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9章 拍賣（上）

　　柳如煙瞅了李澤壹眼，道：“聞敵亂，當心喜，怎麽看妳反而憂心忡忡的？壹點也沒有高興的模樣？”
　　李澤搖了搖頭，“我們的敵人是偽梁，不是關中百姓，怎麽高興得起來？”
　　柳如煙翻了壹個白眼：“可是妳別忘了，整個偽梁，也就是由這些百姓供養起來的，基礎亂了，對於我們，自然是好機會。可惜現在我們也是泥菩薩過江，否則大軍壓過去，指不定就能壹舉收復長安，洛陽。”
　　“巧兒，妳見過人活生生的餓死的嗎？”
　　柳如煙搖搖頭。
　　“妳見過易子而食嗎？”
　　柳如煙臉色微變，仍然搖頭。
　　“我也沒有見過！”
　　柳如煙卟哧壹聲笑了出來：“我還能為妳見過呢，這麽煞有介事的跟我說。”
　　“但我聽他們說起過。”李澤道：“密營的孩子們，基本上都是這樣來的，他們跟我講過，屠虎也跟我說過壹些。其情之慘，不忍聽聞。”
　　“現在我們能怎麽辦？還不是沒有辦法。能讓我們自己治下的百姓不遭這個罪，就算是了不起了。”柳如煙道：“我們只能早些讓自己的實力徹底地壓倒對方，然後擊敗對手，才能解救這些人吧，現在，想再多也沒有用。”
　　“說得也是！”李澤點了點頭。
　　看著李澤心情好了起來，柳如煙彎腰從軟榻下方拉開了幾個抽屜，從裏面掏摸出了壹些東西，放在李澤的面前：“吃點東西吧，這些可都是沈從興特意差人送來的。”
　　“都是些什麽啊？”
　　“都是滄州的壹些特色小吃。蜜棗、白洋澱的菱角等等，妳嘗嘗！”柳如煙剝了壹個菱角餵到李澤的嘴裏。
　　“這些東西，在武邑也有的賣啊！”李澤笑著道：“其實不止這些，河間的驢肉火燒啊，交河的煎餅啊，在武邑可都是很有些名氣的。”
　　“但這畢竟是人家的壹片心意嘛！”柳如煙道：“他總是妳最潦倒的時候的侍從，對妳壹直又忠心耿耿的。他在棣州壹駐這好些年，帶的右領軍衛壹直沒有動彈過，不僅是他著急，他麾下的將領們也著急啊，誰不想立功受賞，封妻蔭子呢？”
　　李澤思忖片刻道：“沈從興個人才具有限，但此人又頗有野心，很想出人頭地，這壹點，從他還是我的侍衛的時候，便已經表現出來了。他不像陳炳，褚晟他們幾個，知道自己的份量，所以從來不敢有大的奢望。沈從興比他們幾個的能力要強壹些，但真要讓他獨立領軍獨擋壹面，我是真不放心的。”
　　“難道沈從興不比田平，薛沖，張嘉他們更可靠嗎？”
　　“可靠當然是更可靠，但我們用人，不能光看可靠吧？他還得要有相應的能力才行啊！”李澤淡淡地道：“就說田平，妳說他的人品有多好嗎？不見得。但他如今在魏博之地，逼得天平曹煊手忙腳亂，全面退防。張嘉控制漠南漠北河套區域，威脅吐蕃，支援西域，那壹樣做得不是出色？薛沖接替柳成林到了平州，鄧景山對他壹籌莫展。沈從興真要去了這些地方，妳說我能放心嗎？”
　　“那妳還讓他領壹衛之兵？”
　　“壹來，我不想讓那些最早跟隨我的人寒了心。現在成德壹系的老人，作用愈來愈不明顯了，沈從興不管怎麽說，也是從成德老壹派人中出來的嘛，二來，在我勢力還小的時候，他的確是出了死力的，打仗也從不畏死。”李澤道：“壹衛之大將軍，他還不滿足嗎？即便是將來調任他處，那級別也是上去了的，榮華富貴，總是少不了他的。現在讓他練兵，他如果真聰明的話，就老老實實的給我把兵練好。”
　　話說到這壹步，柳如煙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對了，妳讓沈從心的右領軍衛經常與水師合練是什麽道理？我可是聽說了，這些兵們可是吃了大苦頭。”
　　“不吃苦頭，將來怎麽能遨遊四海？”李澤冷哼了壹聲。“我還指望著右領軍衛將來能成為海上的蛟龍呢！沈從興要是連這壹點都看不透，猜不出，他這個右領軍衛大將軍也快要做到頭了，趕明兒就把他調到武邑去任壹個閑職去！”
　　柳如煙吐了吐舌頭，不再說這事，給李澤剝了壹會兒菱角，道：“嶺南的那批人怎麽安置？按照先前的說法，以後向大姑娘的安全護衛就全都由他們自己負責了，還有其麾下的那些從官，總得給他們安壹個位置吧？”
　　“這些事情，都扔給田令孜去操心吧！”李澤呵呵壹笑：“他們想在鎮州或者將來的武邑自成壹套體系，且由著他們去，能鬧出什麽花樣來！”
