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惡魔

　　今天是格雷佛壹家巴黎觀光的第二天，據說昨天在凡爾賽宮中晃了壹整天的時間，如此算來的話，他們似乎要比奕豪還要遲壹些來到巴黎。時至中午，雷登邀請奕豪兩人共進午餐，雖然靜雨顯出戒心重重的模樣，不過奕豪倒是很樂意接受他的邀請。
　　“我是美食主義者，曾在世界各地品嘗過各種菜肴，給我留下最深印象是中國菜，然後就是法國菜，土耳其菜也很有特色，再來就是俄國菜。”雷登搖晃著手中的紅酒，向奕豪微笑著說道：“所以我讓克倫薩學習中國菜，讓格蕾塔學習法國菜，讓倫娜學習土耳菜，讓岡尼弗學習俄國菜，這樣不管走到什麽地方，我都能享受到美食。”
　　“嗯，真是奢華啊……”目光掃過雷登身旁風情各異的四位妻子，奕豪露出羨慕的神情。“妳讓我想起了大仲馬的壹本小說，雷登。”
　　“妳說的是……”雷登沖著他眨了眨眼睛。“基督山伯爵？”
　　“沒錯，就是這本書！”奕豪笑了出來，如此投緣的談話讓他感到很是愉快，而雷登這邊似乎也有相同的感覺。“我就在想，妳是不是也跟愛德蒙壹樣發現了紅衣主教的寶藏，然後就過著如此逍遙的生活？”
　　“不不不，這妳就小看我了，奕豪。”雷登擺了擺手，如此誇耀著。“雖然沒有細算過，但我發現的財寶絕對比紅衣主教的寶藏多得多。要知道，這世界上長眠著難以統計的寶藏，我所發現的連它們的萬分之壹都還不到。”
　　“餵餵，那妳現在到底有多少財產？”奕豪驚訝地看著他。
　　“我感興趣的只是探索文明的過程，對財富並不太關心。”雷登搖搖頭，毫不做作地說著。“事實上，大部分寶藏都以各種形式返還給當地的居民，而剩下的也大都捐給了慈善機構，我只留下了夠自己悠閑生活的部分而已。”
　　“妳讓我想起了‘雲淡風輕’這個詞，雷登，我敬妳壹杯。”奕豪舉起酒杯向雷登致意，不得不承認，這種極具個性的閑雲野鶴式生活對他來說也是相當有魅力的。
　　“‘雲淡風輕’，這在妳們中國話中是贊美的意思吧？”雷登顯出高興的模樣。“說起來，雖然我對中國五千年的文化相當感興趣，不過卻也只學得個皮毛而已。就連克倫薩學的中國菜，雖然我認為是相當不錯，但愛人的看法總是充滿主觀性的……我的朋友，什麽時候到我家裏來做客吧？克倫薩的中國菜，我很想知道專家的評價如何？”
　　“嗯，這……”正想回答“沒問題”的奕豪，突然感到旁邊有股強烈的視線射來，轉頭望去，卻是靜雨那充滿拒絕的視線，壹只玉手下意識地扯著他的衣角。
　　“沒關系的。”大概也能猜出靜雨在擔心什麽，奕豪輕笑著搖了搖頭，轉向雷登建議著。“不若這樣吧，雷登，靜雨的手藝也相當不錯……不，應該說是禦廚級的水準吧？明天妳們有空的話，請到我家裏來做客，靜雨會準備壹桌標準的中國菜招待妳們的，可以吧？”
　　最後壹句話是向靜雨詢問的，而後者當然不會有任何意見。
　　“那就說定了！我和妻子們明天上午十點準時登門拜訪。”雷登顯出興奮的模樣。“對了，我還不知道妳的新居在什麽地方呢，親愛的朋友。”
　　“唔，地址是……”說到這裏奕豪才突然想起來，他還不知道那棟別墅的地址，於是苦笑著看向靜雨。靜雨很快報出了地址，而雷登的妻子格蕾塔則取出紙筆，很認真地記了下來。
　　“啊……”收起紙筆的時候，格蕾塔的視線突然凝固在了窗外的某方向，就好像看到什麽可怖東西似的，手中的紙筆落到地上。
　　奕豪他們坐在餐廳中景致最好的地方，左邊落地窗距離地面有壹百壹十五米的距離，壹個黑影就從下面鬧市的某處沖出，朝著他們，速度仿佛壹顆出膛的炮彈。等感覺到妖氣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反應了，在窗戶玻璃碎裂的瞬間，奕豪下意識地攔在眾人面前，跟著便感到壹股猛烈的沖擊從背後傳來。
