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3章 守著它，到我死

　　全部的問題嗎？
　　那倒也不至於。
　　每壹個體制都有每壹個體制的問題，只是說，現有的問題大部分都可以解決掉了。
　　至於其他的……
　　“當然不至於是全部，但是舊官僚們解決不了的問題，咱們可以解決掉。”
　　蘇詠霖也站起了身子，朝著書房外頭走去，看著外頭清朗的天空。
　　“世上本來沒有難事，只是壹些人因為自己的私欲人為的設置了諸多困難，讓人們無法解決壹些本可以輕松解決的事情，說到底，還是欲望作祟，所以平民克制欲望就能拯救自己，而領導者克制欲望，就能拯救天下。”
　　辛棄疾望著蘇詠霖的背影，不勝感嘆。
　　“但是能克制自己欲望的人實在是太少了，人性如此，克制起來談何容易？”
　　“幼安，妳不是也克制了自己的欲望嗎？”
　　蘇詠霖轉身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妳本來也可以享受很多很多東西，但是妳全部放棄了，方才我說要終止納妾制度，妳也笑了，妳不也是克制了自己的欲望，和民眾站在了壹起嗎？
　　而且妳要知道，若要天下人遵守這個規矩，我們這些人就要帶頭遵守，包括我在內，全體官員都必須要遵守壹夫壹妻制度，不準破壞，不準納妾，生兒生女生多生少從此就不壹定了。”
　　辛棄疾楞了片刻。
　　他倒是不擔心，因為他已經有了壹個兒子和壹個女兒，算是兒女雙全了，但是……
　　如果只是壹夫壹妻的話，夫妻雙方但凡有點什麽問題的，都很難保證家族的延續，他也不敢保證自己的後代可以順利傳承下去，家族不斷絕傳承。
　　這樣壹想，倒的確是個很嚴肅的話題，而且更重要的是……
　　“其他的都不說，主席，關於您的問題，如果您只有壹個妻子，兒子也不多，那麽未來如何能保證家族延續呢？若是不能保證，您的家族也沒有旁支，那麽……”
　　“我若不帶頭，怎麽能讓其他人也跟著我壹起做呢？”
　　蘇詠霖拍了拍辛棄疾的肩膀：“我為大明國設計的制度，不需要壹群可以傳承到永遠的政治世家，不需要壹群累世勛貴，需要的是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需要的是暢通的上下通道。
　　有些地方，確實是壹個蘿蔔壹個坑的，若是壹個蘿蔔家族始終占著坑位，怎麽能夠讓新的蘿蔔上來呢？新的蘿蔔上不來，國家還怎麽長治久安？上升渠道被斷了，國家距離滅亡就不遠了。
　　為了壹群人的私心，而讓整個國家面臨危險，這樣的事情我是不會去做的，幼安，妳該想想，壹個有著很高地位的政治強人不僅有強大的權力，還有壹大群孩子，他就能把他的孩子散布出去，占據更多的政治、經濟權力。
　　而這樣的大家族不可能只有壹個，或許會有很多很多個，如此這般的很多個大家族將上層主要的權力全部瓜分完畢，鎖死了人們的上升通道，那將是壹個什麽樣的畫面？
　　那可就真的是咱們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畫面了，上等人永遠是上等人，牛馬永遠是牛馬，那會是壹種什麽樣的情況？兩晉就是前車之鑒，所以，這是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認同的情況。”
　　“那麽……”
　　“幼安，我知道妳要問什麽，但是妳要知道，這皇位從來就不是我所追求的，是不是當皇帝於我而言並不重要。”
　　“可是除了您之外……”
　　“這就是我建立復興會的原因。”
　　蘇詠霖搖了搖頭：“我就是要用復興會逐漸控制朝政內外，並且將皇帝的權力逐漸轉移到復興會的組織架構之中，到那個時候，皇帝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這……”
　　辛棄疾楞住了，忙說道：“您從來都沒有談論過這個問題，沒有人覺得復興會可以取代朝廷。”
　　“不是要取代，而是要創新，我確實沒說過，因為在我掃清壹切障礙物之前，想要完成這壹點其實很難，只有當我掃清障礙之後，這件事情才有成功的可能。”
　　蘇詠霖笑了笑，緩緩說道：“當復興會的整個架構成熟之後，壹個可以服眾的復興會主席自然就成為了國家的元首，到那個時候，皇帝已經不再是必要的存在了。
　　我會在之後逐漸完善復興會內部的推選機制，先運行起來，屆時，以我的威望監督完成第壹次內部推選，搞出壹個大家都能接受的規矩，然後我就盯著這個規矩，守著它，到我死。”
　　辛棄疾頗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蘇詠霖。
　　“您當真不在乎家族傳承嗎？您真的不打算讓您的兒子繼承您的地位嗎？”
　　“沒有壹個好的國家局面，我的家族再好又有什麽意義？”
　　蘇詠霖笑了壹陣，開口道：“而且我的兒子也未必就是壹個善於從政的人，他如果是李煜那種性子，妳覺得我還要冒著那樣的風險把帝位傳給他？怕不是要壹江春水向東流哦。
　　我呢，就爭取多活壹些時候，我現在還不到三十，多活壹些時候，活到七十歲，或者八十歲，爭取多活個幾十年，這樣把這套規矩定下來，形成全民共識。”
　　“主席，我……”
　　“幼安，我既然讓妳們喊我主席，那我就要對得住這兩個字，我不能辜負這兩個字。”
　　蘇詠霖握住了辛棄疾的手：“我的家族是否能傳承下去不重要，重要的是大明國能傳承下去，能堅持下去，能堅持的越久越好，咱們復興會的主席能傳承的越多越好。
　　至於主席姓什麽，不重要，姓蘇也好，姓王也罷，姓李也沒什麽所謂……說實在的，香火傳承確實挺重要的，也是個好傳統，但是壹個家族傳承的再好，也不能讓壹個國家變得更強。”
　　辛棄疾無言以對。
　　少頃，辛棄疾像是下定什麽樣的決心似的，堅定地開口道：“如果這是您的希望，那麽我也會跟隨您，絕不後悔。”
　　“哪怕妳的家族因為沒有兒子或者連女兒都沒有而不能傳承下去，妳也不介意嗎？”
　　蘇詠霖笑瞇瞇地看著辛棄疾。
　　辛棄疾沈默了壹會兒，忽然笑了出來。
　　“家族能不能傳下去也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自古以來鐘鳴鼎食之家斷絕傳承者比比皆是，後世子孫不肖，活該他們完蛋，只要我自己對得住祖先、對得住國家、對得住您，無愧於心，便也就夠了。”
　　“幼安，這是妳的真心話嗎？”
　　“是。”
　　蘇詠霖盯著辛棄疾看了好壹會兒，然後笑道：“我相信妳。”
　　“這是臣的榮幸。”
　　辛棄疾的目光十分堅定，沒有絲毫動搖。
　　蘇詠霖忽然又來了興趣，笑著問道：“幼安，如果有朝壹日我不和民眾站在壹起了，我想做這個天下唯壹的皇帝了，我不要做主席了，我要把這壹切全都推翻掉，那麽妳會阻止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