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 新人（二）

　　韓朝陽正在處理的不僅不是什麽大案，而且被逮了個正著的嫌疑人還是個轄區居民！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眼前這位快七十的老爺子擺明了想靠工地吃工地，家住陽觀六組，撿破爛撿到工地裏來了。這麽壹大把年紀，並且只是“作案未遂”，不能對其采取強制措施，甚至連跟他說話都不能大聲，萬壹被嚇出什麽病，往地上壹趟這個麻煩可就大了。
　　韓朝陽示意在工地執勤的臭小子們別再看熱鬧，幫老爺子撿起“作案”用的編織袋，帶著他走到壹輛銹跡斑斑的三輪車前，回頭說問：“是從這兒翻墻進去的？”
　　“嗯，我是想進去看看。”老爺子壹點不擔心會被公安處理，竟掏出煙自顧自的點上了。
　　“站三輪車上面爬墻的？”
　　“不站上面夠不著。”
　　韓朝陽頭壹次遇上這樣的“老賊”，把編織袋往車鬥裏壹扔，輕輕推推車，發現剎車顯然有問題，停得並不穩，禁不住笑道：“夠不著！夠不著怎麽不回去拿梯子？妳這破車壹點都不穩，而且站上面也只是勉強夠到，萬壹摔下來怎麽辦，妳這老骨頭經得住摔嗎？”
　　小警察也是壹番好心，老爺子咧嘴笑道：“下次不爬了。”
　　“下次不爬墻就沒事了？”韓朝陽反問了壹句，經得住他雙眼道：“周春申，妳可能對我不太熟悉，我對妳很了解，我認識妳家老二，認識妳閨女，他們都挺孝順的，而且妳有幾間老房子，租給人家壹年能收不少租金，有農保，上了合作醫療，又能收租金，肯定還存了不少私房錢，至於出來撿破爛，至於跑人工地來偷東西嗎？”
　　“誰偷東西了，我就是進去看看有沒有廢品！”
　　“有廢品人家不會賣，如果只是想進去看看為什麽翻墻？”韓朝陽狠瞪了他壹眼，沒好氣地說：“我知道到了這個歲數妳是百無禁忌，不在乎別人怎麽看怎麽說，但妳不是何慶海那樣的老光棍，妳有兒子有女兒，有孫子孫女和外孫，如果我把妳帶到所裏關兩天，妳兒子女兒孫子孫女以後怎麽擡頭見人！”
　　“這又什麽丟人的，我撿破爛又不是壹天兩天，再說撿破爛的人多啦。”
　　撿破爛的人是不少，陽光村就有五六個，如果把租住在村裏的收破爛的人算上，估計有十幾二十個。
　　朝陽村拆遷，他們壹擁而上，剛開始撿能賣錢的東西，到最後連磚頭瓦片和能當柴火燒的東西都撿，如果只是撿就算了，畢竟這也是廢品利用的壹種方式，但撿著撿著變成偷就不對了，不誇張地說義務治安巡邏隊前段時間在朝陽村拆遷工地24小時巡邏就是防他們的。
　　韓朝陽意識到再說也是白說，幹脆掏出手機，當著他面撥通村幹部電話。
　　“崔主任，我韓朝陽啊，沒別的事，就是想問問妳有沒有六隊周春申兒子的電話，老大老二隨便，只要聯系上壹個就行。沒出什麽事，他在我邊上抽煙呢，我在高鐵站工地南門，就想跟他家老大聊聊……”
　　老爺子急了，扔掉煙頭拉著韓朝陽胳膊：“找我仁山幹嘛，他要上班！有什麽事妳跟我說！”
　　“不找妳兒子我還能找誰，跟妳說，我說得通嗎？”
　　“有什麽說不通的，我周春申最講理。”
　　“講理還跑翻墻跑人家工地去撿東西？”
　　“以後不撿了行不行？”
　　“不撿了，妳說的？”
　　“我說的，說不撿就不撿。”
　　擺明了睜著眼睛說瞎話！
　　韓朝陽對他這樣的人太了解不過，包括他在內的許多周圍的村民，根本不認為去工地偷廢鋼筋頭之類的東西犯法，真正值錢的東西他們也不敢偷，只是想偷點小東西賣錢補貼家用。
　　送到花園街派出所，所裏壹樣拿他們沒轍。
　　韓朝陽只能姑且相信，舉著手機道：“周春申，我相信妳壹次，今天先不找妳兒子。如果再有下次，再被人家抓到現行，妳就推上三輪車跟我去派出所，讓妳兒子去所裏接妳。”
　　“這點事還去派出所，妳當我不敢去。”
　　“什麽態度？”
　　“別別別，別打了，別找我家仁山，說不撿就不撿，中午的菜還沒買，我先去菜場了。”
　　……
　　目送走陽觀村六隊的“老賊”，壹起出警的小康禁不住笑了。
　　韓朝陽拉開警車門，壹邊招呼他上車，壹邊喊道：“小郁，我們先回去了，妳們幾個以後留點神，再遇到這樣的情況，壹定要等翻墻的人安全著地之後再上去。安全第壹，萬壹把翻墻的人嚇著摔下來，摔斷胳膊腿，到時候不但沒功勞沒苦勞，很可能還會被人家賴上。”
