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壹十二章 心城

狼影照屍霧，陣色明如晝。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
不知是從何時開始，天上的鉛雲匯聚到了極點，雲雨霧霜直打了個激靈，然後，淡淡的白色就從天空中飄落下來，粵州五十年都沒下過的壹場雪，從今日今時，落了下來。
雪是冷的，但血是熱的，冷的雪飄飄灑灑，但熱的血同樣濺的滿地都是。
不算上別人的，單是寇立身上的刀傷，就已經多了五道了，其中有兩道，已經開始滲出了血色。
狼兵的刀陣在當年是大名鼎鼎，狼下盤低，轉向快，繞圈的速度不亞於奔殺，而狼民用特殊手段蓄養的巨狼，速度更是尋常野狼的三四倍。
而他們的圍繞割殺，就像是高速旋轉的刀輪，所過之處，無物不割，這在戰場展開，就是壹具生命的絞肉機。
而當這些鋒銳到極點的刀輪轉開，並且把目標都盯準在壹個人的身上時，那邊是刀鋒如梭、急如迅雷，刀影快的都不可思議。
若非寇立的陰陽幻化加上六式獨壹無二的刀術，以及童子切魚綱的鋒銳，換作另外壹個四煉大拳師，如那通臂拳霍峻東，怕是就要被絞殺而死了。
這幾十條巨狼運轉如壹，就像是壹條狼，似有靈性般，刀圈可大可小，能松能緊，可柔可剛，哪怕憑著重傷的危險斬殺壹條狼，瞬間就將被彌補，不會有半點破綻。
狼的兇殘、團結、狠辣、耐心，在這刀陣中顯露無遺。
密集的腳步聲就像是擂鼓助威，寇立這壹次面對的，不再是壹人壹狼，而是千人千狼般，綠油油的眼神，聯合在壹起，居然制造了壹層詭異的精神立場，比那趙皮兒施展的、刁奉聖打出的，還要更強。
恍惚之間，仿佛有壹尊黑毛如繩、體大如山的狼形妖魔居高臨下的望著自己，眼中是卑微、是殘忍，就算是若影若現的龍影，似乎都因為不夠強大而被壓制。
正是因為這種壓制，寇立通過陰陽幻身，展開好似三頭六臂般的刀術，漸漸開始緩慢下來，而做為代價，便是前胸後背多了兩道刀痕。
這壹次，血水是順著刀身直接灑下來的，他引以為傲的四梢圓滿，在經歷這十來天、上百次的酣戰中，終於到了盡頭。
“三盞茶時間，”獨眼狼頓了頓，語氣堅定，“他就會死！”
“這麽說來，他是真打算用自己來拖延我們的時間，好讓其他人逃命，”羅翼語氣中透著壹絲疑惑，他總覺的對方不是這樣的人。
“沒用的，廣城應該早就在我們狼騎的控制下，那些人沒有此人的特殊能力，是擺脫不了追殺的。”
鐵皮狼沒有開口，心中倒是在默數，十、九、八、七……
寇立的刀被蕩開了。
寇立被十來口刀壹起，狠狠的砸在地面上，灰頭土臉，血汙滿面。
幻象中的狼形大妖魔，露出了猙獰而得意的笑容。
刀網似乎連成壹片，狼筋的鼓起，嘴巴的張開，腥氣暴露而出，童子切魚綱脫手而出，插在地面上。
三
二
壹
生死變幻的剎那間，所有巨狼就像是約定好的，同壹時間，轟然倒塌，血管鼓起的直接炸開，甚至眼珠子都被壓迫的彈了出來，嘴裏的腥氣，也在同壹時間化成血沫。
慘叫聲、驚呼聲同時傳來，所有的狼兵或是被甩飛、或是被砸倒，不是被狼屍壓斷腿，就是砸在墻面上頭破血流。
獨眼狼唯壹的眼珠瞬間縮起！
羅翼的嘴巴不由自主的張大！
鐵皮狼和大力狼，壹個面無表情，壹個愚笨癡呆，這萬年不變的表情，也難得的起了變化。
