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壹十三章 遊上元夜

　　壹家人在散步在街道之間，李賢也帶著兩個弟弟去買了河燈放在洛水之中，看著它們順著水面漂流而下。
　　原本壹開始都還規規矩矩的，不過時間壹長，也就開始有些放飛自我了，會遠遠的跑開。
　　也就多虧周圍混在人群中的千牛衛緊緊跟著他們，距離最遠不超過三尺，才能讓李治任由他們跑出自己的視線之外。
　　李月辰則是不斷在幾個哥哥和老爹老媽之間跑來跑去，壹邊陪他們聊天壹邊引導著他們看看民間的各種風俗。
　　雖然周圍的百姓都躲著他們，但只要對上視線，還是會報以祝福的微笑。
　　隱藏了皇帝身份的李治也會笑著對他們點點頭，然後牽著妻子的手繼續向前溜達。
　　每路過壹個坊市門口，都能聽到裏面有不少擺攤的人再叫賣。
　　豬油炸出來的油錘，新鮮烤制的胡餅，熱騰騰的馎饦……都是這個時代的大部分百姓在上元節能吃得起的玩意兒。
　　至於說水盆羊肉之類的，理論上已經屬於壹種高檔美食，大部分百姓其實是消費不起的。
　　但即使如此，路過的每個人臉上基本都帶著笑容，慶祝著壹年來唯壹壹天的夜市。
　　行走在人群的李治和武則天，也是多年來第壹次親眼見到這樣的場景，壹時之間也感到新奇。
　　李月辰在旁白用胳膊輕輕碰了碰老媽的細腰：“阿娘，如何？出來看看還不錯吧？”
　　武則天笑著點點頭：“平日裏看的奏報再多，也不如親眼看壹看來的真實。”
　　旁邊的李治則是點了點頭，低聲道：“如今大唐已然是太平盛世，朕……我也算對得起列祖列宗了。”
　　正好過來想要叫李月辰過去看跳大神的李顯聽到了，馬上過來耍存在感：“那是，阿爺功績高廣，大唐自然強盛！”
　　“哦？”李治咧嘴壹笑，低下頭問道：“那妳倒是說說，高在哪裏？又廣在何處？”
　　“這……”
　　李顯壹時之間語塞，他就是過來拍個馬屁而已，沒想到還要被細問。
　　沒有心理準備之下，壹時之間陷入了壹片尷尬。
　　旁邊的李月辰突然有壹種想要捉弄他的心思，對老爹老媽眨了眨右眼，隨後壹臉微笑：“阿兄可是想說，高在當代，廣在千秋？”
　　“對對對……”
　　找到了救命稻草的李顯壹把抓住，連連點頭，擡頭看著老爹老媽：“孩兒正是此意！月辰知我心啊！”
　　“哼！”武則天冷哼壹聲，“若是平日多讀些書，也不至於連個奉承話都說不出來，這壹點，妳可比辰兒差遠了！”
　　李月辰直接耷拉下了眼皮，鼓起了腮幫子：“阿娘這是誇我還是罵我？”
　　“妳認為呢？”武則天反問道。
　　李月辰裝作思考的樣子想了想，擡手摸著下巴壹臉嚴肅：“孩兒覺得應該是誇獎！如此說來，孩兒做戶部侍郎是有些屈才了，應當封壹個‘奉承郎’才對！”
　　說到這裏，還壹副深以為然的樣子點了點頭。
　　“這死丫頭！”武則天擡手作勢要打，“妳倒是不以為恥！”
　　李月辰直接張開雙臂抱著她的腰，擡頭露出壹個萌萌的笑容：“因為在孩兒看來，爺娘開心比任何事情都更為重要！孩兒做戶部侍郎，也是為了給爺娘分憂。若非如此，孩兒早就請求致仕，告老還鄉了！”
　　原本聽到前半句話還挺開心的武則天頓時又拉下了臉，直接用手掌按在她的腦袋上推開。
　　“告老？我看妳是長本事了，人不大，混賬話學了不少！”
　　李月辰抓住她的手腕貼在自己的臉上輕輕磨蹭著：“哎呀，阿娘不要生氣嘛，孩兒這只是比喻，詩詞歌賦中常見的修辭手法而已……”
　　武則天被她這副樣子搞的哭笑不得，抽回自己的手之後點點頭：“好啊，既如此，詩詞歌賦，隨便來壹首吧。若是好，為娘今日便不生氣了。”
　　我去……
　　聽到這句話的李月辰就感覺有點無奈了。
　　自己這個老媽是很喜歡詩詞歌賦以及文章的，壹身的文學細菌。
　　可偏偏這玩意兒是自己最不擅長的，到現在，連《詩經》都還沒看完呢。
　　知女莫若母，肯定是故意難為我。
