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七十九章 赤須漢、姣長女
雅騷 by 賊道三癡
2018-6-29 15:33
陸韜托楊石香給張若曦帶來了壹封信和五匹精棉、五匹紗綢,信裏向妻兒報平安並恭喜內弟張原高中紹興府試案首,除此之外陸韜並沒有說其他事,張若曦讓張原向楊石香詢問壹下青浦陸氏近況如何?
去不成百花樓喝花酒,張萼也就留下與張原、楊石香、金伯宗壹起食綠豆粥,翠姑腌制的幾樣小菜甚是爽口,還有蓑衣油餅、蒸餅,都頗為可口。
說起江南大旱,楊石香道:“松江那壹帶並未見旱情,過了嘉興,就見處處土地幹裂,浙江道十壹府恐怕有壹半受災,江南本是糧賦重地,這壹受災,影響甚大。”
張萼卻壹臉興奮道:“再過兩日《水滸》壹百單八將就要開始遊行祈雨,必能感動上蒼,賜下甘霖。”
張原問:“三兄,那些赤發鬼劉唐、壹丈青扈三娘都找到了?”
張萼忙問:“妳都知道了?”
張原奇道:“我知道什麽?”
張萼大笑道:“那看來是天意,妳出口就問赤發鬼劉唐和壹丈青扈三娘,妳可知這兩人由誰來扮演?”
張原心中壹動,皺眉道:“妳要讓穆敬巖父女來妝扮這二人?”
張萼拍腿道:“正是,介子妳壹定得答應,不然這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就湊不全了,為找齊這些人著實費神,那些家仆腿都快跑斷了,還是那日我在石橋上看到穆敬巖父女侍候妳那兩個外甥騎騾子,這才突然想到由穆敬巖扮劉唐、穆真真扮壹丈青最妙不過。”
張原道:“也不怎麽相像啊。”
張萼道:“穆敬巖本就是黃胡子,再把須發染紅壹些就行,穆真真身量不算很高,讓她穿個高底鞋也勉強算得姣長了,最難得的是穆真真還有武藝,讓穆真真持日月雙刀,最妙不過了——這個還得妳去對他父女二人說,我先前許他父女二人五兩銀子都不肯。”
天災難測,無法可想就瞎熱鬧,張原搖著頭笑,說道:“那好吧,等下我就對他二人說。”
張萼急不可耐道:“現在就叫來說。”
張原便讓武陵去把穆敬巖和穆真真喚來,不壹會兒,穆氏父女二人來了。
張萼對穆氏父女道:“妳家少爺已答應了,妳二人明日便來西張妝扮壹番,後日便要遊行祈雨。”
張原見穆真真似乎有些不願意,便道:“真真,這祈神求雨也算本縣大事,妳參加壹下無妨。”
卻聽穆真真道:“少爺,這壹丈青扈三娘有丈夫的。”
張萼頓足大笑,說道:“妳是說那王矮虎啊,哈哈哈,又不是真要把妳許配給他,就算妳肯,介子也不肯吶。”
穆真真趕忙搖頭:“婢子不肯。”
張原對穆真真笑道:“真真,那王矮虎若敢靠近妳,妳就壹腳踹過去。”
穆真真低著頭不說話。
張原見穆真真不情願,便對張萼道:“算了,真真她不願意,就不要勉強她,高身量的美婦人也好找的,真真年幼,扮著也不像。”
張萼大為不悅,說道:“介子,妳連自家的婢女都使喚不動了嗎,女人這麽寵著怎麽行!”
穆真真趕忙道:“三公子,小婢願意的,小婢方才只是擔心穿了高底鞋不好走路。”
張萼頓時又笑了,說道:“妳又不是纏足的,擔心什麽,好了,那就這麽說定了。”又對張原、楊石香、金伯宗三人道:“明日請壹起來看水滸群雄盛會。”
張萼走後,張原與楊石香、金伯宗到後園投醪河畔散步長談,投醪河已沒有水,河道雜草叢生,後園的那三楹二層的木樓已在建上層,尚未封頂。
楊石香對山陰幹旱不甚關註,說道:“介子兄,我這次帶來了青浦、華亭、上海三縣諸生的制藝五百篇,請介子兄從中挑選壹百二十篇加以點評,在下願以壹百五十兩紋銀為酬。”又道:“介子兄也莫要推托客氣,在下是開書鋪的,請人選文付酬是理所當然的事,妳我友情歸友情,這銀子妳定要收下,銀子我已經帶來了。”
上次在青浦楊石香是說以壹百兩銀子為酬,現在增加到壹百五十兩潤筆酬勞了,這自然是因為張原紹興府試案首的名頭,名即是利啊。
晚明黨社本就是利益集團,不談利益如何成得了事,晚明士人也遠不如前代清高,士人經商比比皆是,張原道:“那好,在下壹定精心點評,不能讓這個選本虧了楊兄的本錢。”
楊石香大笑:“介子兄挾縣試、府試雙案首之威,這選本定然大賣,不說華亭、上海兩縣,單是我青浦就有童生三千余人、儒童過萬,只要十有其壹買書,那就能保本。”
壹邊的金伯宗道:“鄰縣諸生爭購也並非沒有可能,那些學子買書也只知跟風。”
楊石香這次是雄心勃勃,他想借張原的這個選本叩開華亭和上海兩縣的書市,若能在這兩個縣把書賣開,那他的書鋪就大賺了,說道:“介子兄,在下還有壹事相求,想請令師季重先生為這個選本寫個序,這也是為了借重令師的名聲。”
這楊石香很有經營頭腦啊,張原道:“好,過兩日我就領二位去拜會王老師。”
說起青浦陸氏的事,楊石香道:“不瞞介子兄,青浦陸氏怕是有大麻煩,我臨行時陸韜還叮囑我莫要對妳說那些事,免得令姐擔心。”
張原問:“是不是華亭董氏要占陸氏的二百畝桑田?”
