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心照不宣

　　沐家的老家主沐青，前些年就已經故去了，從那之後，沐英就從裏到外全面執掌了沐家。
　　但是因為要抓兵權，沐英便壹心撲在了西南軍上。前些年他經常住在劍閣，前幾個月西南軍占了漢中之後，他就去了漢中，幾個月沒有回家。
　　還是李信回錦城之後，他才趕了回來。
　　此時聽到趙嘉如數家珍的說出這麽壹番話，沐英黢黑的臉龐上滿是汗水，他用袖子擦了擦，轉頭看向李信，苦笑道：“侯爺，這些事我真的全不知情，咱們認識十多年了，您應該知道我的為人，西南能有現在這個局面，是我等辛苦了十來年的結果，當年西南軍還是漢州軍的時候，侯爺與我說不要讓太多沐家人進入漢州軍，以免脫離掌控，到現在我沐家兩三千人，在軍中的不超過十指之數，其中最大的也不過是個都尉而已。”
　　“族中不少人都罵我這個家主不近人情。”
　　“後來，西南軍壹分為三，侯爺把妳的那壹份也交給我打理，錦城的西南軍裏，到現在也沒有壹個姓沐的人。”
　　沐英對著李信深深作揖：“侯爺以誠待沐英，沐英也已誠待侯爺，幼安先生說的事情，我回去之後立刻去查，沐家圈了多少地，會壹壹還回去，犯了事的人，我會親自押送到幼安先生的經略府去，是殺是剮，沐英不會多說半句話。”
　　李信笑著拍了拍沐英的肩膀。
　　“沐兄的人品，我自然是信的，不過太康三年的時候我就跟沐兄說過，我信沐兄，但是卻未必信得過沐家，沐兄現在的家應該是蜀王府，千萬要約束族人，不能讓沐家人，把蜀王府的名聲給壞了。”
　　“西南能有今天，沐兄與沐家都出了大力氣，這件事應該如何處理，沐兄妳與幼安兄兩個人商量著來就是，不管結果如何，我只有壹句話。”
　　李信臉上的笑意收斂，正色道：“不要傷了和氣。”
　　沐英立刻低頭：“侯爺放心，無論何種情況，我永遠站在侯爺這壹邊。”
　　李信含笑點頭，然後伸手對著李朔招了招手，開口道：“咱們去裏屋說說話，讓沐兄跟幼安兄兩個人好好商量商量如何處理這些事。”
　　李朔恭謹點頭：“是。”
　　說完，他跟在李信身後離開，只剩下沐英與趙嘉兩個人留在正堂裏。
　　見李信走遠了，沐英回頭看了趙嘉壹眼，先是憤怒的咬了咬牙，隨即對著趙嘉無奈苦笑：“幼安先生，您在西南這麽些年，我自問從沒有怠慢妳半點，這種事情妳跟我打個招呼，我不可能不站在妳這邊，何苦在這種時候，在侯爺面前告狀？”
　　“我這是為了妳好。”
　　趙嘉自顧自的坐了下來，淡淡地說道：“沐家在西南的地位特殊，再加上人數太多，難免會有壹些不長腦子的人，妳壓著他們不讓他們進入西南軍中，他們四下惹事是很正常的，我坐在經略府的位置上，是刻意放縱他們壹直到今天。”
　　“當年漢州軍，是沐家壹手組建的，後來三分平南軍，沐將軍妳又占了壹份，西南三分有其二，這是很不正常的。”
　　“從前侯爺舉旗未定時還好，他人在永州，不在西南，西南也需要妳這麽個主心骨，但是現在侯爺已經打定了主意，妳就要自己註意壹些。”
　　趙嘉自己給自己倒了壹杯茶水，淡淡地說道：“這壹次妳配合我，敲打敲打沐家，然後妳慢慢從沐家脫身，侯爺剛才也說了，妳沐英現在應該是蜀王府的人而不是沐家的人，以後妳家傳家的也會是蜀王爵，趁著這個機會，讓蜀王府慢慢與沐家分家罷。”
　　說到這裏，趙嘉擡頭看了壹眼沐英，淡淡的補充了壹句：“當然，妳有把握把數千人的沐家打理的妥妥當當，無人再惹事，那就當我這話沒說。”
　　說完，趙嘉站了起來，伸手拍了拍沐英的肩膀，緩緩說道：“沐將軍，咱們要造反了，不再像從前那樣小打小鬧。”
　　“侯爺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西南的內部結構，從今日起要主次分明。”
　　“妳沐大將軍是個聰明人，話說到這個份上，具體應該怎麽做，應該不用我再多說了罷？”
　　沐英沈默了壹會兒，然後轉頭看向趙嘉，默默地問道：“幼安先生，方才這番話，是……侯爺教妳與我說的？”
　　趙嘉搖了搖頭。
　　“李長安臉皮薄，幹不出這種事情。”
　　“妳就當是我這個大頭書生，自己臆測的罷，具體應該如何辦，妳回去之後自己考量。”
　　說完，趙嘉就負手往外走，剛走沒幾步，他回頭看了沐英壹眼，淡然道：“妳怎麽處理沐家內部的事情，我管不著，但是那幾個在錦城裏動手打死人的，要出來償命。”
　　沐英深呼吸了壹口氣。
　　“我現在回壹趟家，三天之後我去經略府，給幼安先生壹個滿意的說法。”
　　趙嘉背負雙手，沒有回頭，對壹旁李家的下人笑呵呵地說道：“勞煩替我與侯爺說壹聲，就說經略府事務繁忙，趙嘉先回去了。”
　　沐英也走了過去，對著那個下人粗聲道：“也替我轉告壹聲，就說我有家事要處理，先告辭了。”
　　說罷，兩個人結伴離開了李家。
　　而在這個時候，李家後院的涼亭下面，兄弟兩個人正在隔桌對弈，下的是象棋。
　　李朔天資聰慧，棋力還要勝過李信壹些，短短壹二十手之後，靖安侯爺就已經落在了下風。
　　他動了動自己的馬，開口問道：“這幾年過的可還好？”
　　李朔微微低頭：“有勞兄長掛心，小弟現在也算是有了著落，過的比以前好多了。”
　　“寧州那邊的西南軍，可以留壹萬人，剩下的都調到安康去罷，妳親自領著，再過壹段時間，可能就要起戰事了。”
　　李朔低頭應了壹聲“是”，然後擡頭看了看李信，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兄長剛才……似乎是敲打了壹番沐將軍。”
　　“說不上敲打。”
　　李信又動了壹顆子，緩緩嘆了口氣：“既然要做事了，就要正規壹些，大家都按規矩來，再像從前那樣，路是走不遠的。”
　　李朔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又走了幾手棋之後，他有些忍耐不住，擡頭看了看李信，開口問道：“兄長，我有壹件事想不明白。”
　　李朔心有些亂，李信趁機用馬吃掉了他的壹顆炮，然後悶哼了壹聲，開口道：“妳是不是想問，既然我也想造反，當年為什麽不跟著李慎壹起造反？”
　　李朔低著頭沒有說話，顯然是默認了這個問題。
　　“首先，那個時候的我還沒有想造反。”
　　李信繼續說話，語氣平靜而堅定。
　　“其次，我個人很討厭李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