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猛虎拳

說也奇怪，經過這幾天的觀察，寇立發現，雖然嶽武霍是武館的總教頭，但傳授拳術這種大事，卻壹向只由手下三個教習來負責。
而今日這趙教習所傳授的，是猛虎拳中，最為經典的招式——虎撲！
雙手輕輕按住木樁子，十根微屈，腰、胯、肩、背均放松，雙臂彎曲松弛，前腿弓，後腿微彎以蓄力。
後腿用力後蹬，腰、臂猛然發勁，雙掌用力推出，同時怒目揚眉，自丹田發勁吞吐，大喝壹聲‘嗨！’
‘撕拉’壹下，腥風撲面，趙教習的身影出現在了壹丈外，那木樁子上，則多了兩道深深的劃痕。
頓時壹陣驚呼聲傳來，雖然沒有羅嚴宗的神乎其技，但也很是精妙。
“虎撲，乃是虎拳十七式的總綱，可承接任何壹招，亦可單獨使出，虎性雄猛，取其伏身之勢、撲食之勇、坐窩之威、跳躍之猛，只有同具四形，方可使出此招的精髓……”
寇立心中壹顫，在他的眼中，這趙教習仿佛變成了壹只活生生的老虎，吊睛怒目，森牙嵯峨，從上空撲來，就如同他在南天門山碰上的那只。
而且他在這只‘老虎’上，看到了不壹樣的東西，就像是他在站樁的過程中，所感受到的——
“八師兄，”姜水源忽然笑嘻嘻的開口，“今天妳可要指點我樁功啊。”
寇立撇了壹眼對方，這家夥不知何時站在自己的身邊，這往常是鄭寶兒喜歡呆的地方。
“師兄，我有件事不知該不該跟妳說，按理來說，這不該輪到我說的，”姜水源故做猶豫了下，才小聲的道：“可是九師兄最近實在是不像話，日日玩耍，還拉著我們幾個，我們可正處養樁練氣的大好年紀，根基打的不牢，將來必受影響，若不是因為八師兄妳在此，我們都準備聯合起來向二師兄請罪了。”
寇立似笑非笑的道:“是這樣麽，這幾日較忙，倒是不清楚此事情，也不知妳說的是真是假。”
“當然是真，不信師兄妳去向別人打聽打聽，昨日八師兄只站了壹炷香的功夫，就——”
“口說無憑，”寇立打斷道：“不如這樣，今日妳和寶兒就比壹比站樁，誰用功，誰不用功，壹看便知，若是寶兒不用功，不消妳說，我親自教訓他。”
姜水源眼咕嚕壹轉，忙不叠的道：“就聽八師兄的。”
將鄭寶兒召來，二人壹齊擺了個架勢，各自入定起來。
樁功乃萬形之基，正所謂練拳無樁步，房屋無立柱，武館對此要求極為嚴格，不僅要站樁，而且站出勁兒來。
鄭寶兒正處於站樁入門的階段，初始會感受到兩腿脹痛，腰肩酸痛，心浮氣躁，難以持久，也正是因此，才會被姜水源引誘。
姜水源偷偷瞄了鄭寶兒壹眼，只見對方呼吸漸緩，小腹壹松壹收，仿佛陷入深度睡眠壹般，這當然不是站睡著了，而是站入勁兒了。
固本培源樁的要求，只有固本樁站足三炷香功夫，才能轉向第二樁培源樁，單憑童子的體力，哪裏能夠堅持這般長的時間，只有靠入勁，憑借著身體源源不斷產生的樁勁，才能持續站樁。
但就在昨天，鄭寶兒只站了壹炷香，就心思不定，站不下去了，今日怎麽完全變了個幅模樣！？
姜水源目瞪口呆，差點壹個踉蹌，樁沒站成，摔了個大馬趴。
寇立輕輕壹笑，也不管他們，自己也站了個童子樁，頓時那嘩嘩流水聲響起，溪水幻境再度現出。
倘若寇立生在古代，必會認為眼前之景，皆是幻象神異，但他是從另壹個科技發達的時空穿越過來，自然明白，什麽是視覺後像，什麽是心理暗示，什麽是感應幻覺。
所以，眼前之景，極大可能就是身體的自然反應。
那流水的‘嘩嘩’作響，就是血水的湧動聲。
而眼前這條小溪，則是體內的血液、水分、還有各結締組織、軟骨、骨骼中的液體。
至於那河道中的景象，心臟、肝腸、腸胃，那不就是三維轉二維的畫面麽，人為什麽能看到三維，也就是立體畫面，最重要的因為是視覺空間，那是眼部的特殊結構造成的。
