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雲遊（五）

　　星界之上，寧夜屹立於此。
　　他依然被身體裏的那個莫名黑點控制著，身體裏的所有壹切都在下落。
　　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十年。
　　這十年裏，寧夜就這麽壹直在這裏站著，身體裏的壹切都在被抽離，而那個黑點也漸漸放大，已經從壹個細微黑點發展成指甲蓋大小了。
　　同時寧夜也知道了這主宰的名諱。
　　無極道主。
　　到是符合他的道途。
　　寧夜覺得自己千機殿主的名號有點弱，也許該叫天機道主才對。
　　不過萬法歸壹，萬道即天道，千機道主也說得過去。
　　只可惜千機對無極，這次卻是無極更強。
　　然而寧夜無所謂。
　　是的，他是真的無所謂。
　　他雖然是聖人，但天道之悟，壹度超越主宰，僅以道行論，已可算主宰，只不過他的野心太大，要求太高，務必要上窮天路至極限，方為至主。
　　正因為這樣，所以千年雲遊，所到之處，所觀之秘，皆是壹目了然，於他而言，天下早無秘密，俯手可得。
　　唯有這無極道主的道，他未見過，甚至無法理解，難以捉摸。
　　但他知道他能成。
　　只因他是天命之子！
　　寧夜無比的堅信這點，差的，不過是壹點契機罷了。
　　十年沈渡，讓寧夜對如今的壹切已有所覺。
　　他微笑道：“人皇的時候，我就明白。聖人之道，在於壹界，而主宰之道，在於廣羅整個正界。但是星羅萬界，從壹界之道，綿延到萬界之道，何其艱難。所需要的時日，只怕就是聖人，都無法做到。”
　　無極道主不明白他為何突出此言，哼道：“是不容易，那又如何？”
　　寧夜見他這般矯情，笑道：“妳也莫要裝。這些年與妳對抗，我也發現壹個問題，就是妳卻是不是天命之人，天道氣運與妳無關。但妳沒有入魔，不入天道不入魔，如此主宰，到也令人詫異。更可異者，妳即是主宰，無極之道便當星羅廣布，但為何我遊歷萬界，卻從未遇到過？”
　　無極道主心中壹顫，閉口不言。
　　寧夜知道自己說中了，笑道：“正所謂窮極思變，我也是沒想到啊……竟然還有如此成聖之法。自成壹道！厲害，厲害！厲害啊！”
　　無極道主已大笑起來：“愚昧，無知！寧夜，妳只知其壹，而不知其余。既然妳看破了，那本座也不妨直言。妳以為是本座窮途思變，卻不知，這本就是主宰應有之道！”
　　“妳說什麽？”寧夜詫異。
　　無極道主：“如妳所言，星羅萬界，何其廣袤。成就聖境，亦不過布道壹界，要從壹界至星羅萬界，太難太難。聖人之命亦有盡頭，怕是連萬分之壹都沒到，便壽元已盡，如何成道？這般情況下，自然只有別出蹊蹺，自創成道。”
　　寧夜微微吃驚：“妳是說……所有的主宰都是……”
　　“沒錯！”無極道主喝道：“唯有真正屬於自己的道，方能通行無礙，無視空間與時間，廣袤天下。天道本壹道，為何會有萬道之說？為何會有那許許多多的分支……”
　　“是主宰！”寧夜明白了。
　　“正是。每壹位主宰的出現，都是在書寫這星界的法則，為它添磚加瓦。便如高屋建瓴，天道之世，亦因此而變得龐大駁雜，才有了這紛紛擾擾，變化多端，相互矛盾，又相互統壹之萬千之世。”
　　寧夜不由的張大嘴巴：“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也就是說，走前人之路，是不可能成為主宰的？”
　　“沒錯！”無極道主斷喝出聲。
　　“不，不對！”寧夜道：“天道本道，本身就廣播萬界，修天道，即為修萬界之道。”
