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傑啊，心裏好痛。

　　怎麼辦？我躲回更衣室，前無去路，後有來人。我慌得楞在更衣室，聽到浴室內混亂的聲響、方洋大聲嚷著，我垂下頭忍不住飲泣起來。突然聽到壹群男生跑進來的聲音，想是發覺浴室有毆鬥聲響。裝熟看到我站在黑暗的更衣室飲泣著，抓著我的手就問起來：“敏，幹甚麼？”我也不敢擡頭看他，快要在他們跟前出櫃了。
　　“坤，妳看著邱敏！”
　　壹群男生就跑到沖澡室裏，聽到方洋吆喝著，壹聲令下，各隊員就把傑和小東分了開來。我被仲坤抓著手肘，像被逮捕的疑犯似的，帶到沖澡室內，看到小東和方洋，還是光著身體。小東被兩個隊員抓著雙臂，喘噓噓的，身上壹片紅，壹片青；傑背著我，被裝熟、阿豪抓著手肘。各人看見他們還是氣沖沖的模樣，兩位好戰友竟然大打出手，沒有壹個人敢發問。
　　方洋看到我滿臉淚痕，招了招手要我走過去。這時我怕得腳也軟了，不知道方洋跟這群男生會怎樣看我、奚落我。我垂著頭徐徐的走近方洋，距離他兩三個人的位置就停下來，不敢再向前走，也不敢看他。
　　方洋想了想，向著其他隊員說：“好了，大家看到這裏，應該知道有事情發生了，不。過！這件事跟妳們都沒任何關系。大家還記籃球隊的格言是甚麼啊？”
　　“兄弟有情，比若金堅！兄弟有情，比若金堅！……”
　　眾隊員揮臂來回念著，吆喝的聲音響徹了沖澡室，就像他們在球場上出賽前威武的打氣聲響。
　　“我們還是好兄弟，好戰友嘛？”方洋又向隊員吆喝地問。
　　“我們是好兄弟，我們是好戰友！”
　　這些口號，我替他們拍照時，也聽過不下百遍了，是他們出賽前用來互相鼓勵的。
　　我內心也受到點點觸動，仿佛讓我有點明白，男生跟男生的情懷也可以是那麼觸動人心。
　　“好了！沒事了！除了小東、傑明、仲坤、裝熟、子偉，其他的都先去約好的Disco等，我們……隨後來。”
　　我聽得心裏明白，也感激他，留著仲坤、裝熟、子偉，壹來他們是死黨，就算小東跟傑再打起來，四個人好勸阻；二來越少人在場，讓我們當事的三個人容易下臺，待得其他隊員都離去，方洋才跟我說：“邱敏，妳……全都聽進去了？”我仍是垂著頭，身體抖動，眼淚直流下來。
　　“弄到這步田地，我也只好對妳們說個清楚……”
　　我忍不住擡頭看壹看方洋，這壹刻太殘忍了……
　　“……我們多年來的疑惑，傑跟敏……確實是……壹對戀人……”
　　我垂下頭來，以為仲坤、裝熟、子偉壹定會嘩然起哄，卻是意外地鴉雀無聲。
　　寂靜中，裝熟忽然說：“我……我早就猜對了！多年來傑……他們那麼要好……”
　　“對啊！我也這麼想！”子偉和應著，又說：“那幹嗎傑跟小東打起來？”
　　子偉壹說出口，隨即就好像想到原因了，各人已經心中有數。
　　方洋看了看各人，徐徐走到麻石桌邊拿了內褲套上，又給小東壹條毛巾裹著下體，轉頭又對仲坤、裝熟、子偉三個隊友說：“我吩咐妳們，這事絕不能說出去，要是走了的隊友有壹個知道，我必定追究妳們。”
　　小東突然蹲下來，抱著頭哭了出來：“傑，對不起！”
　　聽著小東陣陣抽搐的，流著男兒淚，各人聽了都有點不忍心。
　　頓了壹頓，方洋對著各人說：“詳細的我不說了，免得邱敏為難。敏品學兼優，又替我們隊出過分力，看來我得仗著籃球隊隊長這個頭銜，今天要擺平這件事情了。人。有。所。好，情。有。所。好，我問問妳們各位，我們這裏壹群人還是好戰友，還是死黨嗎？”
　　仲坤、裝熟、子偉聽到方洋用籃球隊長的身份說起來，即時揮臂嚷著：“我們是戰友，我們是戰友……”
　　傑這時已經從憤怒中，平復下來，聽到隊友的支持，反而心情有點激動。我擡頭看了看，原來傑嘴角邊腫了壹大塊，我心裏很痛。
　　“傑，妳看！不管妳同誌不同誌，咱們永遠都是好朋友、好戰友。本來我不了解妳跟敏是不是戀人，就是小東要對敏展開追求，我管不著。總之不傷害我們兄弟感情的，我都不管。可是待我弄清楚妳們的關系，就覺得小東有點不對……”
　　方洋說到這裏突然停了下來，看著蹲在他身旁的小東抽搐地飲泣。方洋壹手抓了他起來：“小東，說個清楚，妳究竟對女生還是男生有興趣？”
