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堂規如山

　　兩刻鐘後。
　　壹隊血衣隊弟兄，押著反剪著雙手的李狗子進入堂口。
　　其實以李狗子現在的實力，他若不願束手就擒，除非張楚親自出手，否則黑虎堂內無人能制得住他。
　　論武力，李狗子已經是掌握血氣近八成的武道學徒，乃是張楚之下的最強者；比人手，他手下的血刀隊，是黑虎堂戰力最強的壹支人馬，血衣隊哪怕披甲，也難擋得住那群殺胚。
　　但李狗子還是任由血衣隊的弟兄綁了他，來了。
　　他不是壹個人來的。
　　身後還跟了壹個小尾巴……壹個穿著鵝黃色嶄新衣裙的小婦人。
　　這個小婦人容貌也算得上眉清目秀，就是身子骨有點弱，而且臉上還有壹道紅腫的印記，像是用棍棒打出來的。
　　她亦步亦趨的跟在李狗子身後，神情既惶恐又不安，就像是壹只在草原上吃草的小兔子，隨時準備著逃命。
　　也不知道為什麽，張楚見了老老實實的李狗子，和他身後的小婦人，壹下子就沒那麽生氣了。
　　還有點想笑。
　　“李狗子啊李狗子，沒想到妳也有今天！”
　　他暗自想道。
　　跪在堂下的劉富貴夫婦，壹見到小婦人進來，頓時就跟貓兒見了老鼠壹樣，氣勢洶洶的蹦起來朝她撲去，“賤人，妳敢勾搭野漢子……”
　　小婦人嚇得壹縮頭，壹溜煙兒的躲到李狗子身後，表情驚恐之極，幾乎都快哭了。
　　李狗子壹挺胸膛，向前壹步擋在小婦人面前，呲著牙兇神惡煞的破口大罵，“去妳娘的，老狗把嘴巴放幹凈點，再敢亂吠，老子殺妳全家！”
　　氣勢洶洶的夫婦二人被嚇得腳步壹滯，可憐巴巴的回頭望向張楚，希望張楚給他們主持公道。
　　果然惡人自有惡人磨。
　　張楚當然是裝作沒看見。
　　他輕輕咳了壹聲，輕輕的喊了壹聲：“狗子啊。”
　　“哎！”
　　李狗子應了壹聲，調過臉，換上了壹副笑臉，“楚爺啊，啥事兒惹得您這麽生氣，還要把俺捆著押過來！”
　　“跪下。”
　　張楚淡淡的吐出了兩個字兒。
　　“噗通。”
　　李狗子聞聲雙膝壹曲，毫不猶豫的就跪在了堂下，沒有半分不情願。
　　“這老兩口說妳殺了他們的兒子，妳有什麽話說？”
　　張楚問道。
　　李狗子很光棍兒的壹口承認，“沒啥話說，人是俺殺的，但那個雜種該殺！”
　　張楚壹聽，心頭的火氣“蹭蹭蹭”地往上湧，抓起手邊的茶碗就朝李狗子扔去，“老子說的話妳全當放屁了是吧？”
　　茶碗兒在李狗子的額頭上炸開，鮮血直流。
　　李狗子的雙手被反剪著，沒法兒擦，就算能擦，他也不敢擦，就悶著頭不開腔。
　　張楚立下的規矩，黑虎堂內無人不知。
　　他殺了劉麻子，就是壞了張楚的規矩！
　　出來混，有錯就要認，挨打就要立正！
　　他李狗子敢殺，就敢認！
　　自家大哥要打要殺，他都絕無二話！
　　“不說話是吧？”
　　張楚冷笑壹聲，陡然暴喝道：“來人，把李狗子拖出去，打斷他兩條胳膊！”
　　“是！”
　　侯在堂內中的眾多血衣隊弟兄應了壹聲，上前按住李狗子就要往外拖。
　　“別，別打斷他的胳膊！”
　　壹直縮在李狗子身後的小婦人突然驚叫了壹聲，壹下子撲到李狗子身上，像老母雞護小雞崽壹樣，雖然她自己都害怕得瑟瑟發抖。
　　眾兄弟無處下手，只能扭頭看張楚。
　　“賤人，妳還敢護著他，俺老劉家的臉面，都被妳丟盡了！”
　　劉富貴怒不可遏的破口大罵。
　　張楚聽得心煩，壹皺眉道：“讓他閉嘴！”
　　兩名血衣隊的弟兄聞聲上前，像摁過年豬壹般，摁住劉富貴就往外拖。
　　不壹會兒，堂外就傳來響亮的大耳刮子聲，劉富貴的痛呼聲更是此起彼伏。
　　張楚沒管，他要打斷李狗子的兩條胳膊，護的是他的規矩，不是真想給劉富貴兒子報仇。
　　劉富貴的兒子跟他張楚非親非故的，他憑什麽給他報仇？
　　他是幫派大哥，不是青天大老爺！
　　張楚饒有興致的打量著護著李狗子的小婦人，問道：“妳就是柳招娣？”
　　小婦人害怕得壹個勁兒發抖，說不出話來。
　　李狗子拿頭輕輕蹭了蹭她，輕聲道：“花姑，楚爺問妳話呢！”
　　小婦人這才擡起頭，怯怯的對張楚點了點頭。
　　張楚瞧著這二人，心道奸情似火啊！
　　“李狗子殺了妳當家的，妳為什麽還護著他？”
　　小婦人眨巴著淚眼朦朧的眼睛，磕磕巴巴地說道：“劉貴不是人，成天不是耍錢，就是打俺，俺身上的傷，全是他打的……”