　　李月辰壹邊跟著夫妻倆往前走壹邊左思右想，自己會的詩詞還有哪些。
　　陋室銘倒是會背，可問題現在是上元節，氣氛不符啊！
　　眼看她走著走著就歪了，武則天也不提醒，就那麽牽著李治的手繼續向前走，將女兒甩在身後。
　　反正身邊壹堆千牛衛保護著呢，而且她也時不時回頭看壹眼，安全問題不用擔心。
　　李月辰壹邊往前走壹邊想著，到底還有什麽詩詞能符合氣氛的。
　　無奈自己知道的詩詞不多，現在印象裏的就那麽零星幾首。
　　感嘆書到用時方恨少的同時，李月辰無奈的嘆了口氣。
　　突然之間看到樹枝上還未完全融化的積雪，又看看周圍的女孩子頭上帶著的大撲棱蛾子，感覺好像想到了什麽。
　　上元節，大多數家庭條件不算太差的女子，都會在頭上戴個簪子，這簪子上有壹只蛾子，根據條件不同，做出來的蛾子也不壹樣。
　　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就是木頭刻的，像發卡壹樣是完全固定的。
　　而老媽武則天頭上和自己頭上這種，是金銀作坊工匠們的頂尖作品，翅膀都是活的，會隨著走路的節奏壹上壹下的撲扇，栩栩如生。
　　有了！
　　李月辰擡頭看看已經快要走遠的老媽，快跑兩步來到她身邊，低聲吟道：“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話音落下的壹瞬間，夫妻倆便停下了腳步，壹臉驚訝的看了過來。
　　武則天頭上戴著蛾子，身上的絲綢在燈火下微微反光，身上帶著香囊。
　　而且剛剛李月辰那邊往這邊看過來，恰好是燈火闌珊……非常符合氣氛。
　　她本身又有很高的文學鑒賞水平，壹時之間有些驚訝的楞在原地。
　　李月辰擡頭笑笑：“阿娘，如何？”
　　“咳！”
　　武則天微微點頭，繼續跟李治向前漫步，看似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還不錯……不過這語境，似乎感覺不像是對母親說的？”
　　“哪有？”李月辰絲毫不臉紅，“這恰好是孩兒對母親的愛與思念！”
　　武則天皺著眉頭想了想，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這詞，好像只是半闕吧？上闕為何？”
　　“上闕……”李月辰壹下子楞在原地。
　　臥槽！我忘了！
　　上闕是啥來著？好像是東風什麽的……東風導彈？
　　用了壹秒鐘的時間快速思考壹遍過後，李月辰咧嘴壹笑：“上闕，孩兒也不知，本就是隨口做所，日後等有緣人來補全吧！”
　　看到李月辰那灑脫只中略帶慌亂的表情，武則天點點頭，倒是沒繼續說什麽。
　　對於自己的女兒，她還是很了解的。她說沒有，那就是真的沒想出來。
　　不過也跟李治對視壹眼，兩人互相隱晦的隱藏了笑意。
　　這個女兒平時讓她寫文章作詩都是壹片亂七八糟，不過偶爾也確實能有些佳句出來。
　　比如之前的憫農便是如此。
　　看著李月辰又跑去跟哥哥姐姐們玩在了壹起，武則天突然扭過頭：“要不要讓辰兒好好學學詩詞歌賦？”
　　李治看表情似乎有些心動，不過最終還是搖了搖頭：“算了，辰兒誌不在此，我等也不必強迫她。”
　　“說實話，辰兒在這方面同樣是有才華的。”
　　“嗯，不過辰兒都說了，她最想要的便是讓妳我開心。那我等在這些事情上，應該也讓她開心壹些才是。既然好武不喜文，那便由她去吧。”
　　李治臉上的表情倒是非常灑脫，看著女兒的背影，繼續牽著妻子的手，輕輕漫步在燈火闌珊下。
　　……
　　所有的官員都不知道，也沒想到，今年的上元節，皇帝居然帶著壹家人微服出宮了。
　　或許是因為保密工作做的好，再加上運氣不錯，出去逛到大半夜，居然壹個熟人都沒有遇到。
　　第二天起來之後，李治臉上仍然帶著壹副好心情的笑容，陪著武則天壹起處理事情的時候也輕松了很多。
