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黏黏龍

　　就當地毯上的洞、沙發上的抓痕都不存在， 顧箋走過去，從滿地的書裏撈起嘰嘰叫的小黑龍。
　　小黑龍哼哼唧唧，委委屈屈地鉆進他的懷裏。
　　顧箋：“哪裏疼嗎？”
　　小黑龍：“昂。”
　　它的小腦袋蹭進顧箋手臂， 軟乎乎的翅膀微張。
　　要摸摸。
　　顧箋：……雖然聽不懂，但這只小龍明顯感覺自己怪委屈的。
　　所幸， 小黑龍並沒有受傷， 顧箋從頭到尾擼了它壹把， 讓它趴在自己手臂上，指了指地上的書：“妳弄亂的。”
　　小黑龍歪著腦袋，滿眼無辜：“嘰？”
　　顧箋蹲下， 捏起小黑龍的壹只小爪子，用它的小爪子再捏起地上壹本書，放回書架上。
　　小黑龍：“嘰嘰？”
　　顧箋：“不準跑， 誰弄亂了誰整理。”
　　然後他就捏著小黑龍的爪子，花了大半天時間， 把那壹本本書都給整整齊齊地放回去了。
　　小黑龍：“……”
　　累癱了。
　　小黑龍歪在顧箋手臂上， 沒精打采地翻肚皮。
　　“知道累啦？”顧箋道，“下次妳再弄亂了，還是妳自己整理。”
　　小黑龍：“……叭。”
　　它翻了個身，抱住顧箋的手指， 擺出壹副乖乖巧巧、再也不敢了的模樣。
　　顧箋又走到藏書室中間， 指指破洞地毯和抓痕滿布的沙發：“也是妳弄的。”
　　“……”
　　小黑龍悄咪咪低下腦袋，左顧右盼。
　　顧箋沒說什麽， 抱著這只心虛的小龍來到他的房間，從床頭櫃裏掏出壹個粉色的小豬存錢罐。
　　晃壹晃， 裏面都是閃亮亮的金幣， 是他平時給伊洛斯， 伊洛斯再認認真真攢起來的。
　　嘩啦——
　　金幣從存錢罐裏倒了出來，堆成壹小堆。
　　小黑龍壹下子被亮晶晶的金幣奪走了註意，眼底亮亮地撲騰過去，爪子和翅膀並用地扒拉那些金幣，想要藏在自己肚子底下。
　　顧箋按住它的小爪子，在小龍疑惑的眼神中，微笑著說：“弄壞了家具，賠錢。”
　　然後他當著小黑龍的面，拿走了壹枚閃亮亮的金幣，放進自己口袋裏。
　　小黑龍：“……”
　　小黑龍：“……嗚。”
　　就這麽失去了壹枚金光閃閃的金幣，小黑龍生無可戀地癱在桌子上，滾來滾去。
　　顧箋：“下次還拆家嗎？”
　　小黑龍嚶了壹聲，可憐巴巴地垂著圓溜溜的眼角，小爪子輕輕扒住顧箋衣角，晃了晃。
　　顧箋按捺住嘴角上揚的沖動，再從口袋裏拿出那枚金幣：“要是妳表現好，我就還給妳。”
　　小黑龍：“嘰！”
　　它的腦袋挨著顧箋的手指，蹭來蹭去。
　　顧箋：還是很好交流的嘛。
　　他撓撓小龍鱗片：“這是妳的房間，記得嗎？”
　　小黑龍躺在金幣堆上，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想起什麽，飛快探頭，扒拉開床邊第壹格抽屜，哼哧哼哧從裏面翻出壹個小罐子。
　　那個小罐子顧箋記得，是伊洛斯用來裝楓糖的小糖罐，他從多倫城買的楓糖，這只小龍平時舍不得吃，壹塊塊放了進去——盡管後來他又給伊洛斯買了很多糖，但伊洛斯還是把這罐楓糖當寶貝壹樣藏了起來。
　　然後他就看見小黑龍用爪子撥開蓋子，壹頭紮進糖罐裏，大吃特吃。
　　顧箋沈默壹下，想了想，還是擡手，輕輕地把小黑龍抱出來。
　　現在這只小龍確實沒有太多人形時的思緒，如果不攔壹下，真的吃光了那罐楓糖……等伊洛斯恢復神智變回來的時候，估計要抱著空罐子哭唧唧了。
　　小黑龍嘴裏還叼著壹塊金澄澄的楓糖，抱著罐子邊沿不太願意放開，顧箋耐心地說：“不能吃太多哦，對牙齒不好。”
　　小黑龍聞言，人立而起，小爪子扒拉住他的衣服，尾巴搖啊搖。
　　顧箋：……這真的是龍嗎？怎麽老是讓他幻視其他的小只幼崽。
　　他道：“好吧，壹天給妳吃壹塊。”
　　也許到明天，伊洛斯就變回來了。
　　小黑龍勉強接受，哼唧壹聲，趴在顧箋身邊，戀戀不舍地啃著那塊楓糖。
　　顧箋用手指逗逗這只吃糖的小龍。
　　現在的伊洛斯，和平時的他，性格還真有些不壹樣。
　　更活潑，更好動，更調皮……還是說，這才是年幼的小龍的本性？
　　小黑龍慢慢地吃完糖，爬到那堆金幣上方，小爪子把邊緣的金幣往自己翅膀底下塞塞，昂起腦袋看看顧箋。
