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啊……敏？”
　　我看到刚哥有点惊讶的表情。
　　“方便吗？”
　　“进来说。”
　　刚哥关上门便说：“你妈不是回来了？”
　　“没有，明晚才回来，那边刚刚挂了风。”
　　“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你的门边有把伞，还以为你妈回来了。”
　　“不……那是我的。”我有点不安，伞其实是杰明的。
　　“嗯……那麽紧张啊，敏！……你找我有事？”
　　刚哥一只手按在我肩头上，示意我坐下来，看着我。
　　“敏，甚麽事？”
　　“刚，我有点事想问问你。我不晓得……我不懂，你不要笑我……”
　　刚哥也坐下来，认真的看了我一阵子，吻在我的脸颊上：“敏，说吧！”
　　我轻轻吸了一口气：“刚哥，你真的爱我？”
　　“干吗再问？早上不是跟你说了几遍，又跟你缠绵过麽？还不相信？”
　　刚哥微微笑了笑的说。
　　“我们就只不过认识两天不到，你就说你爱我……我真的不明白，我们……”
　　“你说我是为了情慾才跟你一起？”
　　我点点头：“我不懂？”
　　“敏！我比你多活这十几年，其实我也不大懂爱是个啥？”
　　刚哥呼出一口气落在沙发背上，好半天，幽幽的说：“你去问问那些相爱的男女，看他们给你甚麽答案，我就只凭我的感觉……”
　　“你以前有男友麽？”
　　“有，三四个……有时候在酒吧甚麽的遇到些只有一夜的……”
　　刚理直气壮的说，却又有点叹息。
　　“刚，我……可以问问……为啥分开了？”我小心翼翼探问。
　　“有些说我太粗鲁，有些合不来……男男之间本就是这样子……”
　　刚哥搂着我的腰，又轻轻的补上一句：“……男女之间也不见得能一辈子啊……找到一个配合得来的，又会为生活奔波分手……我喜欢像你一样的男孩，但是他们太理想，太不晓得甚麽是现实，不晓得我的难处……还是我不晓得怎样跟他们相处……”
　　看着刚哥有点闷闷不乐的说着过往的经历，好像触动他伤口似的，我有点不忍心。我伏在他的胸膛上，刚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抚摸我的头发。
　　“刚，我想说就是这个……为啥你还是感到孤单？我还是感到孤单……”
　　“说来听听。”
　　“不瞒你，我吃晚饭时，我以为得到了爱，再不会有孤单这回事。可是我还是感觉到……”
　　刚还是没有回答，我从他温暖的胸膛仰头看着他。
　　“刚，如果我们真的爱对方，我们应该感到对方……”
　　他愣愣的看着我。我继续说：“刚才听到天气报导，我好像……我们不过像台风一样只消一会儿又平静下来了，散去，又不知道在哪儿相聚……可能不再一起……”
　　刚哥愣了愣，然後蓦地笑着把手拨弄我的头发：“你这个小鬼，怎麽说起道理来，我还没有你想得那麽深，真被你问倒了。”
　　他有点惊讶的说。
　　“那你伏在我身上，还觉得孤单？”
　　“我就是不懂。刚，中午你说，要我待一会儿才离开你，如果我那时离开，你孤单麽？”
　　他瞪着我，想了一会儿，才说：“不会了，我习惯这感觉……”顿了一顿，又说：“……敏……你要准备接受这苦涩的感觉。别谈男生与男生之间的爱，就是你跟女孩子谈情，也不过是一样。人毕竟就是独个儿活着，却又需要一个可靠的伴侣……”
　　刚叹了口气，轻轻的说：“……碰到自己喜欢的人，我会抓紧机会，Get it while you can（注一），像你……明天你也不晓得自己能不能起床……我不是找个藉口，随随便便的过我的生活……我曾经为一个男孩子差不多抛弃一切为要跟他一起……”
　　刚哥欲言又止：“敏，那时候我送了一首歌曲对他表达我的心意……我让你也听听……”
　　他走到一个放着好几百张音乐光碟的柜子，找了好一会儿，忽然说：“敏，你来帮我！”
　　“怎麽？刚。”我走到他身边，他搂着我的腰：“我找不着，老婆！”
　　想不到他又耍嘴皮的叫我老婆，我没好气的看着他：“怎找啊？”
　　“帮我把贴纸上写着蓝调的都搬下来，下午我简单的整理过一点。”
　　我搬下来，他一面的看，找了三、四十多片：“找到了！”
　　我雀跃的从他手上拿过来，光碟封套是一位外国女歌手：“Janis Joplin，是谁啊？”
　　“她是我最喜欢的六七十年代唱蓝调的女歌手……嗯……我差点忘了……”
　　我愣愣地问：“忘了甚麽？”
　　他搂着我热吻起来，我落在他的怀抱中，记起他早上说过的所谓情趣。
　　“哪一首啊？刚。”
　　热吻过後，我很想知道是哪首曲子使刚那麽感动，他这样的一个大块头，原来也有点感触的时候。
　　“这首！”音乐已经响起来。我从来没听过蓝调、摇滚音乐，就拿着封套走到椅子上坐下来，翻着歌词。那首曲子叫“Me&Bobby McGee”。其实我并不太晓得作者写词的背景，不过有一两句我还明白。刚哥走过来，坐在我後面抱着我，下巴落在我的左肩上，指给我看：“敏，这就是我最喜欢的两句。”
　　我看着歌词：
　　……
　　From the Kentucky coal mines to the California sun，
　　Hey，Bobby shared the secrets of my soul。
　　Through all kinds of weather，through everything we’ve done，
　　Hey Bobby baby kept me from the cold。
　　one day up near Salinas，I let him slip away，
　　He's looking for that home and I hope he finds it，
