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美國篇（4）

　　抓著我的，竟然是陳兆良。我垂下頭來，尷尬得壹臉臊紅，竟然被他發現自己的好事。
　　“妳……妳……怎可以……隨便跟人……”
　　陳兆良輕聲地說，有點結結巴巴的。我甩開他的手，走到洗手盆處，按了按水龍頭，雙手兜了水來漱口，身體有點抖震，真不知道他會怎樣看我。他看我不發壹言，便鼓了鼓身體，好像要接受甚麼兇兆似的。
　　“我第壹次看到妳，就猜到妳是小同誌了。可是，妳也不應該隨便跟這些人……妳究竟知不知道，妳有可能染病的啊？”
　　我還是對他的說話置若罔聞，想也沒想，轉身預備離開廁所，驀地從後聽到他說話，楞了壹下：“邱敏，我……也是同誌啊！我只是想保護妳，不讓別人傷害妳……妳年紀還小，我……”
　　我徐徐轉過身，看了他壹眼，又垂下頭來。這時說甚麼也只會更尷尬，他跨了壹步，走近來抓著我的手說：“相信我！我不會對人說……我……我很想……跟妳做個朋友……相信我，我不想妳受傷害……”
　　他的聲線說得真誠，我猛的擡頭看著他：“謝謝妳，陳大哥。我……我要走了，爸媽在大門口等著我……”
　　他怔怔瞪著我，我甩開他的手，轉身便離開。
　　“邱敏，妳……妳願意的話，我想……跟妳約會……”
　　“妳怎會在這兒？”我還是背向他問起來。
　　“我……我……想看看……妳……會做甚麼？”
　　“幹嗎？”
　　“我……我喜歡妳……真的……我喜歡妳……”
　　“所以妳就跟蹤我了？”
　　“對不起，我……我……看到妳好像……跟著壹個男人……所以……對不起！”
　　“我得謝謝妳。”
　　我走出男廁，壹步壹步的走著，整個人卻是空空虛虛的，到底我在幹甚麼？幹嗎我會為男人壹時糊塗，心裏覺得對不起傑，還被陳兆良發現了。壹刻鐘前，我還為著男人的身體變化，亢奮得心臟幾乎停頓。這壹刻，卻感到完全虛脫似的。
　　我在後悔，不是因為那男人的精液可能讓我染病，反倒是為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有點驚恐。走了出來，身體才開始抖顫。我開始有點懼怕自己，我壹面走，壹面想起自己被性慾沖倒，究竟我邱敏是不是這種放蕩的人？幹嗎我不能為傑守身？幹嗎我不能忍壹時沖動？
　　我壹面走過長長的商場走廊，看到商場陽臺的出口，走到欄桿處，看著壹片藍天白雲，腳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我真想從那圍欄處往外把身體拋出去。我仿佛是個上癮的少年，嘗過男人的身體，便越發管不住自己了，要男人的身體撫平我內心的空虛。守著身體又難耐得住孤寂；有了經驗卻不斷渴望男人的身體。我真的有病，是因為孤獨而治不了的“渴男候群癥”。眼前看著的，是這片陌生土地，可悲的是連自己的內心，我也感到陌生。
　　“敏，妳到了哪裏啊？”
　　剛3：22分剛推開玻璃大門，媽看到我壹臉蒼白，便緊張地向我問起來。
　　“I’m just fooling around，mom。Let’s go！”
　　臉上堆了生硬的笑容，我推著爸媽的腰：“Come on，go…go……I want to see New York！I want to see how good&how bad it is！”
　　“You wanna see the ghettos？Rhys。”
　　畢特看到我已經回來，抓了媽的手：“Honey，you’re too nervous。”
　　“Take me there！Wherever you go。”我嚷著說。
　　坐在車上，我沒精打采，目光凝滯，看著大街小巷上的人生百態、看著紐約繁華的壹面，隨著車速向後倒退。除了商業中心的摩天大樓，其實這裏到處都是壹樣，矮矮的平房商店，行人道旁電線高高掛在鐵桿上，沒甚麼看頭，反而看慣了這些千篇壹律的街景，內心更覺孤獨。好壹會兒，畢特轉到另壹條街道，壹堵又壹堵的紅磚墻，破破落落的、長長方方的七八層民房，後樓梯還特意的建在民房外。
　　“Rhys，this is the ghetto。”
　　“Eh。Are they all black？”
　　聽到畢特滔滔不絕的介紹，我並沒有聽進去。本來以為這壹帶全是黑人聚居地，卻仍看到壹群壹群的白種人，我感到有點稀奇。因為在我心目中，黑人的悲涼有如同誌的內心，渴望到死的那壹天，還是希望多賺個錢，出人頭地，在白種人世界裏，可以享受優越感。我們呢？我想是──在異性戀的世界裏，渴望找到天長地久的男男情愛吧。我登時想起阿傑，伸手輕輕撫摸胸前落在襯衫後的掛嘴。這是傑送給我的，我應該更愛他。難道有人比他更愛我？