　　而李月辰則是在想著，以後應該找機會跟老爹說壹聲，將上元節設定成大唐法定節假日。
　　只有壹天取消宵禁只在太少，應該設定成三天。
　　上元節的前壹天和後壹天，連續三天取消宵禁，應該能更有意思壹些。
　　過了兩天，李月辰決定去農莊裏，告訴孩子們差不多應該開始重新上課了。
　　乘坐馬車來到了農莊之後，最先出來的迎接的確實村長他們，壹臉笑瞇瞇的拉著李月辰來到了田地旁，邀請她去看那些生長的極為茂盛的麥苗。
　　田地根據不同的種植密度被分成了好幾塊，而其中涼快的麥苗長勢極為不錯，而且是在種植密度比之前大了不少的前提下。
　　看著村長等人壹臉眉開眼笑的樣子，李月辰笑著點點頭：“雖然現下看著不錯，但依然不可掉以輕心，只有結果出來之時，才能完全放心！”
　　“殿下放心，小老明白！”村長眉開眼笑的答應壹聲。
　　隨後李月辰又來到院子裏面，盧照鄰已經在等待了，連忙起身行禮。
　　“見過殿下，祝殿下新年安康！”
　　“好吧，雖然年已經過完了，不過也祝妳新年快樂！”李月辰笑著擺擺手，讓福來送上壹瓶罐頭作為新年禮物。
　　倒不是舍不得多給，而是現在不想暴露配方，他要想吃，可以親自去南市的店鋪，免費吃到飽，只要不怕齁死就行。
　　孩子們也都紛紛過來給李月辰行禮，祝願新年快樂。
　　客套完畢之後，李月辰在亭子裏坐了下來：“今日過來是通知妳們，過幾日便要回復上課了……都復習的如何了？”
　　張老大走出壹步，恭敬的回答：“殿下敬請放心，學生有帶著他們認真復習，盧先生也盡心為我等解惑。”
　　“那便好，新年開始，課程會略微加重壹些，妳們要有心理準備！”李月辰笑著提醒壹聲。
　　……
　　還沒到二月，皇宮裏面便收到了兩個消息。
　　第壹個是絳州刺史，鄭王李元懿去世了。
　　這個人李月辰僅僅是在族譜上看過，但完全不認識，也沒什麽印象，他是老爹李治的叔叔，高祖的兒子。
　　皇族成員去世，皇帝必須負責管理其身後事。李治下令，追贈司徒，荊州大都督。
　　謚號為惠，陪葬獻陵。
　　第二件事情是太子李弘在長安監國期間，看百姓忍受饑荒之苦，下令開倉放糧，救助百姓。
　　因為事態緊急，所以來不及事先匯報，只能先斬後奏。
　　收到消息之後，李治並沒有說什麽，只是詢問糧食夠不夠，是否還需要其他幫助之類的問題。
　　同時，因為這段時間李月辰壹直跟李弘有書信來往，也同時知道了這件事情。
　　壹來她是太子的妹妹，就當拉家常了。
　　二來她又是戶部侍郎，這種事兒也在應該知道之列。
　　說實話，李月辰覺得這做法有些欠考慮。
　　當然不是說就應該看著百姓餓死，救災這種事情也是需要做好調查，才能最大限度的讓救災糧分發下去的。
　　直接開倉放糧，弄不好就會吸引很多家裏還有些余糧的人過來占便宜。
　　這樣的話，那些真正到了山窮水盡地步的百姓反而還要跟他們去搶，做不到最大化。
　　……
　　仁壽殿內，李治看著手中的奏報摘下了眼鏡，揉了揉晴明穴：“媚娘對此有何看法？”
　　“此舉有些欠考慮了。”武則天在旁邊皺著眉頭，“雖然如今糧食產量提高的研究已有成果，但還是……”
　　“唉……”李治嘆了口氣，“弘兒是個好孩子，只可惜……”
　　他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顯然是略微有些失望。
　　武則天給他添上了茶水，坐在旁邊安慰道：“無礙，弘兒還是缺乏壹些鍛煉，日後稚奴多教教他便好了。”
　　“嗯！”李治點了點頭，擡起胳膊，握著她的手輕輕撫摸起來，隨後突然壹笑，“其實此事，到也不算出乎意料……”
　　武則天沒說話，點點頭表示贊同，早在幾年前李治就有過預言。
　　只不過現在真的如預料般發生了，夫妻倆都覺得這孩子鍛煉的還是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