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三十四章 活著

　　伍文定才是哭笑不得：“至於嘛，妳上次給公司拍照起碼也是兩千塊吧？這才多少？我都看見了，妳在那邊街口最多也就收了壹百五六！妳就沒說把大票子給收起來？”不耐煩的拿紙巾給小女生擦淚，順便把她鼻子孔堵住，因為是真哭得稀裏嘩啦，眼淚鼻涕的。
　　徐妃青終於因為呼吸被堵住才止住了點哭，光抽抽：“大票子……都收起來了，師傅教過的，要留點零錢在碗裏吸引別人給錢，搶了……搶了四十多！”估計是想起遠去的四十多塊巨款，眼淚又要開始飈。
　　伍文定趕緊發問：“妳自己兜裏都有幾百塊吧？四十多，夠妳買幾次菜的？”
　　徐妃青給轉移了註意力，還是抽：“那……那不壹樣，這是我自己找的……瞎子錢，那是妳們可憐我，給我的錢。”
　　伍文定無奈：“妳這麽說就沒良心了，給公司拍照，給公司拉曲，妳還給米姐做飯做菜，這些都是要給妳工資的啊。”
　　徐妃青搖頭：“妳們逗我開心，怕我不要才找的理由……”感情都明白啊？
　　伍文定擺事實講道理：“那妳說怎麽辦？找不到同伴，沒人和妳壹起，單獨賣唱就是這個結果，別說是偶然的，妳真要天天做這個，我保證妳兩天遇見壹次。”
　　徐妃青搖頭：“我就是這個命！”
　　伍文定有點頭暈：“妳就打算這樣？”
　　徐妃青終於不抽了：“就這樣，我想壹個人這樣生活，走街賣唱，能過多久是多久……”
　　伍文定質問：“妳爸媽呢？他們含辛茹苦把妳養大，妳就打算這樣壹走了之？”
　　徐妃青又有要哭的架勢，伍文定不打算阻攔了：“說啊，妳就只想妳自己？”
　　徐妃青狠狠的咬咬牙：“從小我就是他們的負擔，他們壹直都因為我過得很苦，沒有了我，他們壹定會好壹點！”
　　伍文定好想給她壹巴掌：“放屁！妳想過他們失去妳有多傷心？不是因為疼愛妳，妳媽媽的頭發會白得那麽快？妳爸的腰背我看也有點問題，還堅持著去停車場看更，妳以為是為什麽？妳腦子裏就只有那些瞎子！”
　　徐妃青頭腦混亂的發飆：“妳看妳們都是這樣的臉嘴，口口聲聲說盲人怎麽怎麽，其實心裏還不是喊我們瞎子！”
　　伍文定氣得笑：“瞎子盲人就是個書面語口頭語的區別，妳鉆牛角尖！”
　　徐妃青伸手搶自己的東西：“還給我，我就是要去鉆牛角尖！”
　　伍文定忍不住伸手擰她耳朵：“妳如果是個醜八怪還差不多，這個樣子怎麽去跑江湖？懷璧其罪妳懂不懂？”
　　徐妃青很生氣：“我不懂！我不懂什麽懷不懷的！”
　　伍文定笑起來：“妳就是個被妳師父教壞了，父母寵壞了的傻子！”
　　徐妃青發怒：“妳才是傻子！！還我東西……”還伸腿踢伍文定！
　　伍文定語氣平緩下來：“妳知道妳這麽去賣藝的結果是什麽嗎？”
　　徐妃青想得浪漫：“大不了餓死在街頭！”
　　伍文定看前面有個花臺，就自己帶著小女生過去：“坐下來說，我看妳是真不知道怎麽回事！”
　　徐妃青嘴硬：“坐下就坐下。”
　　伍文定就著路燈看她臉上還有不少淚痕：“自己拿紙巾把眼淚擦了。”
　　小女生鼓著嘴自己擦。
　　伍文定開始嚇人：“今天的狀況如果我不去拉妳，妳覺得會怎麽樣？”
　　徐妃青揪著紙巾說：“大不了全部錢都給搶走！”
　　伍文定輕聲說：“妳站的那個夜總會門口，裏面壹瓶酒就四百多，妳認為那個對妳毛手毛腳的人是圖妳那壹百多？”
　　徐妃青恨聲：“那還能怎麽樣？殺了我？！”看來那個老師傅是真不知道徒弟還算長得美麗。
　　伍文定說：“妳知不知道有種壞人叫色狼！”
　　徐妃青反應快：“妳就是！三個老婆！”
　　伍文定大窘：“我是說剛才那種人，圖的就是妳。”
　　徐妃青梗脖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還能做什麽？！”
　　伍文定又覺得哭笑不得：“我看妳是背說書背傻了，我給妳推演壹下！”
　　徐妃青不示弱：“妳才傻！”
　　伍文定說：“那個男的有很多辦法對付妳，最簡單的說拉扯那幾下衣服給妳撕爛了，要妳賠，於是就要求保安壹起把妳拉夜總會裏面去……”
　　徐妃青不說話。
　　“然後別人以為妳是他帶進去的，也不會多問，至於進了包間做什麽都可以了，強行來也可以，妳如果不從，隨便找杯水下點藥也可以，妳就隨便別人擺布了……”想了想，伍文定還是覺得把話說重壹點：“強奸算是輕的了，保安也可以來分壹杯羹嘛，還有誰看見也可以來，至於妳說的什麽朗朗乾坤，妳以為壹個磕了藥在夜總會被強奸的女孩子會有人同情？良家女子誰會去那種地方？”