　　她說著擼起袖子，露出壹條棍棒印交錯的幹瘦胳膊給張楚看。
　　張楚看了兩眼，都覺得心下不忍……她身子骨這麽弱，得多心狠的男人，才下得去這個手！
　　“他經常打妳，那妳為什麽還要跟他過？”
　　“俺求他休了俺，他不肯，俺偷偷摸摸逃回娘家，他又上門打俺爹娘……”
　　小婦人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張楚扭頭看向跪在堂下的中年婦人，問道：“她說的，可是實情？”
　　堂外的大耳刮子聲和劉富貴的痛呼聲還沒停，中年婦人哪裏還敢胡扯，只能老老實實的點頭說“是”。
　　張楚再扭頭看向小婦人，又問道：“妳以前認識李狗子？”
　　“認識！”
　　小婦人抹著眼淚兒，使勁兒點頭：“前年俺在河邊洗衣裳，他飄在河裏，俺就把他從河裏拉了起來……”
　　“河裏？”
　　張楚疑惑的朝李狗子遞過去壹個眼神。
　　李狗子點頭，言簡意賅地說道：“花姑救過俺的命。”
　　張楚的眉頭終於松開了。
　　“那妳以後願意跟著李狗子過日子嗎？”
　　小婦人偷偷摸摸的瞄了李狗子壹眼，手指絞著裙角，有些扭捏。
　　李狗子也緊張的看著她。
　　小婦人扭捏了好壹會兒，終於輕輕點了點頭……動作很輕，不認真看，幾乎看不出來。
　　但張楚看到了。
　　李狗子也看到了，樂得眉開眼笑。
　　張楚舒了壹口氣，壹拍座椅扶手大聲道：“副堂主李狗子，犯我黑虎堂堂規，按堂規處，理應打斷雙手，逐出黑虎堂，但念在李狗子是為報救命之恩，所殺之人也取死有道，免去斷手之刑，繼續留任堂中，以觀後效。”
　　“但既犯我堂規，便不可不罰，即日起，剝奪李狗子副堂主之職，只留其血刀隊隊長之職，另重打六十大板，罰銀三十兩，補償牛羊市場劉氏夫婦，若有再犯，兩罪並罰，定不輕饒，望我黑虎堂弟兄，以李狗子為戒，堂規如山，不可輕犯！”
　　他的聲音，浩浩蕩蕩，傳遍了整個黑虎堂。
　　留守堂口的眾弟兄齊聲高呼道：“謹尊堂主禁令！”
　　堂內的花姑聽完張楚的話，剛剛止住的眼淚壹下子又湧了出來，嚎啕道：“怎麽還是要打啊？”
　　李狗子卻是興高采烈的壹腦門撞在她身上，低聲道：“憨婆娘，妳懂個啥，楚爺這是護著俺呢，俺就說，楚爺是俺親哥，他肯定舍不得殺俺！”
　　聲音雖小，但這大堂之內又有多大的地方？
　　張楚是聽得清清楚楚。
　　他的臉色頓時就有些不好看了，板著臉壹揮手：“拖下去，狠狠的打，誰敢留手，就跟他壹起挨板子。”
　　“是！”
　　堂內的血衣隊弟兄幸災樂禍地笑道。
　　不用打斷李狗子的胳膊，他們心頭也是狠狠的松了壹口氣。
　　血衣隊和血刀隊，雖然名字和職責都不壹樣，但都是從自家堂主的近身中分離出來的，可謂是同根根源，親如兄弟。
　　要他們打斷李狗子的兩條胳膊，他們是真的壓力山大。
　　不過打板子這種事兒就很喜聞樂見了。
　　就跟黑歷史壹樣。
　　李狗子不敢吭聲了，只是用兇狠的眼神威脅著拖他出去的幾名血衣隊弟兄。
　　幾名血衣隊弟兄壹點都不慫，暗中指了指堂上的張楚，李狗子瞬間就萎了。
　　花姑抹著眼淚，亦步亦趨的跟著出去了。
　　……
　　劉氏夫婦拿著銀兩，歡歡喜喜的就回去了。
　　問都沒問他們那個倒黴兒子的屍首在哪兒。
　　果然不是壹家人，不進壹家門。
　　兒子是個人渣，老子也是混賬。
　　李狗子還在堂外挨打，“啪啪”的板子聲，大堂內清晰可聞，壹聽就不是作假。
　　不過這個犢子也是真硬氣，楞是強忍著壹聲沒吭。
　　張楚也不怕把他打壞了。
　　李狗子是武道學徒，血氣雄厚，六十板子而已，只要沒傷著筋骨，他回家趴個六七天也就痊愈了。
　　張楚這也是真下了狠心，要鎩壹鎩李狗子的殺性。
　　就這破事兒，李狗子但凡留那個劉貴壹命，哪怕是斷手斷腳，也不至這麽麻煩！
　　不壹會兒，大熊聞訊而來。
　　壹進大堂，大熊就“噗通”壹聲跪在了張楚面前，將他如何替李狗子收尾、遮掩的事兒，原原本本的稟報張楚。
　　張楚今兒氣夠了，懶得再跟他置氣，直接就讓他自己出去，和李狗子壹起受罰。
　　他不怪大熊替李狗子遮掩。
　　他們倆是壹個鍋裏揮馬勺的兄弟，李狗子闖了禍，大熊要不想辦法拉李狗子壹把，他才會覺得大熊的人品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