　　But I'd trade all of my tomorrows for one single yesterday
　　To be holding Bobby's body next to mine。
　　……
　　“我把我的将来都买掉，就只为求一个昨天，可以抱着你在我身旁。”
　　刚轻轻的在我背後说，吻在我的肩头上。我真的感动了，如果我是那个男生，听到他这麽说，我想我一辈子要跟着他。从他而来的那一股男人体温和保护，歌手嘶哑的乞求着这份爱，感觉是那麽混乱一片的。
　　“刚，你还爱他吗？”
　　“我爱上你了！敏……”
　　他轻轻吻在我的脖子上：“而且……你跟他们不一样……”
　　又吻在我的耳垂上。每次被男人这样吻着，身体就有点酥软。
　　“刚……别……我……还有事……要问……问你……”
　　刚哥抓着我的臂膀，温柔的抚摸起来：“甚麽？”
　　“你有了我，还去想其他男生吗？”
　　这其实就是我，我有刚哥，却想着杰明，有了杰明，却又想着刚哥，究竟这是不是爱，还是慾望。我跟他以前的男友，或者所有男生不过都在想从更多人身上得到一份奇特又委靡空虚的感觉。
　　刚哥冷不防我这样问他，想了想：“有时候会……敏！你会原谅我多心？”
　　听到刚哥这麽说，我无言以对，垂下头来，好半天才说：“刚……谢谢你对我那麽坦白。”
　　这时我很想知道杰又会怎样待我，难道他也会想小东、装熟，或者我不晓得的男生？我想的入神，突然听到刚哥对我说：“我没把握可以牵着你手一起走下去……可是有这麽一刻，你在我心中是最好的一位……”
　　刚哥把我从自己构思的一个美好的男男世界拉回到现实中，其实我跟他的小男生没两样，十多年来我用幻想来抚慰自己的孤独，回到现实才惊觉孤独是那麽真实。
　　刚提起我的下巴：“敏，我对不起你……”
　　一阵苦涩的痛苦落在心头，我一下子紧搂着刚的身体，他不会是我唯一的，绝对不会，只不过这个身体可以让我暂时放下孤寂。刚哥也紧搂着我，他懂得对一位小男生来说，让他晓得现实，晓得爱是那麽难以落实，是残忍的。我忍着泪，尝试把慾望变成烧毁孤单的工具。
　　我们的身体再次紧贴在一起，我甚至跟刚哥一起洗澡，我已经脱胎换骨的变成另一个邱敏，我要紧记慾望是烧毁孤单的工具。刚哥不断挑起我的情慾，我们同样的想藉由对方的身体驱走内心的孤寂。
　　刚吻在我的脖子上，双臂用力的磨擦我的身体，我还有一点控制能力的时候，我抓着他双臂：“刚……我要你……也送我一首歌曲……”刚离开我的脖子。
　　“刚……送我一首……好吗？”
　　刚瞪着我，吻了我一下，想了一会儿：“敏！你再帮我找？”
　　我点着头，刚哥从背後搂着我的腰，一面吻着我的颈後，我们一面走到柜子前。
　　这次他很快就从我手中拿起了一片光碟，是位叫Tracy Chapman的黑人女哥手：“敏……这是我心底话，我……对不起你”
　　我怔怔的看着刚，他吻在我的脸颊上，那点点幽怨的曲子徐徐的在客厅中轻轻地响起来。
　　Sorry
　　It’s all that you can say“敏……对不起……我爱你……”
　　Years gone by and still我们又再搂在一起热吻
　　Words don’t come easily
　　Like sorry，like sorry。
　　Forgive me“敏，原谅我……”
　　It’s all that you can say刚吻在我的脖子上
　　Years gone by and still
　　Words don’t come easily
　　Like forgive me，forgive me
　　But you can say babe
　　Baby can I hold you tonight？
　　Baby if I told you the right words
　　With the right time you’ll be mine。
　　I love you
　　It’s all that you can say
　　Years gone by and still
　　Words don’t come easily
　　Like I love you，like I love you。
　　But you can say babe
　　Baby can I hold you tonight？
　　Baby if I told you the right words“敏……我要你……你愿意吗？”
　　With the right time you’ll be mine。“……刚……”
　　You’ll be mine。
　　You’ll be mine。
　　那一夜在轻轻的音乐声中，我跟刚激烈地做爱，歌曲不断重复播放。我们的喘气声差不多盖过了音乐。我一面享受着他在我身上的求爱动作、他的喘气声、他激情的截进，一面听着歌词，一面流着泪跟一个男人做爱，是感动、是混乱、是孤单，我分不清楚，为何爱的又是痛苦、又是死去活来，好像晓得我们是没将来、没承诺。刚看到我脸上的泪痕，以为我会痛，更温柔的进入我体内。对我这位十六岁的男孩来说，太过残酷了。
　　“刚……你送了我这片光碟，好吗？”我伏在刚哥的胸膛上问他。
　　“好！难得你喜欢，那你随时可以听我对你的心意。”
　　刚紧搂着我，我伏在他温暖厚实的胸膛上，微微笑了。刚，我这辈子也记得你对我说：“……你要准备接受这苦涩的感觉……”
　　我轻轻的对刚说：“刚，我不管我们能不能一起下去，但是你永远活在我脑海里。”
　　刚把嘴唇吻在我的前额上好一会儿。
　　注一：後来长大了，我从Janis Joplin的音乐光碟找到“Get it while you can”这首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