　　“抓賊還能被賴上？”
　　“怎麽就不可能，不是跟妳們開玩笑，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萬壹遇上個胡攪蠻纏的真會很麻煩。”
　　“明白，您慢點。”
　　“好，再見。”
　　回到警務室，沒看到陳潔，反而見康海根和顧爺爺站在接警臺前談笑風生。
　　“康所，您今天怎麽有空過來的？”
　　“給妳送人的，”康海根探頭看看馬路對面，笑道：“這次我們所裏分來兩個新民警，壹個安排在社區隊實習，壹個安排到妳們警務區。”
　　昨天接到過通知，韓朝陽並不意外，追問道：“人呢？”
　　不等康海根開口，顧爺爺就忍不住笑道：“陳潔帶小孫去宿舍了，先讓他把行李放下。小夥子不錯，挺精神，老家在漳曲，跟妳壹樣是獨生子女，父親是醫生，母親在企業上班，家庭條件還可以。他是真喜歡當警察，不然不會上七年警校，這樣的小夥子工作起來有幹勁兒。”
　　“師傅，妳了解得挺清楚！”
　　“我們剛才聊過，對了，他跟小吳壹樣沒女朋友。警校什麽都好就是女孩子少，二十七八歲都沒談，搞不好又是壹個老大難。”
　　韓朝陽樂了，想想又問道：“康所，剛來的這位怎麽上七年警校？”
　　“剛開始考的大專，然後念本科，後來又考研，二十七八歲參加工作很正常。”
　　“研究生，這麽說是個碩士！”
　　“有什麽好奇怪的，也就我們分局本科生多壹點，區裏其它單位今年招錄的公務員大多是研究生，前幾天聽我愛人說，她們銀行的櫃員現在都是研究生。”康海根笑了笑，隨即話鋒壹轉：“朝陽，劉所和教導員想請妳幫幫忙，幫著帶帶小孫。這件事局領導知道，局領導也很支持。”
　　韓朝陽忍俊不禁地說：“讓我帶新人，有沒有搞錯，我還是新人呢！”
　　顧爺爺意味深長地笑道：“妳參加工作的時間雖然不長，但肯定比剛參加工作的新同誌強點，而且讓妳帶徒弟是劉所乃至局領導對妳的信任。”
　　“不行不行，我壹個本科生哪能當研究生的師傅！”韓朝陽覺得這太荒唐，又苦著臉強調道：“他不光學歷比我高，年齡也比我大，而且他上了七年警校，比我專業，讓我當師傅，這不是讓我出洋相，等著看我笑話嘛！”
　　“妳學歷沒他高，我學歷就比他高？”康海根反問了壹句，循循善誘地說：“像小孫這樣的高學歷民警，所裏是第壹次遇到，劉所和教導員覺得讓誰帶都不合適，就妳最合適。”
　　“別人不合適，我怎麽就合適了，”說到這裏，韓朝陽猛然反應過來：“明白了，師傅，您幹脆再收個徒弟得了，反正您現在又沒別的事。”
　　顧爺爺笑道：“我退休了，哪有退休民警帶在職民警的？”
　　“讓我當師傅，其實是想讓我當師兄。”
　　“三人行必有我師，妳有很多方面我也要學習，妳怎麽就不能當小孫的師傅？”
　　劉所和局領導就是這麽考慮的，讓在警校表現不錯的孫國康來中山路警務區實習，拜韓朝陽為師傅，事實上是想讓孫國康這個好苗子跟韓朝陽之前壹樣接受接受顧爺爺的熏陶，同時也有以此磨磨孫國康的銳氣，讓他知道光有高學歷沒用，必須有能力並且能幹出成績才會被重用的意思。
　　康海根很想看看這麽安排會是壹個什麽結果，見孫國康跟著陳潔小跑著穿過馬路，立馬走到門邊。
　　“小孫，給妳介紹壹下，這位就是分局指揮中心民警、中山路警務區警長兼分局義務治安巡邏大隊長韓朝陽同誌，從現在開始妳就在警務區實習，服從韓大的命令，聽韓大指揮。”
　　韓朝陽，這個名字很耳熟。
　　孫國康壹時間沒能把韓朝陽與網上很火的燕陽最帥警察聯系起來，但上了七年警校比誰都清楚上下級關系的重要性，連忙立正敬禮：“韓大好，實習民警孫國康前來報到，請韓大指示！”
　　“歡迎歡迎。”韓朝陽回了個禮，又放下胳膊跟他握了個手。
　　“孫國康同誌，韓大就是劉所和許教導員幫妳請的師傅，還是那句話，韓大會認真教，希望妳能認真學。”
　　這下輪到孫國康傻眼了，暗想有沒有搞錯，師傅不應該是基層工作經驗豐富的老民警嗎，眼前這麽位不僅不老，甚至壹看就知道年齡比自己小，而且長得像個小白臉，怎麽能當師傅！
　　康海根可不管他怎麽想，掏出手機看看時間，隨即轉身道：“韓大，我就把小孫交給妳了。今天我值班，不能離開太久，先走壹步，有什麽打電話。”
　　“好，我送送。”
　　“別送，我忙，妳也不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