　　“唔……”
　　等從這陣沖擊中清醒過來的時候，奕豪愕然發現自己已經身在數百米的高空了，埃菲爾鐵塔被遠遠地拋在了下面，壹只長著黝黑鱗片的手抓著他。手的主人有著類似人的四肢，足有兩人高，不過頭上卻長著壹支螺旋狀的猙獰長角，背後壹對寬大的蝠翼展開，抓著他在空中高速飛翔著。
　　背後傳來壹陣刺痛，看來看來剛剛是被這東西拉著撞穿了餐廳的頂部，也不知道傷勢如何……奕豪試著讓“氣”在體內流轉壹周，除了背後稍稍阻滯沒有別的問題，這才把註意力放到那惡魔的身上。
　　從它頭上那扭曲的長角來看，應該是壹頭中級惡魔，雖然不知道為何會突然出現在巴黎街頭，不過估計應該是沖著他來的。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突襲很有效果，至少現在他根本就無計可施，掙脫惡魔的手並不是什麽難事，但問題在於這數百米的垂直高差——他現在根本就沒辦法煉出風翼來，掉下去絕對只有摔死的份。
　　“那個，有事好商量，先把我放下來……”奕豪悄悄取出呈天梭，同時試著和惡魔溝通，然而回應他的卻是壹張布滿利齒的血盆大口，正朝他的頭咬下來。
　　“我靠！”想也不想，奕豪反射般壹揮手，帶著冰刃的呈天梭當即將惡魔的右手斬斷，同時奕豪再猛地壹腳踹在它的胸前，借力飛躍了出去。
　　惡魔在身後發出淒厲的慘叫聲，而身在半空的奕豪才註意自己剛剛究竟做了多麽愚蠢的事情。猛踹壹腳的初速度，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讓他就像顆炮彈似的落向地面，伴隨著淒慘的叫聲……
　　……
　　“啊，啊啊，啊啊啊……”看著急速逼近的地面，奕豪再次感到了生命的脆弱，他拼命嘗試著煉出風翼，雖然風靈們也很配合地回應著他，但在魔力嚴重不足的情況下，也能起到微不足道的減速而已。
　　“呃，賭壹把！”奕豪抽出兩柄冰梭握在手上，打算凝成壹面冰盾來當作落地的緩沖體……雖然估計效果也只是把十死無生變成九死壹生而已，但再怎麽也比呆著不動的好。
　　在他掏出冰梭的時候，倉促下卻把另壹件東西也帶了出來，那枚差不多都遺忘了的冰霜王棋。散發著白銀光輝的王棋在他的眼前冉冉上升——當然，這只是由不同速度差帶來的錯覺，實際上兩者都在急速下墜著——奕豪入神似的盯著王棋，看著它的光輝越來越亮，最後將他的視界全部浸染成壹片銀白……
　　不知什麽時候身體停下了下墜。
　　從那白銀的光輝中，壹雙象牙似的玉手探出來，輕輕擁抱著他。
　　白銀的光輝漸漸褪去，顯出壹套精致的胃甲，藍色的胃甲上以金線勾出奢華的花紋，純白的長裙從胃甲下延伸而出，直到腳踝的位置，裙間偶爾閃出的壹點縫隙，顯出那魅惑人心的白玉弧線。
　　往上則是壹頂鑲嵌著白羽的頭盔，不過上面的面罩已經被拉了起來，以前模糊的容貌也陡然清晰。黃金的長發就像陽光似的在頭盔後高高飛揚，而那容貌則會讓人聯想到白極光的絢麗，威風凜凜，卻又冷艷無雙，那雙琉璃色的眼瞳就像直接印到靈魂裏。
　　奕豪呆呆地看著王棋化身的女武神，恍惚間叫出了她的名字。“……布倫希爾德……”入神似的伸出手，輕輕放在那白玉似的臉上，溫暖又柔軟的觸感，血肉之軀的感覺。
　　“妳……”正準備說些什麽的時候，腳下卻陡然壹震，降到了壹座高樓的頂部。跟著，女武神似乎微笑了壹下，隨即便在壹陣銀光中再度還原為了冰霜王棋，然後輕輕落在地上。
　　“這到底是……”奕豪遲疑著拾起王棋，剛剛的經歷帶給他壹種做夢似的恍惚感，王棋的表面依舊流轉著金屬質的銀光，然而卻能從中感覺到淡淡的神威溢出，這是以前絕對沒有過的東西。