　　“這話是不假，可前提是要通過天道考驗。”
　　寧夜明白了。
　　他大笑出聲：“所以之前的說法也沒錯。只有修天道，才能成就第九境。但是做不到的情況下，只能自創成道，成為天道輔助，卻也因此主宰便是終極。”
　　“天下從無第九境！”無極道主喝道。
　　“只能說，從未有人做到過罷了。但是天命垂憐，始終給每個人機會。”
　　“妳想說妳不成？”無極道主冷笑：“我知道妳通過了天道考驗，自斬魔業。但妳以為，前人就沒有成功過的嗎？不，也有！但他們最終還是消亡了。妳可知，他們消亡於何處？”
　　寧夜點點頭：“魔界。”
　　“正是！”無極道主喝道：“天道之考，壹重接著壹重，只是兩重考驗，妳便如此自得，卻不知前路之上，等待妳的是無盡磨難。還不若珍稀自身，適可而止。主宰已為仙中之極，又何需再苦苦費心。”
　　“若如此，妳都已經主宰了，又還修煉個什麽勁呢？”寧夜反問。
　　“將吾之道融於天之道。”無極道主回答。
　　“那之後呢？”寧夜問：“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此處星界，應該就是布無極之道的最後壹步了吧？只要完成，無極之道就會正式融於天道，再非不可知的存在。而且……妳其實很早就可以完成的。”
　　就像是壹個晴天霹靂，無極道主心中壹顫：“妳怎麽會知道？”
　　“我好歹也在這裏感受了十年。”寧夜笑道：“我身體裏的這個黑點，其速度，可比那處小星界的速度，快得多啊。而且妳同時操持兩處，絲毫不見受到影響，可知壹直都是有余力的。”
　　無極道主悶哼壹聲。
　　寧夜道：“妳之所以不急於如此，是因為妳不知道完成此事後，該做什麽，對嗎？”
　　這個問題再次擊中了無極道主的內心。
　　良久，他嘆息壹聲：“是啊，寧夜，這次妳說對了。象妳我這等人，修行到這般地步，捉星拿月皆在反手之間，天下早無難事。而人也好，仙也罷，若此生無了追求，又還能做什麽？”
　　寧夜點頭：“若此生沒了追求，生命存在還有什麽意義？無極道主，妳已成主宰，融己道於天道也只差壹步，妳不是踏不出去，而是不知道完成之後，又該走向何方。因為那個時候的妳，已經沒什麽可以追求的了。或者說就算有，妳也做不到。”
　　無極道主苦笑起來：“妳說對了……這次是妳說對了。吾已登頂，卻上天無路。人言高處不勝寒，吾雖為主宰，但站的太高，卻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而我，又沒有資格進入反界，去了那裏，便是自取滅亡。”
　　“但我可以。”寧夜已道：“有我在，妳不會有事。”
　　無極道主冷笑：“怎麽？以聖人之身，就想招攬我？寧夜，妳想得太美好了吧？妳連我這壹關都過不去，還想妄為吾上？”
　　“我可沒有讓妳高擡貴手的意思。”寧夜揮了揮手：“無極之道，不在天道，所以我沒法對抗。但是要解決，還不簡單？只要讓妳早點完成不就行了？抵抗我抵抗不了，我還不能給妳加速嗎？”
　　他說著信手壹揮，就見那大星界呼啦啦驟卷塵煙，更多的能量與物質湧向小星界。
　　無極道主愕然，那壹瞬間他明白了。
　　寧夜已找出破解他無極之道的秘法。
　　沒有驚愕，也沒有畏懼，無極道主放聲狂笑：“好小子，果然有妳的。”
　　說著就聽轟然震響，就見寧夜身體中的黑點已然消失。
　　無極道主長聲道：“妳既已知解法，繼續拖延下去也沒有必要。此法爭鬥，是妳贏了。”
　　到底是主宰，行事也是灑脫之極，說放手就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