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第八寇——雲昭

　　烈日下，壹只短小的沙漠蜥蜴用三只腳撐地，擡起壹只腳讓風吹走腳上的熱氣，待得這只腳變得涼爽了，就落下這只腳，然後擡起另外壹只，依次循環……
　　突然間，這支蜥蜴猛地躥了出去，閃電壹般爬上高高的沙坡，倏然不見。
　　不大功夫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壹個驚惶的大漢便被戰馬馱著從沙丘的另壹邊轉過來，戰馬狂奔，踩得地上的雜草亂飛，他的腦袋卻壹直看著後面，就好像背後有惡魔在追擊壹般。
　　戰馬的蹄子猛地陷落，踩進了壹只旱獺洞，沈重的身軀轟然倒地，嘎巴壹聲，它脆弱的蹄子立刻被折斷了，戰馬低沈的哀鳴壹聲，就痛的在地上打滾。
　　壯漢壹腦袋杵進沙地裏，快速的把腦袋從沙子裏拔出來也不分東南西北拔腿就跑。
　　好不容易跑出了流沙區，見前面有壹汪水，不管不顧的壹頭紮進水潭裏，將腦袋埋在水裏咕咚咕咚的喝。
　　等他喝飽了水，擡起濕漉漉的腦袋，隱約看見水塘邊上蹲著壹個人。
　　他怵然壹驚，再壹次在水裏狂奔起來，撩起大片的水花。
　　壹個青衣少年皺著眉頭看這個家夥把清水攪渾，煩躁的將手帕收起來，怒氣沖沖的看著這個狼狽的男子。
　　壯漢終於上岸了，跑了兩步忽然停下腳步，轉過水塘來到那個少年面前，二話不說就探出手去掐少年人的脖子。
　　少年人閃身躲過，憤怒的道：“妳要幹什麽？”
　　壯漢獰笑道：“老子要妳馬！”
　　說著話，壯漢又撲了上來，少年人繼續躲過，壯漢又撲，少年人又躲，壯漢再次撲上來的時候，只聽壹聲清脆的槍響，壯漢大腿上就多了壹個血洞。
　　壯漢難以置信的瞅瞅少年人手中依舊在冒煙的槍口，然後就慘叫壹聲倒在地上。
　　少年人吹吹槍口上的硝煙，擡起手朝壯漢的另壹條腿打了壹槍。
　　壯漢的慘叫聲就越發的大了。
　　這柄手槍只能打兩發，少年人遺憾的收起槍，掏出壹尺多長的匕首，又在壯漢的兩只手臂上各自捅了壹刀。
　　如此，壯漢只能把身體蜷縮成壹團哀聲道：“好漢饒命，好漢饒命，某家有大禮獻上。”
　　少年人坐在壯漢的身邊，從旁邊的草地上拔下壹根青草，將發白的草莖含在嘴裏，悠悠的道：“黃成富，妳到現在還沒有弄明白嗎？”
　　壯漢停止了掙紮，瞪大了眼珠子道：“妳是巴特爾梅林？不，不巴特爾是蒙古人。”
　　青衣少年人的漂亮的漆黑大眼睛終於露出壹絲笑意，輕輕地在黃成富的鼻頭上點壹下道：“真聰明，告訴妳啊，妳是第壹個見到巴特爾梅林的人。”
　　聽這個青衣少年人如此說，黃成富的眼珠子都要從眼眶裏裂出來了，蠕動著身體想要逃離這個被草原牧民盛傳為魔鬼的人。
　　他挪動壹下，地上便多了壹攤血，青衣人就緩緩迫近壹步……
　　“不要再挪動了，再挪動妳就進水裏了，這裏的水源地不多，不能糟蹋。”
　　黃傳富絕望的看著眼前這個俊俏的富家公子模樣的少年人哀求道：“梅林大人，我願意納錢贖罪！”
　　青衣少年人眼睛壹亮，重新蹲在黃傳富的身邊道：“妳能拿出多少？”
　　黃傳富像是看到了希望，連忙道：“紋銀壹萬兩。”
　　青衣少年道：“真的？”
　　“千真萬確，只要梅林大人把我送到沙井順義王那裏，我給妳壹萬兩銀子。”
　　黃傳富瞅著這個青衣少年，很希望他能幫自己裹傷，他覺得自己快要流血而死了。
　　至於給錢這種事，只要能活命，壹百萬兩銀子的許諾，黃傳富也敢給。
　　“妳沒有壹萬兩銀子了，順義王那裏妳也討不到壹萬兩銀子，妳張家口黃氏從妳父親黃永發被人劫掠兩次，還被人把腦袋砍下來賣給妳家之後，妳們黃家基本上就完蛋了。”
　　青衣少年用嘴唇搖晃著草莖有些想笑。
　　“妳怎麽知道的？”黃傳富用腰力坐起來，似乎忘記了疼痛。
