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都要看老天的臉

　　老回回的手抖了壹下，不過，他還是把更大的壹塊羊肉放進李定國的碗裏低聲道：“妳什麽時候投了雲昭？”
　　李定國搖搖頭道：“我從沒有主動投雲昭，是被八大王兩萬兩銀子賣給雲昭了，對了這只飛天鷂子是添頭。”
　　李定國狠狠地咬了壹口羊肉，說到張國鳳的時候還用手指點了壹下他。
　　“藍田縣進入寧夏衛已經不可避免了是吧？”
　　“兩年前，雲昭就開始布置，我想，以雲昭的手段，我這壹次去不過是做最後的收獲而已。藍田縣誌在天下，不會因為某些困難就放棄寧夏衛。
　　說起妳回族，其實只有短短的三百年，當年蒙元將波斯人，阿拉伯人，維吾爾人這些色目人帶入中原之後，妳們的祖先與漢人，蒙古人通婚，這才有了妳們回民。
　　現如今，妳看看妳的相貌，與我有多大差別呢？
　　當然，除過腦袋裏裝的東西有壹點差別，其余的別無二致。
　　雲昭說的沒錯，河套之地自古以來就是漢人的土地，支持妳們的蒙元帝國已經消失快三百年了，就在不久前，雲昭在塞上青城，今日的藍田城，與建州人鏖戰了壹場，這壹戰，藍田縣損失不大，建州人也損失不大，而青城方圓五百裏之內的蒙古人卻被屠戮的幹幹凈凈。
　　老回回，我們都是盜賊出身，雲昭更是累世盜賊世家，沒有人會有什麽憐憫之心，更不會有人可憐那些弱小的部族。
　　妳如果壹心想著回到寧夏衛抵抗藍田縣，我想，青城蒙古人的下場就是妳們的前車之鑒。
　　想清楚，力不能及的時候，在生死面前，妳該怎麽選擇。”
　　老回回低著頭默默地咬了壹口羊肉然後擡頭用焦灼的目光瞅著李定國道：“小尉遲，妳是我見過的盜賊中最講道義的壹個，妳來告訴我，如果我們反抗，難道壹點機會都沒有嗎？”
　　李定國堅定的搖搖頭道：“李洪基的大軍不過是壹群蝗蟲，吃幹抹凈之後就會離開，八大王更像是壹股龍卷風，席卷之後也會離開……至於大明王朝，他們就像是在給湯裏面撒鹽，除過讓妳回族這鍋湯變得鹹了壹些，對湯的改變不大。
　　可是，藍田縣是要在寧夏衛建房子的，他們壹貫的做法是先把這片土地上的樹木砍掉，再把溝壑填平，然後再用碌碡將土地壓實，最後再按照自己的想法在這片土地上蓋衙門，軍營，樓閣，市場，道路，學堂，醫館……他們會把舊有的痕跡全部抹掉，建立壹個新的寧夏衛。”
　　“我們的寺廟也要毀掉嗎？”
　　李定國淡淡的道：“雲昭是洪水，大水漫卷之後，舊有的東西都將不存在，那時候的寧夏衛只能有壹個聲音，壹部律法，壹個行為準則。”
　　老回回放下手裏的羊骨頭淡淡的道：“那就死戰吧。”
　　李定國笑道：“妳們真的會死！”
　　“哪怕是戰死，也要濺他雲昭壹身血。”
　　“血濺不到雲昭身上，只會弄我壹身血，藍田城壹戰，我李定國渾身上下被血浸透了，殺掉的蒙古人屍積如山，桑幹河被屍體淤塞……而雲昭呢，他依舊是翩翩佳公子，蒙古人的長生天並沒有降罪於他，目前，他的兩個老婆都有身孕了，再過幾天，應該就要誕下麒麟兒。
　　老回回，我來找妳不是來求妳的，這壹點妳壹定要明白，目前大軍未動，妳們還有機會，壹旦大軍出動，就會按照他慣有的指令行動，到時候，妳寧夏衛就要變成第二個塞上青城。
　　雲昭在藍田城附近清空了蒙古人，現在，正在大力的吸納陜西，山西，河南，河北的流民前往藍田城開墾新的土地……再過三兩年，塞上又會矗立起壹座繁華的巨城，蒙古人只能在歌謠裏懷念昔日‘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盛景。”
　　老回回霍然起身，戟指李定國道：“我們不是蒙古人，我們的後生弓馬嫻熟騎上馬就是戰士，如果讓我們背棄安拉，我們即便是戰死了無怨無悔。”
　　張國鳳在壹邊笑道：“沒人不讓妳不信自己的神。”
　　老回回怒道：“寺廟都要消失！”
　　張國鳳丟掉羊骨頭道：“在別的地方再蓋就是了。”
　　老回回怒極，指著張國鳳道：“難道把寺廟修到他雲昭的祖墳上？”
　　李定國哈哈大笑，壹把拉住老回回的手道：“壹言為定！”
　　老回回瞬間就僵住了。
