子，栩栩如生被描繪在長卷末端，而末端處還有壹個空白，正是此刻馮元在臨摹的448個紅樓人物尾聲，翡翠。
　　“先生，您臨摹殘卷，我臨摹您，您覺得這進度追得如何？”高凡又問馮元。
　　馮元面色吃驚不已，張張嘴，想說什麽，又忽得想到什麽似的，忙是落筆開畫。
　　“先生妳偷跑啊~”高凡也開始下手塗畫。
　　毛周瞧著眼前二人，再瞧瞧他們畫中的人物，的確技巧精湛，都足夠通過她的考驗，現在就看，是誰先完成了……
　　馮元落筆飛快。
　　但他再快，也比不上高凡左右互搏的技巧，左手碳粉右手碳棒或碳筆，高凡簡直是像是個技巧精湛的魔術師，勾塗抹繪之間，壹個女子輪廓已在畫中成型，高凡畫壹幅紅樓人物，只需要十分鐘，而馮元則需要壹到兩個小時，這個差距，就算是馮元提前開始，也是無法拉平的。
　　所以等著高凡畫中人物已然眉目漸現，馮元筆下的琥珀，方才畫到衣衫。
　　馮元瞧了高凡筆下畫作壹眼，只覺心焦如焚。
　　曉得已經追趕不及，但壹年時間，苦心磨礪，他怎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先生，您放棄吧，贏了也得不著什麽，這是個邪物，是個妖孽，普通人跟它接近，下場絕對不會好！”高凡壹邊畫壹邊苦勸馮元，這時他已經只剩下幾筆，就可收卷了。
　　“不行！”馮元壹聲低吼，謙謙君子如他，極少有這種失態的時刻，而此刻他面色發紅，運筆如風，儼然已經胸中壹口抑郁氣，已經到了極限。
　　再瞥壹眼，瞧著高凡筆下活靈活現的‘琥珀’，已幾近畫盡，而自己這席衣袍尚未完成，馮元瞪圓雙眼，筆下壹停，萬念俱灰，悲從中來，嗓子壹甜，已是壹口鮮血噴出，宛如壹席血衣，披在畫中‘琥珀’身上，讓這幅工筆畫呈現出壹種詭異的綺麗之感。
　　“先生！”高凡叫了壹聲。
　　嗬！馮元口中發出呵呵聲，他死盯著那畫，用手指尖點著幾滴鮮血，塗抹著‘琥珀’空白的臉上，登時，壹張染著鮮血的女子面目，登時出現。
　　“妳已完成……”毛周對馮元說。
　　“我完成了！”高凡最後壹抹，在‘琥珀’臉上抹了壹點淡淡的碳色，像是壹片胭脂，也盤活了整幅畫，壹個明媚活潑的侍女便在卷上活靈活現。
　　“先是他，再是妳。”毛周說。
　　“不！開什麽玩笑！”高凡壹下就炸毛了，他指著馮元的畫沖著馮周嚷：“往畫上噴口血就算完成？這都整個汙了！妳這什麽評判標準？！”
　　“心血精誠，金石為開。”毛周對著被馮元鮮血所噴的畫作壹抹，就見那些流淌的鮮血，恰構成了‘琥珀’的衣裙，而馮元用手指在‘琥珀’臉上所塗抹的痕跡，則如‘琥珀’正在啼血淚流壹般，像是在為了這位工筆大師而落淚悲鳴。
　　“呵~”馮元嘴角帶血的向著高凡笑著，“小高，我終究是更勝壹籌，說是造假作弊，誰又像妳壹樣造假作弊得厲害……”
　　壹邊說，馮元忽得像是望到了什麽似的，他轉頭望向天空，臉色茫然，繼爾又變得驚恐。
　　“天啊……這是什麽……”他驚嘆著。
　　高凡看到，大量神秘開始在馮元身上匯聚，那是尋常人類根本無法承受的神秘，便是在調查員身上，凝聚如此之沈重的神秘，都意味著其正在步入人生最後的瘋狂，已經正在直面某壹位偉大存在，接受著瘋狂的灌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