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6章 身陷重圍

　　天平軍節度使曹煥，憤怒地看著面前自己派出去的使者。
　　使者的兩個耳朵被衛城的守將裴矩割了去，而自己寫去的勸降信對方連拆都沒有拆，封皮上倒是有鮮紅的壹行字：誓不與叛賊兩立。
　　砰的壹聲，曹煥壹拳重重地擊在大案之上：“給臉不要臉，他要戰，那便戰，傳令全軍，攻打衛城。”
　　“諾！”帳內十數名將領抱拳領命，飛奔出帳。
　　旋即，帳外金鼓之聲大作。
　　天平軍主力傾巢而出，向著衛城方向撲去。
　　李澤在潞州屯兵不前，在壺關與皇帝壹行對峙的這壹個月中，朱溫終於攻克了潼關，大軍沿著潼關向內，壹路勢如破竹，直逼長安城下。
　　皇帝早就棄都城而去的消息，此刻也在長安城內瘋狂傳開，沒有了主心骨的長安城旋即也是四分五裂，有的官員在積極組織抵抗，有的卷了家產倉惶逃亡，有的卻認為改朝換代將開始，則是積極準備著向新主人效忠。
　　朱溫大軍壹至，幾乎不費吹灰之內，便攻克了長安城，進入到了長安之內。
　　中書令汪書率領絕大部分朝臣向朱溫投降，倒是壹直與李澤不對付的尚書令陳筆，與左仆射王鐸壹起，率領家將與壹部分官兵，退入到皇宮內城，與叛軍激戰十數日，方才被攻克，陳筆在城樓之上督戰之時被壹箭斃命，王鐸卻在懸梁自盡之時被叛軍沖入救了下來。
　　王鐸雖然被俘，但卻保住了壹條老命，連家人也沒有受到牽連，蓋因為王氏壹族乃是宰相世家，在大唐聲名顯赫，這樣的人物，朱溫自然是想收歸己用，王鐸雖然不死，被朱溫釋放歸家之後，卻就此閉門不出，壹時之間，朱溫盡也拿他無可奈何。
　　但到了這個時候，長安終算是盡歸了朱溫。
　　雖然拿下了長安，但朱溫心中並沒有多少輕松，因為昭義之變局，實在是大出了他的意料之外，皇帝跑了不說，現在連朱友貞也陷了進去。潞州若失，必將為他的新王朝埋下巨大的隱患。
　　但就在這個時候，最新的消息傳來卻讓朱溫大喜若狂。
　　李澤之母王夫人死在了壺關，而且是因為當朝皇後。李澤為此勃然大怒，大軍在潞州擁兵不前，本人也拒不進壺關晉見皇帝，威逼之意昭顯無遺，雙方對峙，盡達壹月之久。
　　壹月的時間，對於朱溫來說太寶貴了，哪怕是關中河洛之地此時仍然還未完全平定，他仍然是下令曹煥率領天平軍大舉進軍昭義，務必要與保住潞州，就算不能將李澤完全驅逐出去，也要與其形成膠著爭奪之勢，待得他將關中河洛掃蕩之後，再行定奪。
　　在朱溫看來，這便是老天給予他的機會，是上天在眷顧著他，否則這樣的當口兒，李澤怎麽就脾氣發作，不顧壹切與皇帝對峙起來了呢？
　　終歸還是壹個意氣小兒啊！
　　朱溫頓時覺得以前太高看李澤了。
　　朱友貞堅守潞州，曹煥再從外面攻擊，內外夾擊，不怕李澤能玩出什麽花樣來。
　　曹煥進軍衛州之後，果然壹路順風順水，此時武威的主力盡數集中在潞州左近，衛州空虛，對於曹煥來說，拿下衛州，不諦於十個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穩。
　　而駐守衛州的，卻是早先洛陽長史，福王李忻的部下裴矩。
　　福王戰死之時，裴矩尚在河東，待得他歸來，福王卻已經變成了壹蓬輕灰，隨風而散了。悲憤之極的裴矩接受了李澤的征召，成為了衛州刺史。
　　如今城中兵不過五千，而且盡是裴矩征召的早前潰散的神策軍，青壯，或者民間壹些義通之士，在曹煥看來，以這樣的軍隊，對抗他的天平軍，簡直就是自取滅亡。
　　但事實，卻大大地出乎了曹煥的預料，在他看來烏合之眾壹般的衛州守軍，竟然硬生生地擋住了天平軍如潮的攻勢，原本認為壹鼓可下，但連續三天，也不知道擂了多少通鼓了，衛州城卻仍然矗立在曹煥的面前。
　　曹煥駐馬城下不遠處，盯著城頭之上飄揚的裴字旗幟，衛州城表現出來的戰鬥力讓他心中格外疑惑。這也是他親自到第壹線來觀察的緣由所在，但裴矩的所作所為卻再壹次徹底地激怒了他。
　　因為當著他的面，裴矩居然在城頭之上唱起了大戲，鑼鼓家夥什整天響，明顯是壹些男人男扮女裝在城頭之上扭扭捏捏，拿著嗓子聲嘶力竭地唱著荒腔走板的曲子，如同壹記記耳光抽在曹煥的臉上。
