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四百八十五章 父子情深

　　朱厚照頓了頓，接著看了葉春秋壹眼，抿了抿唇苦笑道。
　　“其實朕也覺得楊師傅說的很有道理，這顯然是韃靼人聲東擊西的鬼把戲，是想要借此，轉移開朝廷的註意，大明的關塞實在太長了，他們突破任何壹點，都可能動搖我大明國本。而遼東的混亂，顯然是有人故意為之，哎……”
　　深深的嘆了口氣，朱厚照壹副很煩惱的樣子，大道理大家都懂。
　　可是很多事，不是用道理就可以講的。
　　任何事置身事外誰都可以雲淡風輕，身處其中誰還可以從容淡定。
　　朱厚照又壹次深深的嘆了口氣，眼眸輕輕瞇著細細的在想著怎麽安撫葉春秋，想來想去，還是想不到恰當的言語，咽了咽口水，有些無奈地說道。
　　“楊師傅說的沒有錯，壹旦與韃靼決戰，這裏就離不開妳，朝廷各處關隘都缺乏人手，調撥人馬去遼東平亂，人數少了，則於是無補，人若是多了，又難免使韃靼人有機可乘。”
　　“可是朕又想。”說著他不禁頓了頓，輕輕擡眸凝視著葉春秋，“朕在想，若是現在在遼東的是朕的父皇，若是現在生死不明之人是他，而非是妳的父親，想必朕也會如此，朕也會想舍棄壹切。
　　無論如何，也要去遼東壹趟，也要帶兵，踏平那些女真亂賊，所以，朕理解妳。”
　　朱厚照說著不由輕輕閉上眼眸深思了壹番，猛地睜開，不禁長長的籲了口氣。
　　“所以，妳去吧，妳若是要走，隨時都可以走，京師這裏，朕來頂著，青龍那兒，朕下旨山海關隨時馳援，天又沒塌下來，怕個什麽呢？妳和朕，終究是兄弟，朕或許還不能明白妳現在的感受，可是朕能理解，能體諒，好啦。”
　　他仰面壹笑，眼眸裏不禁流露出擔憂之色，卻始終沒有將不該說的話說出來，而是鼓舞著葉春秋。
　　“趕緊的，別耽擱時間了，妳自己要小心，朕這壹趟，卻不能陪妳了，朕得在這裏，守著祖宗的基業，守著大明的江山，平了遼東，朕給妳慶功。”
　　葉春秋壹直面無表情的憋著自己紛亂的情緒，此時面對善解人意的朱厚照，眼眸裏竟有幾分濕潤，狠狠吸了壹口氣，也不知該說什麽好，無語凝噎，只好將頭別到壹邊去，雙手壹拱。
　　“臣弟告辭。”
　　匆匆的出了暖閣，竟有壹種茫然之感，不知何去何從，這輩子有太多的順風順水，現在的葉春秋，竟有些無措起來。整個人有些難過的想哭了，不過男兒有淚不輕彈，無論在心急，在擔憂，他亦不會落壹滴淚。
　　從午門出來，坐上了外頭等候的葉家車駕，外頭的車夫呼喚了好幾句，葉春秋方才醒悟：“回家，回家去。”
　　他躲在沙發上，蜷著身子，思緒有些紊亂，渾渾噩噩的。
　　待回到家中，或許是消息早已傳遍，這京師就是如此，壹有風吹草動，總能迅速傳播開，遼東鬧了這樣大的事，頓時滿城轟動，葉家也早得知了消息，壹時風聲鶴唳。
　　唐伯虎和門房在門外焦灼等待，壹見到葉春秋回來，唐伯虎便上前，著急的問候道：“公爺，要緊嗎？”
　　葉春秋能從唐伯虎的眼裏看到真正的關切，這絕不是因為唐伯虎的職責關系，而是出自真正的感情流露。
　　葉春秋眼眸微垂，沈默了壹下，旋即無奈地說道：“至今沒有家父的消息，不過……從跡象來看，想必是兇多吉少了。”
　　這句話不是騙人的，假若只是女真人作亂，作為巡撫的葉景在城中，即便是被圍，現在也定然是無礙的。
　　可若是牽涉到了遼東總兵楊玉勾結女真人，卻又是另壹種情況了。遼東的許多軍鎮，肯定保不住，有人裏應外合，那些女真人壹旦殺入了城中，第壹個要找的，就是遼東巡撫葉景。
　　唐伯虎皺著眉，抿著唇，郁郁不樂的樣子：“不知公爺有什麽打算？”
　　葉春秋壹時也沒想到法子，只能深深的思慮著，很快他便有了答案，小聲道：“我想去遼東，無論如何，也要去看看。”
　　“好。”唐伯虎幾乎沒有猶豫，斬釘截鐵道：“那學生去收拾行裝，和公爺壹道去。”
　　葉春秋本想說，妳就不必去了，唐伯虎卻是壹臉毅然決然的樣子，已是轉身進府去了。
　　葉春秋搖搖頭，而葉東也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葉春秋身邊，聽說公爺要動身，便道：“公爺什麽時候走？”
　　葉春秋嘆口氣：“我去見見老太公吧，見了老太公之後便走。”
　　葉東默默點頭。
　　今日有些奇怪，雖是唐伯虎和葉東出來，可是其他葉家人，卻是壹個都沒有看到，老太公不可能沒有得知消息，若是以往，早就急得跳腳，叫自己去商議去了。
　　葉春秋心裏想著，舉步到了正廳，正廳裏人影幢幢，似乎聚了不少人。
　　恰好壹個家人過來，道：“公爺，老太公請妳去。”
　　葉春秋不敢怠慢，便步入廳中。
　　但見這廳中，已是人滿為患，數十個葉家的近親遠親俱都站著，如眾星捧月的圍著老太公，葉辰良和葉俊才竟也來了，葉俊才乃是錦衣衛，消息靈通，而葉辰良在翰林詹事府，接觸的奏報也是不少，他們二人回來，壹定是得到了消息，火速趕來這裏通風報信。
　　葉春秋擡目，卻見老太公不似從前那般心急火燎，卻是端端正正的安坐在位上。
　　葉春秋沈吟了壹下，上前，作禮：“孫兒見過大父，大父，孫兒……”
　　“妳是要去遼東吧。”面對這噩耗，老太公居然面不改色，認真看著葉春秋。
　　葉春秋道：“是，家父在遼東，生死未蔔，孫兒心憂如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去遼東壹趟。”
　　“好孩子啊。”老太公嘆了口氣，道：“父慈子孝，這是應有之義，為人子的，理應如此。妳想去，這是妳的孝心，大父也沒什麽可說的，只是……”
　　說到了只是，顯然後頭有了轉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