　　用腦袋頂著壹枚金幣，往顧箋這邊推推。
　　顧箋：“給我？”
　　小黑龍：“嘰。”
　　顧箋：“是想換糖嗎？”
　　小黑龍搖搖腦袋，又把那枚金幣往顧箋這邊推推。
　　給妳！
　　顧箋：……是覺得這些亮晶晶的小東西很珍貴，所以，想要分給他？
　　就像之前那枚胸針壹樣？
　　顧箋微微笑了起來，抱起這只小龍。
　　好吧，不管什麽樣子的伊洛斯，都是壹只可可愛愛的小龍。
　　小黑龍啃了壹口他的頭發。
　　顧箋：“……”
　　到底是從哪裏學來的奇怪毛病啊！
　　——
　　王城，皇家魔法學院。
　　夜色下的湖泊捧起皎潔的彎月倒影，薰衣草香氣的微風，拂過月下的高塔。
　　鑲嵌於燭臺間的星石閃爍著白晝般的光輝，辦公桌壹疊又壹疊的文件上，壹只懸空的羽毛筆依靠主人意誌遊走。
　　“斯黛雅大人。”
　　三下輕輕的敲門聲，年輕的助手推門而入。
　　“有壹份……伊閣首席的來信。”
　　辦公桌後，金發挽起，紫羅蘭色眼眸的女子微微挑了下眉，帶著淡淡香氣的纖白手指接過那封別有魔法雙翼的信。
　　然後，看也不看，隨手丟到了辦公桌旁的雜物堆裏。
　　助手毫不意外，無聲退出。
　　過了壹會，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敲響。
　　“斯黛雅大人，索蘭會長前來拜訪。”
　　……
　　今天的晚飯是鮮香麻辣的烤魚，魚身下墊著浸滿湯汁的配菜。除此以外，還有三碗黃黃綠綠的東西。
　　顧箋沈默地看著那三碗忽然多出的鬼東西——黏稠滴汁的綠色草葉和黃色的沙拉醬攪拌成壹團團，似乎還了添加幾種莫名的調料，散發出壹種不可名狀的詭異氣味。
　　他對普普說：“這是什麽？”
　　普普：“我做噠，這是精靈最受歡迎的特色小吃，歪歪草沙拉！”
　　顧箋：……看了感覺精靈真可憐。
　　他的左手邊，小黑龍沈默而警惕地盯著那碗奇怪的東西，飛快爬到顧箋身上，再爬到他的頭頂。
　　遠遠地躲著，轉過屁股，看都不看壹眼。
　　普普：“？”
　　顧箋輕輕地把這只小龍從頭頂抱下來，放到桌邊。
　　普普把壹碗沙拉推過去：“喏。”
　　小黑龍嘴巴緊閉，狠狠地別過腦袋，寧死不屈，並且用爪子在桌邊刨坑，刨啊刨，似乎很想挖個坑把那碗歪歪草沙拉給埋起來。
　　顧箋：“……”
　　他別過臉，肩膀微顫。
　　普普狠狠磨牙：“沒關系，不喜歡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每個人的口味和喜好都不同，我可以理解，我們精靈會尊重所有人的喜好……妳這個沒品的小不點龍，哼！”
　　顧箋還是沒忍住，輕笑出聲。
　　最後，除了烤魚被大家壹起解決完以外，普普壹個人吃了兩碗歪歪草沙拉。顧箋用壹小時沈默地咽下半碗，拿紙巾擦了擦嘴，說自己吃飽了，實在吃不下了。
　　小黑龍用復雜的眼神看著他。
　　顧箋：……他好像從這個眼神裏看出了四分驚奇，三分憐憫，兩分擔憂和壹分不解。
　　總之，非常有層次感。
　　趁普普不註意，他小聲地說：“我沒事。”
　　小黑龍撲到顧箋身上，顧箋熟練地揣起這只小龍，和普普壹起散步消食後，回到藏書室翻閱魔法書。
　　為了防止小黑龍無聊的時候又搞破壞，顧箋拿了之前他最喜歡的晶球，放到這只小龍面前。
　　果不其然，小黑龍壹下子被亮晶晶、圓滾滾的水晶球吸引，兩只小爪子輕輕扒拉壹下。
　　水晶球滾來滾去。
　　小黑龍開心地追著水晶球跑。
　　顧箋就看著這只小走地雞滿屋子頂著壹顆水晶球玩，等他啃完大半本魔法書的時候，小黑龍也玩累了，下巴趴在水晶球上，小幅度地滾來滾去。
　　顧箋按了按有點酸澀的眼睛，抱起軟趴趴的小黑龍。
　　房間裏，小黑龍趴在枕頭上，圓溜溜的龍瞳壹眨不眨註視顧箋。
　　顧箋：“睡吧。”
　　他給這只小龍掖了掖被角，輕柔地壹下壹下拍撫。
　　很快，小黑龍有點困了，睜得大大的眼睛也慢慢變小，壹眨壹眨。
　　又過壹會，這只小龍抱住自己的尾巴，窩成壹團，睡著了。
　　顧箋無聲收回手，安靜地起身，回到自己房間。
　　他剛剛躺下，就聽見門外的撓門聲。
　　“？”
　　顧箋遲疑兩秒，慢吞吞從溫暖的被窩裏鉆出來，打開房門。