　　“妳也別太大意了，畢竟，名分在哪裏！總有壹些在妳這裏不得意的人，說不得會投到他們那邊去。更別說現在像韓琦這樣的人，影響力還是很大的。”
　　“我自然知道，這些事情啊，妳別操心。”李澤道：“鎮州那邊早有安排。”
　　“妳說那五百護衛，能不能收買過來？”柳如煙突然問道。
　　“想也別想！”李澤斷然道：“這些人既然能被向家選中跟了過來，就必然是忠心耿耿無疑，再者，這些人的家眷什麽的都在嶺南，誰敢生出二心？要是去做這樣的事情，不過是白白丟人而已。”
　　柳如煙突然哼了壹聲：“想來也真是惱火，真是不爽利，腦殼頭上頂著壹尊菩薩的日子，就是不好過。小皇帝雖然在武威書院之中讀書，卻仍是不安分的。眼下來了壹個向大姑娘，只壹看，也不是壹個省油的燈，以後還不知他們會鬧出些什麽幺蛾子來呢！”
　　“既然是幺蛾子，又有什麽可擔心的！”李澤壹攤手道：“現在有必要考慮這些嗎？真要考慮這些，至少也是三年後的事情。”
　　三年後，也就是小皇帝大婚的時候了。
　　而大婚之後的小皇帝，也必然是要親政的。
　　真到了那個時候，皇權與相權的鬥爭才會真正來臨。
　　李澤與柳如煙等壹行人回到武邑之後不久，壹場關於交通線路運營權的拍賣會，便如火如荼地展開了。
　　大唐周報在兩個星期之前，便公開發布了這壹次拍賣的具體標的以及競標辦法，在民間壹時之間激起了滔天大浪，這對於老百姓們來說，還是壹次全新的操作，在這之前，他們還沒有見過同樣的事情。
　　朝廷要開通的這四條交通線路，他們都是很清楚的，因為在這之前，九成的武邑人，都是用腳來丈量這城池的大小的。
　　當然，對於絕大多數的人來說，都只是抱著壹個看熱鬧的心態，畢竟光是壹個起拍價五萬貫，就使九成的人都只能當壹個看客了。沒有絕對的實力，是很難參與到這壹場競爭中來的。壹個預出價，便將競爭者，降低到區區的十二戶人家了。
　　所謂的預出價，便是所意參拍的人，將自己的心理價位寫好密封之後上交上去，然後由戶部派出的專門的人手，根據出價的多少，挑選出價最高的人參與最後的竟拍。最後確定了最終參與競拍的十二戶商家。
　　通達騾馬行內，齊衡握著拳頭，看著堂內壹群兄弟，大聲道：“這壹次，我們壹定要拿下外城的西環線路，這是我們通達更進壹步的大好機會。唐大哥把自己賣了，這才給我們尋了這門營生，讓我們這些人在武邑有了著落，能在這裏安家立業，現在唐大哥在西域打生打死，我們要給他掙壹份大大的家業，等到他回來的時候，安安逸逸地享福。大家夥有什麽意見？”
　　“聽齊二哥的。”壹群漢子振臂高呼道。
　　“好，大家夥都是真性情的好漢子，我也不多說了，這壹次需要很多錢，我托了很多關系，打了很多人，也只打聽到在十二家競爭者之中，我們在預出價中是最低的，所以可以預見，到時候肯定是要大幅度加價的。”
　　“齊二哥，我們先前壹齊湊了十萬貫，難道還不夠嗎？”
　　“遠遠不夠！”齊衡吸了壹口氣道：“我將自家房子已經典當了。”
　　屋裏所有人都吃了壹驚：“齊二哥，妳今年剛買的院子準備成婚的啊！”
　　“成不成婚有什麽大不了的。”齊衡搖搖頭：“拿下這壹標，才是正經。”
　　“那我們也回家去，把能典當的都典當了，可是齊二哥，到底要多少才有把握啊？”
　　“我們實力弱，這我是知道的，所以我們競標的也是最差的外城西環線，但至少，也要二十萬往上走。”
　　“二十萬？”屋裏所有人頓時都呆了：“齊二哥，這就是把我們都賣了也不夠啊？”
　　“所以，我又去找了壹個人。”齊衡看著諸人道。
　　同壹時刻，在竹苑壹片靜室之中，壹位文袍長須的老者亦正面色嚴肅地看著屋內壹群人道：“諸位，自從薛氏去了吐蕃，司馬氏去了西域，我們河東諸家，便完全失了勢，在武邑受到排擠，這壹次是咱們的壹個機會，正大光明地進軍武邑，大家也都看到了，不在武邑立足，說上話，以後我們更加沒指望了。所以這壹次我們要拿下往內城的這最好的這條線路，不要計較錢，更不要怕虧了錢。就算是我們拿著大筆錢，買李相壹個歡心，大家明白了嗎？”
　　“明白明白！”
　　“只要讓李相高興了，以後我們在大唐，才能悠閑富貴地活著啊，不然家裏再多錢，也不安生啊，想想薛家、司馬家，當年何等的威勢啊，現在呢，還有幾人記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