“不可能，妳是怎麽做到的，妳什麽時候下的毒？”獨眼狼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燥意，獨眼血絲暴出，怒吼道。
“毒？”寇立滿身泥血的從地面上爬了起來，也不顧手上泥水，提起童子切魚綱，以劍駐身，低沈的道：“就在妳遲遲不肯進來的時候，空城計也好，獨城計也罷，真正圍住人的，從來都是心城。”
獨眼狼滿臉猙獰，目光掃過屍霧白氣，看到了火堆，想到了這裏奇特的地形地勢，終於徹底明白過來，對方的計謀很簡單，簡單到讓他這個聰明人想多了。
哪怕只是壹個莽夫，只要直直沖入其中，都不會被對方拖延到毒性發作，他真的是想太多了。
“哪又如何，我照樣能取妳性命！”獨眼狼強迫自己留下最後壹絲理智，嘶啞道。
“舍己為人我不會，但是痛打落水狗的機會，人家卻也不會放過。”
“水龍幫，哼哼哼，水龍幫，我的兩根筋是妳挑斷的吧，鐵皮狼！”
霧氣中的身影壹道道的顯出，鬼影子吳影、狂刀客楚三、羅墩子、寇立，加上剩下的三個武館學徒，從明面上的戰鬥力來說，頭壹次，武館殘黨要高於水龍幫四狼。
“死！”
鬼影子身影壹閃，當腳下影子轉到只剩下壹根線的時候，人影瞬間消失不見，好似在霧氣中消失了般，再出現時，手上漆黑的匕首已經往對方脖子上抹去。
“殺！”
狂刀客扯開胸膛，露出那道巨大傷痕傷口，手上的大刀，就像是暴怒了般，刀帶人走，整個劈了下去，他的對手是大力狼。
羅墩子鬥上了已經瘋狂的獨眼狼，開閘勁和淩空勁就像是江河潰堤，炸個不停。
插翅狼羅翼想要增援任壹壹方，卻被壹個疲憊不堪、滿身狼藉的身影擋住了去路。
半弓步、反手握刀柄，頭微垂，眼微垂，看著就像是個死人。
但哪怕只剩下壹口氣的大拳師，那都是極其危險的。
羅翼苦笑，不敢妄動，哪怕他明知道隨著時間流逝，對方的氣力會恢復的越來越多，但他依舊不敢動手。
刀客殺人，只用壹刀就夠了。
局勢對水龍幫很不妙了，至少在羅墩子那裏，滿眼猙獰、口露涎水的獨眼狼已經被牢牢壓在下風，險象環生，搖搖欲墜，拳師怕的是武瘋子，不是真瘋子。
全盛狀態下的鐵皮狼和大力狼或許能打敗他們的對手，但是現在卻不可能。
而看向眼前的對手，羅翼苦笑壹聲，貌似，自己才是最危險的那個吧。
正當羅翼糾結著自己到該如何時，他的對手忽然神情壹緊，居然不進反退，剎那間消失在了霧氣中。
“什麽情況——”
壹只巴掌大的鐵皮罐子突然落在了他的不遠處。
做為東南沿海的走私大戶，羅翼當然能認的出這是什麽玩意，兵部最新研發出的神火罐，威力是普通伏火罐的二十倍，黑市中配方的懸賞是五萬兩銀子。
然後，爆炸聲幾乎瞬間淹沒了戰場。
狼兵首遭其沖，火光連連，爆聲無窮，斷肢殘臂淹沒在層層的爆炸之中。
大力狼與狂刀客戰鬥的場面核心，壹只鐵皮罐子恰好落在正中，然後，劇烈轟鳴聲伴隨著煙火爆炸同時響起。
狂刀客臉面和胸膛直接被炸的凹陷開來，整個身子砸到墻壁上，瞬間沒了氣息。
大力狼則是被濺射的鐵皮戳的滿身滿臉全是。
鐵皮狼被炸斷了壹條腿。
羅翼半只胳膊沒了。
趙教習上半個身子被炸成肉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