　　徐妃青終於有點發抖了。
　　“然後妳以為這樣就完了？不會的，既然有了第壹次就應該有第二次第三次，社會就是這樣的，陰暗的角落裏永遠是陰暗的，讓妳死都是輕松了妳，得讓妳幫他們找錢，把妳身體每壹部分都榨幹，把妳甩給某個媽媽桑，也就是妓女頭子，帶去當妓女，繼續幫他們找錢，或者妳運氣好，有壹技之長，可以讓妳給他們表演？但是臺下的觀眾有看中妳的也可以買妳的身體……如果妳不漂亮也無所謂，可以下零件去賣啊，妳眼睛不好，腎總是好的吧？心臟也可以，肝，脊髓，可能最後就算妳是瞎子還是要把妳的眼角膜弄下來看是不是可以賣給別人用。妳這樣消失了，誰都不會知道，因為妳就是個流浪的可憐蟲，沒有任何關心妳的人知道妳發生了什麽。”
　　徐妃青無聲的哭起來。
　　伍文定不放松：“妳以為妳媽媽壹直陪著妳是為什麽？窺探妳的人應該隨時都是有的，妳以為妳米姐沒有幫妳擋住什麽？學校還是壹個相對幹凈的地方，可是暗示學生上床的老師妳以為沒有？妳就活在妳那個師傅給妳描述的虛空的世界裏，社會早就在妳身邊了，只是妳媽媽和周圍愛護妳的人壹直幫妳撐著！妳不學會自立自強，卻要任性的跑江湖，妳以為很浪漫麽！”
　　小女生滑下去坐地上，把頭埋在曲起來的膝蓋裏，嗚嗚的開始哭起來。
　　伍文定做總結：“妳是壹個美麗聰明的女孩子，這就好像壹塊寶石，卻隨手扔在街上，妳不覺得誰都可以去窺視麽？貪婪的人到處都是，妳不但不保護自己，還壹而再再而三的把自己暴露在街上，放棄任何的保護，這就叫懷璧其罪，錯就在妳自己了，是妳不懂得保護妳自己，引起別人的貪婪……”
　　終於絮叨完畢，伍文定也不說話了，點壹支煙，等小女生自己反省人生。
　　過了好久，徐妃青才有了點聲音：“妳救了我多少次？”有點少沙啞。
　　伍文定想想：“三四次吧？我也覺得奇怪，我們在壹塊的時間不多吧？要按照這個頻率，妳早就死了多少次了。”
　　徐妃青低聲：“我真的美麗麽？”
　　伍文定笑：“那天早上妳偷偷跑出去在公園拉二胡，我遠處看著就在想假以時日就是個大美女呢。”
　　徐妃青說：“我不知道，從小是有人說我長得好看，我認為是隨口說，安慰我這個瞎子的。”
　　伍文定說：“嗯，這個事情是不好證明。”
　　徐妃青說：“妳說的那些是真的麽？”
　　伍文定點頭，又覺得她看不見：“是吧，這個如果妳需要證明都可以做到的。”
　　徐妃青扭頭：“怎麽證明？”
　　伍文定笑：“隨便找個夜總會，我們壹起去，我說要哪個哪個女的來陪，就是談價錢的問題了。”
　　徐妃青換個方向扭頭：“那妳認為我應該怎麽活下去？”
　　伍文定想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生存的權利和方式，所以妳之前做的所有我們都是支持妳到處找找看看的，如果妳父母知道了，也許妳的媽媽還會陪著妳到處賣藝，但是剛才那種情況，也許妳的媽媽為了保護妳也會被毒打被傷害，所以我建議妳還是回到相對正常壹點的軌道上去。”頓壹頓繼續“盲人也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研究妳的二胡技藝，幫我們公司當模特，開個茶樓展示妳的歌聲，也許在茶樓會遇見壹個真正愛妳的人，照顧著妳壹起生活下去。”
　　徐妃青輕輕的把下巴放在膝蓋上：“那我就又成了另壹個人的負擔……”
　　伍文定否定：“那是因為妳封閉了妳自己的心理，當妳真正愛上壹個人，或許妳為她失去什麽都是可以的，包括生命，更別說盡心盡力的為她做什麽了。”
　　徐妃青低頭：“是這樣啊……”又不說話了。
　　伍文定又抽支煙。
　　好壹會兒才聽見徐妃青幽幽的說：“那……那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伍文定是真的當壹下就倒在後面的花壇裏了。
　　爬起來看看時間都快12點了，再陪這傻姑娘開導心事，三位太後就要開導他了，壹咬牙，伸手到徐妃青眼睛上壹抹：“可不許告訴人怎麽回事，也不許告訴別人妳能看見了！不然我就讓妳又看不見！”
　　徐妃青眼前還是壹個黑乎乎的世界，因為路燈也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