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 認輸了

　　李慎這個人的身上，從來不會上演什麽父慈子孝的戲碼，他對於自己的兒子，不管是李淳，還是李朔，都是極為嚴厲的。
　　倒不是說他對自己的兒子沒有感情，而是因為在他的心裏，兒子的份量比起他平南軍的事業來說，差的太多了。
　　當初李信母子之所以被拋棄在祁陽縣城，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永州那個花壹樣的女子雖然美好，但是比起錦城的家族大業，就顯得太過微不足道了。
　　因此，這十幾年來哪怕他大部分時間在西南，李慎也很少去看就在錦城的李朔母子，偶爾見面，也都是壹副冷淡的樣子，看不出半點父子溫情。
　　事實上他對李信也是這樣，後來之所以對李信態度大變，是因為他平南侯府，有求到李信的地方。
　　所以李朔是非常害怕自己這個“大父”的。
　　經年累月養成的氣勢，非常嚇人，所以李朔在回答李慎問題的時候，整個身子都有些發抖。
　　李慎淡淡的打量了李朔壹眼。
　　“妳說實話。”
　　李朔臉色發白，低著頭不敢說話了。
　　李慎微微皺眉，正想開口說些什麽，壹個肥胖的身影，從這座皇宮裏走了出來，人還沒有走近，就聽到了壹陣笑聲。
　　“叔父過來，怎麽不提前知會壹聲，孤好出來迎壹迎叔父。”
　　見到廢太子過來，李慎也不好無動於衷，他整理了壹番衣裳，對著姬嚳低頭彎身道：“臣李慎，見過太子殿下。”
　　這就是李慎不太願意來見這位廢太子的原因，不管兩個人實際上地位是什麽樣的，只要他見到姬嚳，就必須禮數齊備，不然面子上就說不過去。
　　姬嚳笑呵呵地說道：“叔父怎麽突然到孤這裏來了？”
　　“聽說家裏有晚輩來了宮裏，怕驚擾了殿下，所以過來看壹看。”
　　說到這裏，李慎看了壹眼李朔。
　　“沒有驚擾到殿下吧？”
　　“沒有沒有。”
　　胖太子滿臉笑容。
　　“不瞞叔父，孤壹個人住在這裏，還頗有些孤獨，今天李家的世弟路過這裏，孤就讓人請他進來聊了兩句，頗為投機啊。”
　　李慎這才回頭看了壹眼李朔，然後微微低頭。
　　“小孩子不知道分寸，沒有驚擾到殿下就好。”
　　說到這裏，柱國大將軍開口道：“既然殿下覺得孤獨，臣明天再給殿下選幾個人送進宮裏來，陪殿下說說話。”
　　胖太子搓了搓手，有些不太好意思。
　　“還有件事，要跟叔父說。”
　　“殿下請說。”
　　“是這樣。”
　　姬嚳撓了撓頭，開口道：“宮裏有兩個女子好像有子了，麻煩叔父請個大夫進來，給她們診診脈，開點安胎藥。”
　　李慎眉頭舒展，低頭道：“應當的，臣明天就去尋大夫進宮。”
　　“現在天色不早了，臣便告辭了。”
　　說著，李慎瞥了壹眼李朔，後者立刻也向姬嚳辭行，乖乖的跟在李慎身後。
　　大胖子姬嚳就遠遠的看著這壹對父子倆漸行漸遠。
　　然後這個胖太子撇了撇嘴。
　　“李慎的兒子，沒有壹個像他的。”
　　這位胖太子說完，費力的轉了轉身子，回自己的“溫柔鄉”去了。
　　他當初在京城，雖然聽說了李信可能是李慎的兒子，但是他並沒有見過，如果他見過了，他就會發現，那位靖安侯爺其實與李慎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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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我與妳父親都很忙，沒有閑暇功夫管妳。”
　　李慎負手走在前面，緩緩閉上眼睛。
　　“不要妳能幫我們什麽，只要妳安生壹些，不要添亂。”
　　說到這裏，李慎加快了腳步，走遠了。
　　他有太多事情要忙了。
　　不管是漢州，還是綿竹，還是劍閣，每天有不知道多少需要決斷的文書送進錦城裏來，李慎每天需要處理太多事情。
　　而且，平南軍高層內部，也壹直在為要不要攻打綿竹爭論不休。
　　他沒有太多精力去管李朔了。
　　這壹次，要不是因為李朔去見了錦城最為要害的人，他也不會從平南將軍府裏出來，特意跑過來壹趟。
　　李朔上前幾步，跟在李慎身後，低著頭。
　　“大父，我父親他……”
　　李慎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壹眼李朔。
　　“妳放心，劍閣暫時沒有什麽危險。”
　　“就算劍閣破了，妳父親也應該可以逃的出來。”
　　說完這句話，李慎緩緩閉上眼睛。
　　“我還有事情，妳先回去吧。”
　　“不要到處亂跑，過段時間，我可能會把妳送出錦城。”
　　李朔心裏壹亂，低頭道：“大父……您要把我送到哪裏去？”
　　“大山裏頭。”
　　“錦城不太安全了，妳是咱們李家最後壹個骨血，妳必須要活著，我已經聯系好了壹個部族，下個月把妳送過去。”
　　無論怎麽說，李朔確實是李家最後壹點香火了。
　　李信只能算是血脈，不能算是香火。
　　因為靖安侯府絕對不可能給他李慎，給他李知節立排位燒香的，如果李朔也死了，平南侯府這壹脈，就真的絕祀了。
　　況且，李慎也是人，他也會有舐犢之情。
　　他也想自己的兒子能夠活下去。
　　李朔低下頭，肩膀微微抖動，哽咽道：“大父，既然情勢已經壞到了這個地步，您與父親為什麽不投降，然後跟我壹起離開錦城，去大山裏……”
　　“我走不了。”
　　李慎語氣平靜，聽不出什麽情緒波動。
　　“這是我父親留給我的家業，這座城裏還有好幾萬平南軍，還有幾十萬平南軍的親眷，我可以壹走了之，但是他們就都得死。”
　　“若不能同生，那便共死。”
　　李慎面色平靜，低頭道：“總要搏壹搏的，不然我也不用堅持到現在，早在十六年前，我就可以留在京城，向朝廷投降了。”
　　十六年前，承德天子登基未久，平南侯李知節病逝，李慎前往南疆接任平南侯，那個時候，他的確是可以跟朝廷“投降”的，而且那個時候“投降”，憑借著他與承德天子的關系，平南侯府可以有壹個很好的下場。
　　只是平南軍的下場會不太好而已。
　　如果能投降，李慎早就投降了。
　　李朔不說話了，他知道自己勸不動這個身材並不算高大的中年人。
　　李慎越走越遠。
　　“妳進了山之後，好好活著，如果活不下去了，就改名換姓，去京城裏找李信。”
　　“妳既然見過他，那麽他也就認得妳。”
　　說到這裏，李慎停下腳步。
　　“李信那個人，骨子裏算是個好人，妳去找他，他會讓妳好好活下去的。”
　　“不過沒有必要，也不用去找他。”
　　柱國大將軍聲音越來越遠。
　　“以後有壹天，如果妳去找他的，就代表我跟他認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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