　　毫不意外的，壹只小龍在外面用爪子嗷嗷撓門，壹見到顧箋，蹦跶過來扒住他的褲腿，要往他身上爬。
　　“嘰！”
　　顧箋笑：“妳要和我壹起睡？”
　　小黑龍壹整只黏住他，不肯松爪：“昂！”
　　“好吧，”顧箋帶著小龍回到床邊，“不過，不準啃我頭發，也不準啃被子。”
　　小黑龍飛快鉆進被子裏，乖巧地臥著。
　　顧箋伸手。
　　小黑龍主動用腦袋蹭蹭他的掌心。
　　顧箋：真可愛。
　　他闔上眼睛。
　　……
　　冰冷的地面，幽綠的燭火躍動，被黑暗籠罩的大殿，還有鼻息之間，難以忽視的刺鼻血腥……
　　顧箋睜開眼睛，目光驟然凝聚。
　　這是哪裏？
　　沒有感覺到任何魔力波動，他居然從熟悉的臥室，來到了另壹個陌生的地方。
　　難道，他再次穿越了？
　　暫時弄不清楚原因，顧箋剛要觀察周圍的環境，視線就死死地定格在壹處。
　　他的身前，銀白長發、亞麻膚色的青年倒在地上，漂亮的臉龐殘留未幹的血跡，那雙沒有合上的碧綠色眼眸，凝固著黯淡的死寂。
　　顧箋瞳孔壹縮。
　　普普。
　　他絕不會認錯，這是……長大後的普普。
　　顧箋的手指碰到精靈冰冷的雙手，緊緊抓住。盡管尚未確認眼前壹切是真實還是虛假，治愈的光之魔法已然綻放。
　　可是，沒用。
　　哪怕是光明魔法，也無法挽回壹個早已喪失生命氣息的人。
　　……普普，死了。
　　從他來到這個陌生世界後就壹直陪在他身邊的精靈……死在了他面前。
　　“他對妳可真是忠心啊。”
　　低沈的男聲，語氣比寒夜還要幽涼。
　　顧箋緩緩擡頭，冰藍色的眼眸，映出面前那道修長挺拔的黑色身影。
　　黑色長發，俊美陰沈的男人披沐幽暗燭火，眉眼之間縈繞散不開的戾氣，燦金如烈日的眼眸，籠著壹層血色。
　　這是……長大後的伊洛斯？
　　《滅運紀》的男主，成年之後，將要毀滅世界的黑龍。
　　顧箋：“……妳殺了他。”
　　眼眸幽邃的男人冷笑：“老師教導了我那麽多東西，我當然要好好地回報。”
　　顧箋神情漠然，壹言不發地想要站起來，卻發現雙腿刺痛，自己壹直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早已失去起身的力氣。
　　下壹秒，他的下頜劇痛，被冷得如浸冰水的修長手指扼住，強迫著仰起臉，對上那雙近在咫尺的燦金而森寒的眼眸。
　　“老師，這些年來，承蒙妳的照顧了。”
　　蒼白俊美的男人微微俯身，居高臨下的陰影將顧箋籠罩其中，聽不出笑意的低語，那雙燦金的眼眸裏，惡念幾欲噬人。
　　“沒有老師，哪有我的今日，妳說對嗎？”
　　顧箋：……不對。
　　這麽邪門的展開，他肯定是在做夢。
　　見顧箋壹時沒有回應，黑衣男人的指腹輕輕摩挲他的側臉，如果忽視那幾乎要將顧箋下頜骨扼碎的力度，他的語氣幾乎算得上溫柔，仿若情人間的囈語：“怎麽不說話了，嚇傻了？沒關系，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話音還沒落下，他看見，對面年輕的魔法師面無表情地擡手。
　　“閉嘴，我不想聽。”
　　轟隆——
　　滂湃的雷霆如倒懸的銀白瀑布傾落，黑衣男人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已泯滅於燦爛的雷光之中。
　　“……”
　　世界安靜了。
　　作者有話說：
　　囚禁play未遂而遭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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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典獄長入職手劄第壹頁：
　　假如前方荊棘叢生，那就給它鋪滿玫瑰。
　　讓楚無宴點燃。
　　感謝在2023-11-02 11：31：30～2023-11-04 00：00：2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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