但人在感應身體內部之時，用眼睛當然是看不到的，而身體的種種觸覺所傳遞出來的，正是那看似恐怖的二維畫面！
至於溪流上的水石沙礫，則是他推測之中，最重要的壹點，心念壹動，那湍急的水流之中，壹股激流開始旋轉，形成碗口大的漩渦，包裹住其中壹塊水石。
白浪如雨，激流如刀，不停的往水石上攪去。
劇痛！
難以想象的劇痛！
就像是刀子在體內攪動壹般，雖然寇立沒有嘗過這種痛苦，但大抵差不了多少。但越是痛苦，就越是真實。
因為真實，寇立欣喜若狂，幾乎忍不住在心中狂吼。
再痛苦，痛不過死。
像他這種人，最痛苦的，不是身體上的折磨，而是前方沒有道路，這讓他感到做什麽都在浪費自己的生命。
哪怕這條道路遍布荊棘，他會喜歡上渾身傷痕的自己。
意識漸漸開始模糊，在承受超越極限的痛苦時，身體的保護機制將開始發揮作用，那條虛幻的小溪，也開始扭曲和消失，似乎這種能力，也跟自己的清醒程度有關。
‘再堅持，不行，再給我壹盞茶的時間，快，就快成功了——’
在意識將近崩潰之時，寇立靠著鐵壹般的意誌，硬生生的多撐了十息時間，‘砰’的壹聲，水石炸裂，化作無數粉屑，又宛如璀璨的煙花，散在了幾近消失的水流中。
身體的某壹處，仿佛也在同壹時間，被貫通了開來。
意識在同壹時間回到了現實之中，頭痛欲裂，看來過度使用這種‘能力’，會有某種程度上的後遺癥。
“妳今天只站了四分之壹柱香時間。”
擡頭壹看，卻是五個少年中，面目最俊的那壹位開了口，似乎是喚作馬源，不過臉上還是冷冰冰的，傲氣至極的模樣。
寇立嘴角怪異的咧開，像見了腥的野獸，沙啞的道：“短小未必不精悍，小鬼，妳懂嗎？”
驕傲少年眉頭壹皺眉，怪異的看了寇立壹眼，快步走開。
而這時寇立也反應了過來，自己的身上，怎麽這麽的臭，就像是屎尿屁味融合在壹起，所造成的奇臭怪味。
而靠近的姜水源似乎受此影響，也終於堅持不住，壹屁股跌坐在地，滿頭大汗，不可置信的道：“不可能，我怎麽會輸？！”
不遠處的鄭寶兒，卻已經由固本樁改成了培養樁，雙腳虛著地，左右橫開，與肩同寬，兩腿微屈，膝步內含，兩手心朝下向上舉起，與眉同高，扣肩裹肘，二目微閉，全身放松，似爛如稀泥，沒有壹絲僵緊。
這已是說明，鄭寶兒的固本樁，已經站足了三炷香的時間，這已經超越少年組的其中兩位。
而就在今天之前，這位九師兄的最好成績，也只是兩柱香而已。
這般行為，也驚動了武館的其他人。
“天才，真是天才，”後知後覺的烏頭激動道，若是教出了壹個天才，自己是不是可以早壹點學第二套拳術了？
“上壹次在六歲年齡，站到第二樁的，還是三師兄莫壹吧！”趙教習也驚到了。
“哼，”驕傲少年冷哼壹聲，眼中閃過壹絲忌憚，就算是他，在這個年齡，也沒有做到這壹點。
足足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鄭寶兒才長吐壹口氣，收功停樁，而且只是體表紅通通，而不是像姜水源那般，汗濕滿身，脫水了般，這是鎖住毛孔，不至水分外流，這更是天才的體現。
聽著圍觀的武館學徒，或是贊美，或是艷羨的話語，姜水源氣急，不該是這樣的，對方這幾天，不是凈顧著跟自己玩了嗎，怎麽會站的這麽久，這不可能！
越想越氣，自己半年的苦功，難道還比不上對方十來天的火候嗎，心壹急，火越旺，頓時壹陣頭暈眼花。
然後，壹股惡臭襲來，再也忍不住，‘哇’的壹下，吐了滿身都是。
‘站童子樁居然能站的吐了，看來我這肌肉拉傷也不算什麽大事，’寇立摸著下巴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