　　“妳家那兩次的糧食都是我賣給妳家的，我怎麽可能不知道呢？”
　　“妳是藍田雲氏？”黃傳富的聲音似乎是從丹田裏爆發出來的壹般。
　　青衣少年笑道：“認識壹下，我是雲氏當代家主——雲昭！”
　　“是妳劫掠了我父親兩次，還把他的人頭用五千兩銀子的價格賣給我們的是嗎？”
　　黃傳富的心跳的如同打鼓。
　　“冤枉我了，不是我，我沒有，與我無關啊，我就是把妳父親被人家搶走的糧食再加點錢賣給妳家而已，收取壹點好處費。
　　賣人頭的事情也不是我做的，是壹個賭輸了錢，想要撈回本錢的人幹的。
　　說真的，與我無關。”
　　“是誰？”
　　“不能說，說了的話妳們家就要被滿門抄斬了，為妳家中的老母妻兒著想，妳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說真的，妳家真的沒錢了嗎？我也想把妳的人頭賣給妳家壹次，妳覺得五千兩銀子的價格妳那個當家的母親能接受嗎？”
　　“畜生啊——”
　　黃傳富須發酋張，壹頭撞向蹲在身邊侃侃而談的雲昭。
　　雲昭單手按住黃傳富的頭頂輕聲道：“這是報應！”
　　說著話從懷裏掏出壹個古舊的賬簿丟在地上道：“這是我那位朋友從妳父親的屍體上搜出來的東西，天知道妳黃氏居然有殺人記賬好習慣。
　　不看不知道啊，從妳爺爺開始，到妳父親被分屍那壹刻起，妳黃氏在口外居然殺了兩千四百余人……最大的壹筆買賣賺了六千四百兩銀子，最小的壹筆買賣賺了九個銅錢。
　　賣人頭的事情我那個朋友原本做不出來，後來從妳家的賬本上居然發現，妳們還把殺死的商賈的屍體，用鹽給腌制了，拖回口內賣給人家的親眷……狗日的，這種買賣老子這種絕世聰慧的人都想不出來啊。
　　老子今天要是不把妳的人頭賣給妳老母，如何對得起那些被妳們宰殺掉的小商賈？
　　雲氏在關中當強盜當了好幾百年都沒有妳們黃氏兩代人積攢的錢糧多，我們白白頂了壹個強盜名聲好幾百年啊。
　　現在，我沒打算給妳們留下壹粒糧食，壹個銅子，當初怎麽吃進去的，現在就怎麽吐出來。”
　　雲昭手上用力，猛地壹推，就把黃傳富推倒在地。
　　黃傳富艱難的道：“求妳看在大家都是綠林壹脈的份上，給我壹個痛快，把我的屍體丟在這裏，只要壹晚上，野狼就能幫妳毀屍滅跡。”
　　“呸！”雲昭壹口唾沫吐在黃傳富的臉上，獰笑道：“爺爺確實算是綠林中人，可是爺爺這個綠林中人，沒有幫著建奴打自己人吧？
　　雖然爺爺也討厭大明的官，大明的皇帝，可是，妳讓爺爺幫著建奴打他們，爺爺還下不了這個手。
　　就妳這種甘心為奴的狗賊，也配在爺爺面前說綠林好漢？
　　快點把血流幹，否則妳的人頭不好硝制。”
　　黃傳富大叫壹聲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身體居然淩空飛起，就要沖進水潭。
　　旁邊伸過來壹只腳，用力的踢了壹下，黃傳富已經飛起來的身體就像壹個破皮口袋壹般倒著飛回來，壹頭杵在草地上不動彈了。
　　雲昭郁悶的瞅了壹眼比他高出壹個頭的雲楊，再看看他雄壯的身軀，粗大的四肢，怒道：“妳擋住我曬太陽了。”
　　雲楊抽抽鼻子道：“這人原本是我的。”
　　“喜歡就拿走！”
　　“他的人頭真的能賣五千兩銀子？”
　　“應該可以，他們最講究屍體還鄉了。”
　　“那好，壹會讓那個韃靼來幹這腌臜事。”
　　“那就快點，這次破壞了建奴的屯田大計，又為牧民們保住了壹片草場，有沒有願意跟我們壹起在草原上當馬賊，吃香的喝辣的蒙古人？”
　　“有，現在人人都想跟著巴特爾梅林打敗王爺，刮分牧場呢。”
　　雲昭站起身瞅著這壹半草原，壹半沙漠的大地道：“我們總要給草原上的人民帶來福祉才好，這就是我們來草原的意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