　　方洋這樣說，我登時覺得尷尬起來，也為小東感到為難。
　　“說啊！說啊！”方洋不斷搖晃小東的手肘，看小東哭得雙眼紅了壹圈，垂下頭來不發壹言。
　　“男人大丈夫，愛就愛，不愛就不愛，幹嗎忸怩起來？妳看！邱敏還比妳強，他愛就愛到底，妳呢？妳說來聽聽？”
　　方洋逼得小東越來越緊。突然聽到小東飲泣抽搐地說：“我……不……知道！”
　　“怎麼不知道？”
　　“我……我……很亂！本……本來我有……女朋友，可是……我……我……討厭自己……我卻……想著敏……我……我很亂……”
　　小東掩著臉放聲痛哭，各人都楞了楞，看著這戲劇性的變化。到底小東是同誌，是異性戀，是雙性戀？小東沒有說出來。
　　方洋看到小東哭得淒涼，抱著他的身體，心裏難受。隔了壹會兒才說：“小東，大夥兒在這裏為妳分憂，別怕，妳說出來！”
　　猛地裏傑湧過去抱著小東、方洋的身體，眼睛紅了壹圈，極力忍著不哭。仿佛小東這句話，記起了當天他向我表白時，也說過自己內心很混亂，知己知彼，想起這句話，讓他抱著小東、方洋兩個戰友。裝熟、子偉、仲坤心裏感動，壹個壹個抱上去。壹大群男生摟在壹起，仿佛輸了球賽後相擁痛哭似的。看著這幾個男生堅固的友誼、此生不再的情懷，我忍不住再次流下淚來。
　　小東被隊友各人抱在中央好壹會兒，穩了穩自己的情緒，擡頭看著傑說：“傑！對不起！我……”
　　傑忍著淚，猛的點頭，伸手撫了撫小東的頭頂，好像兩人多年來的友情盡在不言中。我在想，如果不是我，他們不會毆鬥起來，都是我這個小妖精，有了剛哥，還在其他男生中周旋周旋。若果我起初就跟傑說過明白，也許不會鬧得現在這麼尷尬萬分。看到他們言歸於好，我想我應該退下來，不再見傑了，不再跟小東有任何接觸。
　　他們還擁在壹起的時候，我決定了。我擡起頭，看了看傑帥帥的臉龐。傑啊，我心裏好痛啊。淚水從眼角不斷湧出來，腦海翻起了傑這些年來跟我壹起的片段。邱敏啊！妳要忍受這苦澀的感覺啊！我安慰著自己，終有壹天我要嘗嘗這痛苦的感覺才會長大，才會像剛哥般明白愛本來是飄泊的，風雨無定的。我擦去臉上的淚痕，拉開闊步，正蹅出沖澡室。
　　“邱敏！妳去哪兒啊？”
　　突然聽到方洋喚著我，我回望過去，眼前的影像被淚水模糊了，只認得他們都向我這邊看過來，認得各人散開了，認得好像是方洋靠近過來。我垂下頭，淚水隨即掉了下來。
　　“敏！妳不能走啊！”
　　又向著隊員說：“妳們三個先去，我待會再來。嗯，妳們甭說出去！”三人壹臉嚴肅的點點頭。
　　待得隊員離開了沖澡室，方洋裝著甚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又再玩世不恭的嘻哈地笑著。他走近來，拉了我的手，走到沖澡室內壹張麻石桌旁，抓著我的肩頭。
　　“敏！妳坐下來！”
　　我徐徐坐下，擦了擦眼淚，頭也不敢擡起來，出櫃的感受真痛。忽然聽到方洋向前呼喝：“小東、傑明，兩個過來！”
　　看到他們走到我臉前，我更加尷尬了。
　　“敏，妳是受害人，妳想怎樣處罰他們？”
　　我壹聽就楞著了。幹麼要處罰他們？我壹臉惶恐，壹臉尷尬，出了櫃還要治治人家？我看了看傑，也看了看小東，垂下頭來，不發壹言。
　　“敏！妳幹嗎不說？”
　　我搖搖頭，不想說任何壹句話。方洋又裝起了籃球隊隊長的架子，向我身前兩個人呼喝著：“小東，妳向邱敏賠個不是！”
　　我緊張得不知所措，方洋他到底要搗甚麼花樣？我看了看小東，又垂下頭來。
　　“敏……對……對不起！”小東結結巴巴的向我道歉。
　　“傑，到妳了！”方洋向著傑呼喝起來。
　　“我？”
　　“對！”
　　“為甚麼我要道歉啊？”傑覺得莫名其妙，問起方洋來。
　　“妳說不說？”方洋威嚇著說。我卻覺得越來越尷尬，神經緊張起來。
　　“敏……對不起！”傑有點不忿的說。
　　“妳不曉得我為甚麼要妳道歉？宿營當天，妳私自帶敏離開營舍，應不應該道歉，妳說！”
　　方洋瞎說著。我不相信籃球隊有這麼條規例，不過剛好把我跟傑在洞裏的事，輕輕帶過。猛的聽得傑回應：“應該！應該！”
　　“好了！敏，妳想過法兒治治他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