楊石香奇道:“原來介子兄已知道這事。”
張原道:“我只是猜測,因為我知道陸氏叛奴陳明帶走了陸氏兩百畝桑田的田契,要有大麻煩也應該是這事。”
楊石香道:“介子兄所料極是,華亭董氏五月初就派了人來要接管那兩百畝桑林,陸孝廉告到縣衙,李縣令也知道那片桑林是陸氏祖產,但抓不到陳明,無人證,陸氏丟失了田契,無物證,而且李縣令也不敢為難董氏,因為松江知府是董玄宰的門生,這種跨縣糾紛要由松江府協同青浦、華亭兩縣審理,李縣令只能讓差役把董氏仆人遣回,說那片桑林尚有爭議,董氏無權接管,李縣令能這樣做已經是很給陸氏面子了,只是那兩百畝桑林明明是陸氏田產,現在卻成了爭議之地,陸氏的蠶戶不能去采桑了,陸孝廉如何不氣!”
說到這裏,楊石香停頓了壹下,又道:“據我所知,李縣令明年極可能不在青浦為官,會有新官繼任,以董玄宰的交際,新來的縣令就不可能再護著陸氏了,那時董氏會明目張膽來占陸氏的桑田。”
張原沈默了片刻,問:“那陸養芳近來可好?”
楊石香笑了笑,說道:“自上次被介子兄教訓了壹頓,陸養芳就很少在青浦街市露面,聽說上月去了華亭,也不知有何事。”
又閑談了壹會兒,時近二鼓,張原道:“兩位賢兄遠來疲憊,今日就早些休息吧,明日再為兩位賢兄擺酒接風。”
因為後園小樓尚不能住人,張原就安排楊石香和金伯宗主仆五人住在前廳的兩間耳房,楊石香和金伯宗住壹間,楊石香的兩個仆人和金伯宗的壹個仆人住另壹間,的確是逼仄了壹些,張原致歉說怠慢了兩位,楊石香、金伯宗都道:“無妨,無妨,這樣住著正好,早晚可向介子兄多請教。”
安排好了楊、金二人住宿,張原回到內院,見書房有燈光,走過去壹看,姐姐張若曦在教穆真真寫字,見到張原,張若曦道:“小原,妳來看真真寫的華山碑,很有筆力。”
張原走過去看,穆真真趕緊起身站到壹邊,張原看書案上的那幅大字,結體堂堂正正,用筆豐滿渾厚,很大氣,贊道:“真真寫得好,姐姐教導有方。”
張若曦壹笑,說道:“練書法也要天賦的,真真寫的字很有力,只可惜——”對穆真真道:“真真去給小原斟壹盞茶來。”
待穆真真走後,張若曦即問張原那楊石香可曾說了些什麽?
張原道:“姐姐先前的擔憂沒有錯,華亭董氏果然來占那兩百畝桑田了,好在李縣令還肯主持公道,那兩百畝桑林暫時未讓董氏霸占去,不過這事拖著總是麻煩,陸翁當然是不肯服軟的,姐夫現在也是焦慮。”
張若曦幽幽嘆息,忽問:“小原,妳說妳可以助妳姐夫壹臂之力,妳當如何助他?”
張原道:“時候未到,總得讓我過了明年道試才好。”
張若曦趕忙道:“對,小原妳也莫要多想,專心讀書備考便是,姐姐也不急,反正事已至此,急也急不來,最多也就是保不住那兩百畝桑林。”
張原道:“只要是姐夫當家做主,這兩百畝桑林我定要助他奪回,董氏以為田契到手那桑林就歸他們了嗎,豈有此理,桑林田產即便轉讓買賣也必須要有原主人及其長子背書,姐夫不曾在那田契背書,那桑林就絕歸不到董氏名下,只是現在沒得說理處,只有從長計議。”
張若曦見弟弟這般說,略略安心,見穆真真端茶進來,她便回西樓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