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相信

　　“我討厭夏天。”
　　“嗯，是太熱了。”
　　“不是因為這個。”
　　隨手解開夏季校服領口處最後壹顆扣子，扯大壹些，讓涼氣吹進去，梁玉看向她還是裹得嚴嚴實實的同桌，沒再開口。但聰慧如林修之，自然明白她是什麽意思。
　　“...妳就老想這個。”
　　“我什麽也沒說啊...”嘴上這麽說，眼神卻滴溜溜在他脖頸上轉來轉去，可惜壹樣咂了下嘴，拿著小風扇懶洋洋靠向他，“妳不熱嗎？”
　　他膽子大了，都敢瞪她，可軟綿綿壹眼屬實沒有什麽殺傷力：“明知故問。”
　　被她哄得鬼迷心竅，要是沒及時回過神來，領子都要豎起來才能擋住痕跡了。
　　歪頭壹笑，梁玉又靠近了他壹些：“錯了錯了，下次我往下親。”
　　“...才不信妳。”
　　“那妳親我。”大方從下面撩開壹些校服露出腰腹，好沒比劃兩下就被他摁了回去，黎喬反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親哪裏都行。”
　　上課鈴響了，捏了下她的小指，兩人默契松開了手，林修之拿起水杯喝水，掩蓋住心裏膨脹的甜蜜。
　　兩人馬上就認識壹年了，池子裏的水卻還是滿得要溢出，不退不減。
　　那遙遠的未來，真的值得期許。
　　壹個暑假，壹個寒假，然後再壹個暑假，他就可以光明正大跟她在壹起。
　　可以上同壹所大學，四年，好長啊，但想想是在她身邊，就覺得有些不夠了。
　　沒關系沒關系，還有以後的所有時間。
　　她說了，她是認真的，林修之相信，她不會騙他的。
　　可此刻的單純小孩沒有想過，他的規劃本上，不止他在執筆。
　　“先去讀半年預科，我跟妳爸爸已經商量過了，費用他全包，住宿也已經安排好了。”
　　暑假終於能休息幾天的宋燕英在家裏談論起林修之學業上的事情，也不免露出壹副公事公辦的態度，看著兒子學生有些呆楞的表情，也只認為他是壹時沒消化完信息。
　　“...美...美國？”
　　“對，美國。為妳的將來考慮，國外的學校顯然是更好的選擇。”
　　“妳早就，早就打算好了？”
　　“並不是，是妳爸爸提議，我也是想了很久。”
　　“...妳知道，他知道，就只有我不知道？”林修之睜大了眼睛，聲音都有些激動。
　　“前段時間太忙了，而且這種事情說了分心。”她顯然是沒理解他為什麽激動，就像她從來不怎麽在他身上投入過多母性，“之前也沒定下來，這不怕妳白高興壹場嗎。”
　　她站起來，想要摸摸他的腦袋，卻發現不知何時，他又長高了壹些，母親的壹面終於浮現出來，宋燕英露出壹個欣慰的笑容，卻也帶著壹絲倦怠。
　　“修之，雖然說妳爸爸會給妳提供足夠的物質，但往後幾年的路，可能也不會好走，但也就這幾年了，孩子，咬咬牙，就過去了。”
　　她的手是溫熱的，但林修之只覺得通體發冷，後退壹步搖了搖頭，林修之心裏堵著許多話說不出口。有些是不敢讓她知道，比如梁玉；有些是不想傷她的心；還有些哭喊跟發泄，那是完全沒有用的東西，只會白費力氣，他現在只想跑出去，去見梁玉，她還在等自己。
　　在母親不解的目光中，他蒼白著臉，壹言不發，奪門而出，樓梯間的門發出牙酸的聲音，他用力拍打平日裏他總是小心翼翼對待的房門，將不明所以的梁玉擁緊在懷裏。
　　“怎麽了？”
　　反鎖上門，梁玉抱住他，察覺到他的發抖，他異於平常的體溫，還有滴在頸間的濕潤。
　　“怎麽了之之？老師知道了？沒事沒事，我去找她，沒事...”
　　像安撫壹只被驚到的小型犬，她溫柔到不可思議，林修之鼻子發酸，竟然哭出了聲音。
　　“梁玉...梁玉...”
　　“我在呢，沒事....老師打妳了？
　　“...我不想...不想走....我不想去美國....不想...梁玉！！梁玉...我不想離開妳....我不要...不要離開妳...”
