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狩獵愉快

　　在巴黎這七天，林修之終於親眼所見，她到底是什麽樣的“超人”。
　　下了飛機就去開會，十幾個小時連軸轉，默默跟在她身後的林修之都疲憊了，她還能跟助理壹條壹條確定宴會的註意事項，晚上兩點入睡，早上五點，他就感受不到枕側的溫度了。
　　要見無數的人，不論什麽身份職業，牙醫，模特，設計師，還是政客幕僚，她都能與對方交談幾句，並且解決對方的問題。
　　敲定應急方案到實施，只有壹個三明治的時間，她還不忘了詢問他，累不累，藥吃了嗎。
　　“嗯，不累，吃了...我打擾妳了嗎？”
　　“沒，沒有。”
　　剛想再說什麽，又有人來拿著文件問她，梁玉快速咬了壹口三明治，就又進入了工作狀態。
　　看來問題有些棘手，她拿起外套，準備去場地，林修之也趕緊跟著起身拿起外套，可他不是鐵人，跟著連軸轉了幾天，身體早就吃不消。
　　在他踉蹌前趕緊扶住他，梁玉示意下屬先出去，等對方關了門，林修之心裏有些忐忑，想開口說自己沒事，梁玉卻直接給了他壹個又深又長的親吻。
　　“累壞了...乖寶寶，抱抱我。”
　　依言抱住她，林修之有些心疼：“還有時間休息壹下嗎？妳昨天只睡了三個小時，我很擔心。”
　　“沒事，雖然累，但我現在很亢奮。”
　　能看出來，她的野心在眼裏發光，這種光芒，他所沒有的，從壹開始就吸引著他靠近這顆太陽。
　　羨慕，也有那麽壹丁點兒嫉妒，這壹丁點兒他不敢承認的嫉妒，也早就被她的真誠與包容曬化，但羨慕的情緒，不知道什麽時候丟掉了。
　　他好像只記得要緊緊拉住她，卻忘記自己為什麽愛上。
　　不想她放棄，不想她離開，所以要努力配得上她。僅僅要因為這些原因嗎？
　　那些羨慕呢...自我的感受呢？
　　那層擋在他面前兩年多的屏障，發出細微的碎裂聲，他伸出手，穿過屏障，觸碰她的光芒。
　　灼熱到發燙，甚至有些疼痛，但他依舊緊握著，不肯放開她的手。
　　“回去休息壹下吧，加上我的那份。晚上再過來....我介紹朋友給妳認識好不好？”她其實是有些忐忑的，沒想到他痛快答應了。
　　“好。”穿好大衣，林修之軟軟應聲，“但我們要早點回來，妳要多休息。”
　　要送他回到房間，他說不用，只要她再吻了下自己，梁玉發現他壹直壓低的眉頭終於松快了壹些，有些開心：“有件事，我想告訴妳...等晚上吧。”
　　梁玉想告訴他晚上她爸爸也會在。
　　“我也有件事，也等到晚上吧。”
　　林修之則是想坦白自己把藥停掉的事情。
　　“好，快回吧。晚上見。”
　　回到房間，林修之猶豫了很久，才播出電話。
　　“dr.mash...”
　　他對醫生坦白了自己私自停掉藥物的事情，醫生表示驚訝，在治療過程中他壹直是配合的狀態，沒想到會在這裏功虧壹簣。
　　“好吧，等妳回來，我需要妳來診所，做壹些檢查，以後請不要自作主張。”
　　“抱歉，不會了。”
　　“不，林，妳不需要給我說抱歉，我們只是希望妳好起來，我知道妳也是這樣想。”
　　“...謝謝。”
　　“好吧，周六見。”
　　心裏的大石頭落到壹半，懸在半空，被蛛網壹半細的絲線兜住。時間過得很快，他在床上翻來覆去許久都沒有睡著，直到有人把禮服送來，他才發覺已經到了時間。
　　壹大堆人湧進他的房間，林修之無措又警惕，有人扶著他的肩膀往裏推，他的汗毛都炸開，壹下推開對方的手。
　　“嘿冷靜，親愛的，時間不多了，我需要快壹點給妳做好造型。”
　　恰好，梁玉的電話進來了。
　　“我有些走不開，有人去送衣服了，等會兒會有人接妳過來。”
　　她那邊有音樂聲，亂糟糟的，就連她的聲音也聽不太清，但林修之還是明銳察覺到她與平時不同的語氣。
　　是因為太忙了吧？
　　“嗯...好多人過來了。”他小聲試探著。
　　“造型師而已。”
　　她的聲音沒有刻意放緩，是平常說話的聲音，但就這樣才不對，跟他說話時，她都是柔和的語氣，從來沒有這樣公事公辦過。
　　“梁玉我...”