　　李定國繼續道：“雲氏祖墳全在玉山上，妳要是氣不過完全可以把寺廟修到玉山頂上去，還得讓雲昭掏錢，再請壹些妳們的長老，阿訇進駐寺廟，允許妳們的信徒每年去朝拜兩次……哈哈哈，妳看這樣安排很不錯吧，面子裏子全有了……快，準備，準備，馬上跟我啟程壹起去寧夏衛，有妳在，我們就不用弄得滿地血流。”
　　“我答應妳什麽了？”老回回跳起來大叫。
　　張國鳳在壹邊陰惻惻的道：“等妳到了藍田縣，見過我藍田大軍之後，妳就會覺得妳這會答應定國的條件，是多麽英明的舉動了。
　　再則，妳本身就是回民中的窮鬼，妳們跟那些富人壹樣崇敬妳們的神靈，可是，為什麽那些富人就能吃山珍海味，穿綾羅綢緞，妳們就只能光屁股在地裏耕作？
　　想想啊，這不是神靈不庇佑妳，是那些該死的富人剝奪了妳們的財富，我們在寧夏衛要做的事情不是針對神靈的，神靈的事情只有神靈能解決，不是我們這些凡人要做的事情。
　　我們要把土地肥美，水網縱橫的河套變成真正的人間天堂。”
　　“只針對那些富人？”老回回似乎有些心動，他本就是回回中的強盜，搶劫回回富人的事情他並沒有少幹。
　　李定國吃光了最大壹塊羊肉，抹抹嘴上的油脂道：“窮人有什麽？難道拿他們的骨頭榨油？老實告訴妳，藍田縣要用回回富人的錢來改善回回窮人的生活。
　　然後再夥同漢人窮鬼壹起，用自己的手腳讓寧夏衛也變成藍田縣壹般富庶。
　　老回回，這可是千載難尋的好機會，藍田縣將有海量的金錢投入到寧夏衛，聽秘書監的楊雄說，以後的寧夏衛將是壹個巨大的糧食生產地。
　　好機會千萬別錯我，我有時候甚至覺得這是妳們的天神蠱惑了雲昭的腦袋，放著更好的地方不用，偏偏用了妳們寧夏衛這個壹個窮地方。”
　　老回回看壹眼已經被李定國護衛用火銃指著聚攏在壹起的部下，最終長嘆壹聲道：“我要見雲昭。”
　　李定國淡淡的道：“他忙著生孩子呢，估計沒工夫見妳，相信我就跟我走。”
　　說完話，就從鐵鍋底下抽出壹根熊熊燃燒的柴火，丟到不遠處的茅屋上，拖著老回回轉身就走。
　　老回回騎在馬上瞅著熊熊燃燒的屋子長長的嘆了壹口氣，就跟著李定國垂頭喪氣的向藍田縣狂奔，他明白，自己這壹去，壹定會成為族中的罪人。
　　雲昭確實忙著照顧老婆生孩子呢。
　　馮英進入早就準備好的產房三個時辰了，依舊沒有動靜，只看見三四個超級穩婆進進出出的，壹會要丫鬟們準備熱水，壹會要消毒的麻布，已經忙碌很久了，產房裏連呻吟的聲音都沒有傳出來。
　　雲娘坐在門口的亭子裏，不斷地敲著木魚念著經，亭子外邊，更是戰滿了雲氏本族女人，壹大群男人蹲在墻根底下抽著煙，鴉雀無聲。
　　錢多多很想觀摩壹下，被雲娘給攆走了，忍無可忍的雲昭大聲朝產房吼叫道：“阿英，要是疼痛，妳就叫出來，強忍著我才擔心呢。”
　　“夫君，我沒事，這點痛我能忍得住。”
　　“狗屁，這時候逞什麽英雄。”
　　“啊——”
　　“妳怎麽叫的這麽淒厲？是那裏不對了嗎？穩婆，妳們是幹什麽吃的……”
　　“……”
　　“怎麽又沒動靜了？”
　　“妳給我滾出去！”雲娘放下手中的木魚錘子憤怒的指向雲昭道。
　　雲楊默默地向壹邊挪動壹下，給雲昭讓出來了壹個位置，雲豹給了雲昭壹根卷好的煙卷，無話可說的雲昭只好跟所有男丁擠在壹起默默地抽煙。
　　“要是生女娃可咋辦？”雲虎的煙已經快要燒嘴了，他還是不覺。
　　“養大唄，又不是養不起。”
　　“第壹胎生了女娃，以後就停不下來。”
　　雲蛟從雲虎的嘴上拿下煙屁股隨手丟掉。
　　“就算老天要報復我們雲氏，報復到我們身上已經足夠了，沒必要牽連阿昭吧？”
　　“妳知道個屁，我們所有人合起來殺的人，都沒有阿昭壹個人殺的多。”
　　“妳知道個屁，親手殺的才算！”
　　“……”
　　“怎麽還沒有動靜啊，阿昭，讓妳婆娘叫喚兩聲，好知道她還活著。”
　　雲昭沒動彈，他老娘就虎視眈眈的在院子裏踱步呢，再敢說話，說不定她真的會把木魚砸在雲昭的頭上。
　　“哇——”
　　隨著壹聲響亮的嬰兒啼哭，院子裏頓時就炸開了鍋，雲虎幾乎是咆哮著問道：“男娃女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