　　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的梁玉僵了壹下，捧著他的臉看向他：“老師要妳出國留學？”
　　“我不去！我不去！！！！”
　　像是被電到了壹樣淒慘，緊緊抱住面前的人。
　　“好好好，不去不去。”先安撫下他的情緒才是最重要的，梁玉拉著他坐下，輕輕拍打他的背，“眼睛都腫了，不是說壹起看電影嗎，眼睛腫了沒法看電影了...親親妳，不哭了...”
　　哄小孩壹樣親吻他的側臉，梁玉從沒見他這樣情緒崩潰過，不就是留學嗎？又不是死生不復相見。
　　“之之，我說壹句，妳別生氣。”先緊緊抱住他，梁玉才斟酌著開口，“老師的本意是好的。”
　　他緊繃的神經迅速反應：“妳什麽意思？”
　　“妳為什麽不想出國？”
　　“...不想離開妳，不想分開...”
　　梁玉咬了咬牙，有些不忍：“...可妳如果留在國內，我們還是要分開壹段時間的。”
　　淚順著側臉掉下來，他楞楞看著她。
　　“這件事我本來想要晚些告訴妳。”梁玉擦掉他的眼淚，聲音平靜，“我會去我爸爸媽媽的母校，在瑞士，我沒想到妳對這件事的反應這麽大...”
　　他像是被靜音了壹樣，眼睛都木了。
　　“妳是怕我們會分手嗎？”她豎起三根手指，“我發誓，不會的。”
　　“...不能，不能不分開嗎？我們不能去壹個大學嗎...”
　　我們不能壹直在壹起嗎...
　　面露難色，梁玉想握他的手，他卻突然躲開，讓她有些始料不及。
　　“之之，我們是壹個方面，我自己又是另壹個。去爸爸媽媽的母校是我壹定要做的事情，抱歉，我不能...之之？”
　　下意識追上他，握住他的手臂拉回來，他卻突然奮力掙紮，梁玉楞了下，還是松開了手。
　　看著樓梯間被大力推開的門，刺耳的聲音，梁玉站在原地只思索了十秒鐘，就追了上去。
　　“老師，我來找林修之。”
　　剛看到兒子紅著眼睛進了臥室，她就過來了，宋燕英可是老教師，瞬間就明白了。
　　“妳倆什麽時候的事？”
　　班主任壹擡下巴，大多數人都害怕，可梁玉不是大多數人：“有壹段時間了，老師我等會兒再給妳說，我現在要找林修之。”
　　有些意外，宋燕英可能是覺得反正兒子也要出國了，竟然就讓她這麽進去了。梁玉禮貌說了句謝謝。
　　“我還有事，妳走的時候別忘關門。”
　　目送她離開，梁玉才來到林修之的臥室門前：“妳不想理我了嗎？”
　　裏面並沒有任何聲音，梁玉呼了口氣，忍住自己並不多麽耐心的脾氣。
　　“我很擔心妳，我要進去了。”
　　話音剛落，蹲在角落裏的林修之就聽到壹聲巨響，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強硬摁住。
　　“眼睛都腫了，別哭了。”
　　“妳別管我...妳別管我...”他越說聲音越抖，直到後面，泣音已經讓梁玉有些聽不清楚他說什麽了，“妳以後都不管我了...妳不要我了...梁玉妳不要我了...”
　　努力聽清楚，梁玉頭都大了。
　　“沒有，沒有不要妳，不哭了之之，不哭了...”
　　坐到他腿上壓著他，握住他的手腕控制住他閃躲的動作，梁玉低頭，親吻他慘兮兮的臉。
　　他還是低頭抽泣著，臉色都是白的，梁玉哪裏見過他這個樣子，心壹揪壹揪的難受，可也沒有任何辦法，只能抱緊他。
　　“我會去看妳的，只要有時間，好嗎？”
　　“我帶妳去見見我爸媽吧，她們很想見妳。”
　　“抱歉，不能陪著妳，抱歉...”
　　她不會妥協的，他清楚，可就因為這樣，才會更加無力。
　　從抽噎到啜泣，再到毫無聲息，紅腫的眼睛看向窗戶，已經框不住太陽了，她還牢牢擁抱著自己。
　　“好幾年...梁玉，好幾年...”
　　哭到沙啞的聲音又有些顫抖，好似下壹秒又要哭出來，梁玉捧著他的臉溫柔親吻他的眼皮：“只有這幾年，我保證，好嗎？”
　　她只說了這壹句，他就忍住眼淚投入她的懷裏點頭。
　　能怎麽辦呢？他只能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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