　　“煉神……成功了？”奕豪不確定地說著，實在難以用驚喜來表達他的心情。若說物質煉金的極致是至高煉金，那靈子層面的煉金極致便是煉神了，雖然是借助達克裏斯的力量完成的東西，但畢竟是完成了前所未有的壯舉，應該欣喜若狂才對……但是，奕豪卻怎麽也無法相信，那樣活生生的女武神會是他創造出來的，那雙琉璃瞳中蘊含著的深邃悲哀，絕對不是任何煉金術能夠再現的東西。
　　他就這樣呆呆地看著手中的王棋，壹時間似乎呆掉了，而不知過了多久，靜雨終於依著靈波尋了過來，從天而降的同時便直接撲進了他的懷中。“郎君！郎君！妳沒事吧？幸好妳沒事……”
　　“……靜雨？”奕豪回過神來，註意到眼前那梨花帶雨的美貌，不禁把她輕輕擁在懷中，低聲安慰著她。“好啦，我沒事，真的，壹點事都沒有！餵，不要哭啦，那不過是壹只下級惡魔，根本就傷不了我，若是妳那雙漂亮的眼睛哭腫了的話，我會心痛的。”
　　“……妾身壹路追過來，心裏想若郎君有什麽萬壹的話，那妾身因該如何是好……幸好郎君平安無事……”靜雨撲在奕豪懷中隱隱抽泣著，這讓奕豪心中生出莫名感動，正待安慰她的時候，靜雨的身體卻突然僵硬起來，並在下壹秒鐘釋放出海嘯般的驚人殺氣。
　　“靜、靜雨？”奕豪訝異地看著靜雨，然而後者的註意力卻集中到了他身後的某處，同時響起咬牙切齒的聲音。“就是妳啊，襲擊郎君的妖魔……可不要想隨隨便便就死去。”
　　靜雨註視的正是那頭斷臂的惡魔，在空中尋找到目標的它，又朝奕豪疾沖下來，在傷痛的刺激下，它速度似乎尤甚先前！只不過，對於早有準備且怒火中燒的九尾天狐而言，這數量就算再增加十倍估計也只有送菜的份。
　　沖著那疾沖而來惡魔，靜雨虛虛點出壹指，壹簇來自幽世的劫火便落到他的身上，那巨大的蝠翼在壹瞬間就被漆黑的火焰吞噬殆盡，只留下壹對森白的骨架。燒灼血肉的痛苦讓惡魔發出淒厲的慘叫，失去承載的它重重砸在地上，然後在慣性的作用下壹直滑到兩人的面前。
　　九尾天狐低頭俯視著惡魔，紅瞳中泛出冰冷的殺意，青蔥似的手指微微揚起，壹簇漆黑的劫火被悄然無聲地談到了那螺旋狀的長角上。霎那間，惡魔發出遠勝先前的淒厲慘叫聲，在地上拼命翻滾著，哀號掙紮，顯出壹付痛不欲生的模樣。
　　“角對惡魔來說是相當重要的器官吧？”九尾天狐冷冷看著地上翻滾的惡魔，用不帶絲毫憐憫的語氣宣布著。“這火焰會從那裏開始，慢慢燒灼妳的全身，好好品嘗這痛苦吧，因為這是生命中最後的感覺了。”
　　看著這樣的靜雨，奕豪不知為何突然想起那條無辜的混天綾來，同時不由地對那倒黴的惡魔生出稍稍的同情心來……可憐的，若沒有招惹到絕世妖姬的話，至少也能得到個痛快，現在這也太不人道了點……本來還想問壹問到底是誰主使的，但看它目前的狀態，大概也沒有回答的余裕吧……
　　“話說回來，雷登他們沒事吧？”奕豪把註意力從惡魔那裏收回來，轉向靜雨確認著。
　　“這個，妾身當時走得匆忙，並沒有註意到……”靜雨臉上顯出困窘的神情。“不過餐廳中似乎陷入了相當混亂的模樣，警察，還有狩魔協會的人好像也趕過來了……”
　　“這樣啊……”奕豪稍稍頭發，既然連西西裏島的海嘯都奈何雷登不得，估計這點事故也不會對他們造成什麽影響才對。“那算了，明天就等著雷登他們過來做客吧，到時候靜雨妳可要好好表現表現啊！”
　　“嗯，就交給妾身吧！”靜雨高興地點點頭，拉起奕豪的手就向樓梯口走去。“先陪妾身逛逛珠寶店，然後在去買食料，巴黎這邊有很多東西都找不到，妾身可要好好斟酌壹下才行。”
　　“餵餵，真的要去逛珠寶店啊……”被拉著前進的奕豪不禁苦笑出來。
　　……
　　壹男壹女興高采烈的離去，而在他們的背後，則是被幽世劫火燒得奄奄壹息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