　　“怎麽了？”
　　“...沒事。”
　　她沈默了幾秒，音樂聲小了壹些，應該是走到了壹邊：“修之，晚上再說，現在我想妳盡快過來。”
　　“好，我馬上好。”他又掐上了手指，忍住不適，隨著造型師在自己頭發上摸來摸去，“妳忙吧，晚上見。”
　　“嗯，晚上見。”
　　合上手機，梁玉拿過旁邊的水杯壹飲而盡，今天是曲越酒店落座在巴黎的五十周年紀念日，父親把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她，她壹定不能搞砸，這將是她這幾年以來的畢業總結，應該是壹份令人滿意的答卷。
　　捏捏眉心，把馬修醫生的話又品了兩遍，梁玉並不想埋怨任何人，她從小的教育就是不要說話，解決問題。
　　但如果付出看不到回報，她也會累。
　　這樣的念頭壹出來，梁玉自己也嚇了壹跳，可能是最近這幾天神經太緊繃，她怎麽能把責任開脫出去？
　　可她仔細又想了想，這次，她屬實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
　　她已經盡可能的學習壹切優秀伴侶應該有的模樣，精神病患者的內心她捉摸不透，只能試探著讓他過得好受。
　　梁玉最不明白的，也是最傷心的，讓她開始鉆牛角尖的事情就是，她在努力為兩人的未來探路，可他好像還是不信任自己。
　　如果這段感情在剛開始時有不信任，她可以接受，可現在，五年過去，勉強能算他現有人生的四分之壹，過去的壹年半裏兩人同吃同睡，梁玉覺得，他不能這樣對自己。
　　她可以付出，甚至可以說喜歡付出，但他這樣，真的有些傷她的心。
　　“妳太壞了。”低頭看著地板，梁玉喃喃自語道。
　　馬上就要同居兩周年了，梁玉甚至已經給自己買好了鉆戒，上個月在佳士得拍的藍鉆，水滴形，像他的眼淚，也像他的顏色，他的鉆戒就樸素了壹些，只是在內圈裏她親手刻上了兩人的名字。
　　可這樣，她如何向他求婚？
　　他會答應，壹定會的，他的愛是毋庸置疑，可當愛與不信任交織，這黑色的藤蔓會把這顆甜美的果實絞死。
　　“想什麽呢？妳爸找妳呢，約瑟夫男爵不能跟那個模特在壹桌，他的新老婆可是個醋罐子。”
　　梁子寧拿著香檳過來，就看到她有些沈靜過頭的表情。
　　這表情很久沒見過了，通常只出現在她不開心的時候。
　　“妳知道了？”
　　“什麽？”
　　“程緒跟姜義然。上次那事兒已經了了，在場的都是自己人，沒人往外傳，妳自然壹些。”
　　梁玉瞇了下眼睛：“可我的名單上沒有他們兩個。”
　　“姜澤和程振峰沒必要過來，又不是總部五十周年。”
　　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前壹天晚上私底下指著對方鼻子互罵孫子，第二天在投標會上見了面也得握手，梁子寧就是不喜歡這種生活，早早把自己弄成個紈絝弟子。
　　可梁玉比他傲氣多了，他現在過來叮囑她壹句，也是怕她真的叫安保把程緒扔出去。
　　可沒想到，她也只是嗯了壹聲，就低頭看起了宴會座次安排：“那就把座位調到c2，把男爵與他夫人的位子調到主桌，c2的這兩個小明星調到男爵這兒。”她打開對講機，挑好頻道，“nana，把姜澤與程振峰的名牌換下來，我把最新座次表發給妳。”
　　“c1？妳這也...”太公報私仇了吧。
　　“倫敦店五十周年的時候他倆都到場了，就在去年，妳以為這次他們不來僅僅是沒有時間嗎？”梁玉似笑非笑，把香檳杯子放下，“上個季度的公開財報，姜氏入股了希雅，他們可不是試水。”
　　希雅，曲越的對頭品牌酒店，兩方屹立較勁多年，還沒有分出勝負。
　　驚訝看她壹眼，梁子寧拿起她沒有碰過的香檳杯，與自己的酒杯碰了壹下，然後將兩杯壹飲而盡。
　　“goodhunting.”
　　（狩獵愉快。）
　　她的眼神壹下就變得柔軟了。
　　這是梁家人的傳統。外公常說，驍勇善戰不止是真刀真槍在戰場上，商場的血不見刃通常也很殘忍，在那個許多人都不看好母親的年代，他每次都會這樣鼓勵媽媽，今天媽媽不在，梁子寧替她說了這句話，讓她的心情好了許多。
　　“狩獵愉快。”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