　　車子壹直走過又長又直的Ghetto區，便往公路上直走回紐約市。黃昏時，畢特還特別駛到紐約的唐人街吃晚餐。那是我第壹次看到這麼多華人聚居的地方，雖然長島也有華人居住。個多星期沒吃過中菜，我跟媽大快朵頤，享受這頓晚飯。還好畢特對中菜有點認識，可能經常往內地經營的關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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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敏兒，有朋友找妳，妳聽聽電話。”
　　已經晚上九時了。我走出睡房，看到媽壹臉愕然。
　　“嗯，謝謝。”
　　本來可以在睡房聽的，我還是走到大廳處接聽。
　　“餵，誰啊？”
　　“兆良啊！方便麼？”
　　“嗯，說吧。”
　　“明天妳有沒有事，我想約妳走壹趟。”
　　瞥見媽在留意我的說話，我想了想：“我暫時還沒知道，妳留個電話，我回妳吧，好麼？”
　　“敏兒，誰啊？聲音不像傑明的……”
　　“媽，是我那次替籃球隊拍攝時，認識了敵隊的壹位男生。恰巧今天中午在商場碰面了，便跟他壹塊兒到處逛逛。”
　　“啊，妳就是跟他逛過時了，我還以為妳不知道方向。嗯，妳也很了得啊，連敵隊的同學也認識。”
　　“媽，那次我被籃球撞倒，才認識他吧了。他說難得在這兒碰面，所以想約我壹塊兒到處逛逛。明天……明天可以跟他走壹會兒嗎？”
　　“嗯，也不壹定要妳留在我們身旁，妳爸後天得要上班。如果妳這個朋友熟悉這裏，不妨跟他走走啊。”
　　“媽，他家人早在這裏有物業，每年暑假也會回來渡假，他對這兒挺熟的。”
　　“也好，不過妳得留個電話……啊，他叫甚麼名字，在哪兒住啊？”
　　“他的電話就在這兒，他叫陳兆良，香港男拔箤書院的畢業生。不過我暫時還沒知道他的地址，只知道他住在East Meadow區。”
　　“好，妳跟他去吧！在這兒妳也悶得慌了。”
　　我走回睡房，跟陳兆良約好了明早十時，他來我家接我。打開MSN，頭壹句就向傑訴苦了。
　　“傑，我很想念妳。這兒真有點悶，並不是想像中的壹塊好地方。”
　　“那妳快回來吧，我想妳也想得瘋了。敏啊，妳壹回來，我要跟妳黏在壹起……嘻嘻，我真想跟妳壹起，就是紐約不好玩，也有我陪在妳身旁嘛！”
　　“對啊，傑，我現在恨不得妳摟著我。如果妳在這兒，我就不會那麼悶悶不樂了。下壹次我要妳跟我壹起旅行啊。”
　　“好啊！我要跟妳渡蜜月啊！”
　　“上次在南丫島還不渡過嗎？”
　　“我要天天跟妳渡蜜月，天天纏著妳不放啊！”
　　“傑，我也想妳……”
　　跟傑談到淩晨2時許，知道他暫時找到壹份暑期工，賺個零用錢。他還笑說要給我個家，會把薪水存起來，我心裏感動，更想念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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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母，妳好！我是陳兆良，昨晚約好來找邱敏的。”
　　那天早上，我早已經穿好了衣服，坐在睡房，呆呆的看著窗外。我的睡房剛好向著大街，看到壹輛深藍色的寶馬房車，徐徐的駛進我家的大門口處停下。他下了車便往我這邊走過來。
　　我肯定他今天悉心打扮過，穿了件淺粉紅色的T恤，胸部被T恤裹得線條極美了；下面穿了壹條混色碎布三個骨褲子，從色調看得出，這應該是名牌貨了，白色球鞋短襪子，剛勁的小腿，長滿了黑黑的，柔順的腿毛。如果不是有了傑，我想，他也是個極棒的帥哥。
　　“啊，妳就是陳兆良，妳好！進來坐坐吧。敏應該差不多來了。嗯，妳們打算到哪兒逛？”
　　“就這附近吧了，得看看邱敏想到哪兒去玩。”
　　我跑了下樓，走到媽跟前便說：“媽，我黃昏前壹定回來。我在這兒吃晚飯啊！”
　　“敏兒，幹嗎妳這麼沒禮貌，人家帶妳到處逛，妳還不留著客人吃晚飯！”
　　“兆良，妳也在這兒吃個晚飯吧，好嗎？”
　　我楞住了，獃獃的看著她跟陳兆良說。媽怎會這麼快就留著他吃晚飯？
　　“不打擾了，伯母。有機會下壹次再來打擾妳吧！”
　　“不打擾，不打擾！我恨不得敏兒有多個朋友在這兒，我看他這星期悶得慌了，
　　難得妳們這麼巧碰面了。妳別介意，聽敏兒說妳熟悉這兒，我也想在這兒多認識個朋友。妳晚上來吃飯吧，好麼？”
　　我跟陳兆良面面相覷，他也不好意思再拒絕了。想不到媽竟然那麼好客，我才跟他第三次碰面，便約他到我家吃飯，媽怎麼搞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