　　“進攻，進攻，今夜我要在衛州城內睡覺！”憤怒地拔出出來的曹煥，對著麾下的將領吼道。
　　城頭之上，盔甲之上滿是血跡的裴矩，看著下面如潮水壹般湧來的天平軍，得意地笑了起來，轉身看著身邊的另壹位將領道：“文將軍，接下來，就看妳們的了。”
　　文福，武威將領，原本是成德節度李安國的親兵將領，老成穩重，在李澤麾下，亦極受重用，衛州城中，可不止裴矩帶領的五千雜兵，更有文福先前秘密率兵進駐。兵馬不多，只有三千余人，但卻是武威的王牌軍隊之壹，是由李安國早前的親兵改編而來。李安國完全退下來之後，他的親兵壹分為二，由文福與梁晗分別統領。
　　正是因為這壹支軍隊的存在，才給了潞州城內這五千雜兵更多的勇氣與毅力，生生地頂住了曹煥三天的進攻。
　　文福微笑著摸了摸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胡子，道：“裴刺史辛苦了，從今天開始，這城防便交給我了，您盡管去安心睡大覺。此時，我們的大網也已經織就了。”
　　城頭之上旌旗招展，裴字旗倏然後退，文字旗陡然揚起。壹批批的黑甲軍，從後方湧了出來，接管了城頭之上所有的戰鬥崗位。
　　強力的弩弓鋪天蓋地的射將下來，將城下的天平軍壹批批地射倒在地，舍死忘死地攀著雲梯爬上城樓的天平軍，在城頭之上連穩住壹下陣腳的機會都沒有，便被黑甲軍砍瓜切菜壹般地當場擊殺。
　　這壹次進攻，攻得猛，攻得兇，但卻也敗得快，敗得狠。
　　潮水壹般地上去，又潮水壹般的退了下來。
　　曹煥麾下的軍官跑前跑後忙著整飭軍紀，準備著第二次進攻，曹煥卻直勾勾地看著城頭之上那面飄揚的文字旗。
　　他自然知道文字旗下是誰，李澤麾下，姓文的統兵將領只有壹個，可是按照早前的情報顯示，這人不是應當在潞州嗎？怎麽會在這裏？
　　他激零零地打了壹個寒噤。
　　文福在這裏，那梁晗呢？
　　文福在這裏，是不是其它的武威精銳也在這裏？
　　陡然之間，曹煥的背心裏滲出了壹身冷汗。
　　“曹帥，軍隊已經準備好，可以再度發起攻擊。”壹名軍官策馬奔到中軍旗下，抱拳大聲稟報道。
　　“退兵！”從牙齒縫裏，曹煥迸出了兩個字。
　　天平軍迅速地向後退去，衛州城樓之上，文福看著退卻的敵軍，冷笑道：“倒也機警，不過此時退兵，不嫌太晚了嗎？”
　　的確太晚了。
　　當天晚上，曹煥盡出斥候向四周打探，不到午夜時分，壹個個的惡耗便相繼傳來，出去的斥候們回來的時候，幾乎個個帶傷，人人驚魂未定。
　　北面黑山方向，發現大量的武威軍隊，為首的，是朝廷左武衛大將軍秦詔，麾下兵馬近萬。
　　西面延津，竟然發現了李澤最為倚重的大將曹信的將旗，麾下兵馬亦超過萬人。
　　東面，另壹員武威大將石壯率領壹支超過萬人的大軍，正在向著枋頭方向推進。
　　而在正南方向，由閔柔率領的上萬武威騎兵已經切斷了他們的退路。不到壹天功夫，曹煥設在南方的補給點，被閔柔盡數摧毀。
　　換言之，現在的曹煥麾下數萬大軍，已經被武威軍隊給包圍在了衛州城這方圓數十裏之內。
　　曹煥手腳冰涼，他實在想不出，李澤怎麽會在短短的時間內，便將他的主力部隊從潞州給悄無聲息地運動到了衛州的。
　　只能有壹個可能。
　　先前所有的都是假象，都是騙人的。什麽潞州擁兵不前，什麽壺關對抗，都是騙人的幌子，在這個期間，武威已經在悄悄地將兵馬向著衛州方向移動。
　　潞州的朱友貞，田悅都是蠢豬，武威的主力根本就不在他們面前，他們坐擁六七萬精銳大軍，如果再將潞州的青壯動員起來，十萬人也不是問題，卻只知困守城內，不敢出城作戰，白白錯失良機。
　　“傳令全軍，向枋頭方向，急速撤退。命令所有騎兵，用最快的速度趕到枋頭。務必要守住白渠。”曹煥用顫抖的聲音下達著命令。
　　往哪裏跑，都沒有出路了，現在唯壹的指望就是騎兵搶在石壯之前，抵達枋頭，守住白渠，然後利用哪裏的漕運船只，從水路逃回去。
　　是夜，曹煥所部連夜撤軍，他倒不懼城內守軍出城追擊，現在他尚有數萬人馬，城內守軍敢出來，他倒不妨在臨走之前出壹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