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六十章 熱羊頭和老丈人

　　“這就完事兒了？這就要走？”
　　眼看從生產車間壹出來，陸子堅就直奔車子，靳曉燕頓時大為不滿，但是壹扭頭，也沒誰可供她沖著抱怨，只好自己追上去，“沒妳這樣的，妳在廠子裏多待會兒能怎麽著啊？這可是妳的廠子！”
　　陸子堅有話回答她，“嗨，哪兒來的什麽妳的我的，都是給孩子的！”
　　壹句話，又堵住了靳曉燕的嘴。
　　偏偏還生不起氣來，甚至還隱隱約約有點高興。
　　直到現在，她已經懷了孩子這件事，除了他倆，還誰都沒說，雖說提這個話，實在是早得很，但身為孩子的母親，盡管孩子還沒出生，靳曉燕心裏其實已經隱隱約約有所擔憂了——咋辦，結不了婚啊！
　　而且現在這年頭不興這個了，沒有娶妻納妾這壹說，像靳曉燕這樣的，按村子裏老人的話來說，算是大戶人家的外宅，認真講，連個小老婆都挨不上。
　　小老婆雖然在家裏要受大老婆的氣，但好歹是所有人都承認的自家人，生了孩子那就是自家的孩子，但外宅養的要是生了孩子，認不認在兩可之間。
　　雖然隱約覺得，陸子堅肯定不是那種人。
　　壹來他很喜歡自己，對自己也很好，二來他擺明了很喜歡孩子。
　　但覺得歸覺得，又哪裏能有這樣的壹句話，讓人心裏甜軟踏實呢！
　　於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男人上了車子，倒了把車就揚長而去，鼎豐食品總經理靳曉燕女士，也只好雙手叉腰，站在那裏看著。
　　偏偏車子剛壹消失，她臉上就不受控制的露出笑容來。
　　悄悄攥壹下拳頭。
　　…… ……
　　“哎呦，這個味兒真是……嬸子，這雞炒的真好吃！”
　　中午時候在周家，心心念念地惦記了好幾年，光是重新回到93年之後就已經念叨了小兩年的周媽媽牌炒雞，終於進嘴了。
　　陸子堅大拍馬屁。
　　這年頭農村能吃點啥呢，羊肉牛肉太貴了，老百姓輕易不舍得吃，哪天家裏有點高興事兒，或者是賺了筆錢，也就是上集、上供銷社，割上壹斤豬肉，也就頂天了，真要說饞了，來客了，炒雞，是個絕對地道的好菜。
　　所謂雞鴨魚肉，雞肉最實在，吃到嘴裏全是肉。
　　而且還最便宜。
　　如果是冬天，就燉上點蘑菇，再不然冬瓜，夏天更好辦，哢哢哢幾根黃瓜切了往鍋裏壹丟，出鍋了甚至比雞肉的味道都香全好吃。
　　所以，大姑家要改善生活，炒雞，周家要待客，炒雞，靳曉燕當初要對陸子堅表示感謝，請他吃飯，還是炒雞。
　　那麽，去看老丈人，拿啥禮物？
　　過年過節另說，那都是有標準的，早些年拿白面饃饃，日子好過了，拿過年的果子、點心，拿只雞，拿瓶酒，那算上禮。
　　平常呢？
　　熱羊頭！
　　壹個熱羊頭，十壹十二的，就買下來了，甚至老板還負責給拆開，能撕出二三斤羊臉子肉來，羊腦子更是大補的好東西，關鍵是好咬——本地上了歲數的老頭兒老太太，尤其的喜歡這壹口。
　　自從陸子堅手裏有點小錢了，每逢回家，他都要繞個道，跑到縣裏最有名的羊肉館，去給家裏的爺爺奶奶買個熱羊頭拎回去。
　　老周同誌才四十來歲，擺明了還不到享受羊頭肉的年紀，不過為了表示“尊敬”，陸子堅也還是特意跑去，給老頭兒買了個熱羊頭拎來。
　　剛進門那會兒，看見陸子堅手裏大塑料袋裏拎著的居然是個撕開的熱羊頭，老周同誌當時就臉上壹黑，但丈母娘居然哈哈地笑了起來。
　　反正陸子堅就裝不懂，笑呵呵地裝傻。
　　老周同誌這口氣是不吐不快的，等到翁婿倆喝上了酒，三杯下肚，他說：“孩兒啊，往後別給拿羊頭，我才四十來歲，還滿嘴好牙呢！”
　　丈母娘壹聽這個，就再次哈哈地笑起來。
　　還主動幫著姑爺辯護，“那有啥，都是好肉，不正好叫恁倆下酒？孩子也是壹片心意，他才多大，哪在意過這個？這不是想給妳拿好東西嘛，也不知道聽誰說的，走親戚最好拿個熱羊頭，這也值當生氣？”
　　然後才笑呵呵地跟陸子堅解釋，“孩兒啊，壹般都是過了六十歲才給拿羊頭！恁叔可不願意老那麽快！”
　　陸子堅“恍然大悟”。
　　結果這下子周建春鬧明白了自己老爸黑了臉的原因之後，也哈哈大笑起來。
　　“知道了叔，往後不拿羊頭了。我主要是像俺嬸子說的，聽人家說，去看丈人丈母娘，都時興拿個熱羊頭。”
　　好家夥，這話不說還好，這話壹說，丈母娘沒說啥，老丈人又黑了臉。
　　“滋”的壹聲咂了杯中酒，老周同誌放下杯子，看陸子堅給自己倒酒，嘆口氣，“行啦，行啦，孩兒啊，妳的意思不用再多說啦，都明白了。年前妳拿那雞鴨魚肉來，就都明白了。跟建春她媽俺倆，這不也沒攔著恁？”
　　他是很明白陸子堅的意思的，這混小子就是想從自己這裏確立壹下，他跟周建春之間的這個事兒，是已經成定局了的。
　　怕自己攔著。
　　於是就說：“往後俺倆還是不攔著恁，恁倆都高中畢業了，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誰家爹媽還能攔著不叫搞對象？尤其恁倆要是能壹塊兒考到首都去，搞就搞吧！可是有壹個呀，孩兒，這樣可不中，恁搞對象歸搞對象，將來要結婚，咱還是得明媒正娶！時間上，我也不催妳，等恁大學畢業的時候，叫恁爹娘找個媒人，到家裏來提壹提，哪怕都知道是走個過場，咱也得有，妳說中不？”
　　“中！”
　　陸子堅馬上答應，“就按妳說的辦叔！只要跟俺嬸子恁倆不反對，俺倆就先上學，先處著，等啥時候要結婚了，我提前跟俺爹娘都打好招呼，俺家找個媒人，上門提親。凡是別人家有的，我壹樣都不會缺了建春的。”
　　“那中，有妳這句話就好！來，喝酒！”
　　“噯！我幹了叔兒！”
　　酒杯叮的壹碰，陸子堅壹仰脖，小酒甌壹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