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7章 抉擇

　　“嗯，基本是個檢討會，或者說是批鬥會。”祝豐山坐定，喝了口水，“羅莎、錢才、聶曉峰和陳諒雖然被捕了，但我們內部的管理的責任還是要追究，幾個領導都想盡辦法撇清關系，而總行的領導則不斷施壓，必須得出壹個承擔責任的定論。”
　　“這麽急？”林強驚問道，“這種事壹般得扯皮幾個月吧？”
　　“肯定得急，媒體方面已經壓不住了，這幾天就要見報。”祝豐山解釋道，“對外，我們銀行這邊，必須給個說法，處分幾個關鍵高管，給社會壹個交代。對內，高層也要扣上幾個黑鍋，宰幾只羊，迅速讓這件事塵埃落定，免得再出來什麽幺蛾子。”
　　“就是說，昨天會議已經出定論了？”林強急問道。
　　“雖然書面調動沒下來，但事情已經口頭定了。”祝豐山咳了壹聲，他知林強不抽煙，便自己點起壹支，“高管大換血，分行行長估計要調往二線城市，實際上就是降級了，此外還有兩個副行長和兩個部門主任被調走或降職處分。而陳行遠和法務部主任，糾錯有功，並且追成功回了部分貸款，恐怕是要升上半級了。”
　　“太快了……”林強嘆道，“從未見過如此堅決極端的人事變動。”
　　“呵呵，總行的部分領導，肯定早有這個想法了，借題發揮，壹網打盡。”祝豐山抽了口煙，壹時間雲霧繚繞，“現在的情況，薊京分行急需穩住局面，這樣發展下去，陳行遠這種穩重保守派必定會就認行長，法務部主任則極有可能出任副行長，依然主管法務。”
　　林強心中再次回味著錢才最後的話，現在好像壹壹印證了，這壹些列的人事變動，事先沒有醞釀的話，是不可能如此快刀亂麻的。
　　在總行的根基，顯然陳行遠比羅莎要深得多得多。
　　借著這個契機將新派壹網打盡，自己上位，新派恐怕也難有任何說辭吧。
　　“對了，會上還談了妳的事，陳行遠特意表揚了妳的功績。”祝豐山話鋒壹轉，略顯神秘地說道，“他在會上直接舉薦妳去總行。”
　　“總行？！”林強再次驚到幾乎起身，“什麽意思？”
　　“是這樣，他著重誇獎了妳處理大項目以及同國家機關溝通的能力，認為妳的才能在基層得不到充分發揮，執行總行特大項目才更適合妳。比如法務調查、大企業上市融資主管、分行管理等等……”
　　林強雙臂支在桌上，陷入沈思。
　　進入世界第四大銀行的總行工作……這恐怕是金融從業者的終極目標了。根據自己現在的行政級別，進去很有可能擔任部門副手。不管是行政、法務、內控、項目還是分行管理方面，自己都有著極大的上升空間。
　　如果林強沒有用錢眼讀過陳行遠的話，很有可能會欣喜地接受，出門便去登門拜謝知遇之恩。
　　但他心內中清楚，陳行遠是壹個極端保守的分裂分子，他所做的壹切，都是為了改變現在聯合的局面，將薊京分行從總行中重新劃出來，重現薊京銀行的榮耀。
　　此時舉薦自己去總行，究竟意欲何為？
　　是讓自己充當內線，眼線，參與分裂策劃麽？
　　抑或是對自己不滿或防範，直接甩掉自己。將來如果他的計劃成功，獨自身處總行的自己也必當孤立無援，身為陳行遠舉薦上來的人，必當飽受猜疑，前途黯淡無光。
　　此時，祝豐山由衷嘆道：“不錯，妳很小心，沒被總行的光環沖昏頭腦，依然在思考。”
　　林強撓頭傻笑：“突然出現這種事情，總要想壹想的。祝行，妳怎麽看？”
　　“呵呵，我說過，如果提升很大的話，我不會留妳。”祝豐山擺手笑道，“這個提升，確實很大，妳如果去了總行，我再見到妳都要點頭賠笑了。”
　　“哪有哪有，還早得很。”
　　“這個事，還是要妳自己決定，我只是提前告訴妳壹些信息，供妳參考，給妳思考的時間。”祝豐山誠懇說道，“我跟錢才，其實是平輩的，我們跟陳行長，都是老相識了。多的話不說了，妳自己決定吧。”
　　祝豐山話就停在了這裏。
　　他是在提醒自己什麽，不好明說麽？
　　林強清楚，這個決定會影響自己的壹生。
　　是踏入上層的管理崗位，走偏向政途的道路；
　　還是留在基層，經營壹個營業廳，走實幹型的道路。
　　這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他不會被感情幹擾，不會像勵誌劇偶像壹樣執意留戀與鄭帥、蕭瀟林小棗在壹起的工作氛圍，說出“與大家在壹起才是幸福”這樣狗血的話。
　　他也不會像野心家壹樣，毫不猶豫地躋身高層，瞬間遺忘掉身後的所有往事。
　　他在想，漩渦的中心究竟在哪裏，是在地面，還是空中。
　　“哎……”祝豐山無奈壹嘆，“妳要是也走了，這邊就突然出現了兩個營業廳主任的空缺，恐怕我要自己去補了。”
　　說到底，他還是有些私心的，不希望林強就這麽走了。
　　表面上，只是幾秒鐘，然而林強心下已經千百個念頭閃過。
　　眼前的人，總比不可知的未來更真實。
　　觸手可及的好處，總比天上樓閣海市蜃樓要確定。
　　未立足站穩就壹步升天，自己能渡劫成功麽？
　　“祝行……”林強沒有優柔寡斷，當場便做出了決策，“請務必留住我，我不能去總行。”
　　“哦？！”祝豐山想過，林強很可能這麽決定，但他想不到這個決定會來得這麽快，這麽突然，這讓祝豐山頓時喜笑顏開，“這麽重要的事，可要好好想啊！”
　　“好好想過了。”林強真切地說道，“在東區支行，我還有很多磨練的空間，我不認為去總行能做出更好的成績。再者說，好不容易遇到壹個好領導，我可不想就這麽錯過了。”
　　“哈哈！妳這句話，又拍了我的馬屁，又誇獎了自己壹番！”祝豐山壹掃之前的陰霾，心境頓開，“好好！我會幫妳爭取！如果妳本人不希望去總行的話，人事也絕對不會強求的。”
　　祝豐山掐滅煙頭，咕咚咕咚將杯中水喝了個精光。
　　“既然這樣，咱們就可以聊壹聊龍源的事情了。”
　　“我也正有此意。”
　　留在東區支行的事情說定，後面二人的心情都松弛了許多，林強也將自己對龍源的設想和盤托出，這些設想剛好正中祝豐山下懷，二人越聊越激動，甚至直接談到了租賃更大辦公區域後的裝修細節。
　　這壹聊，就是足足半個小時。
　　“天派強將助我啊！”祝豐山已經激動得有些口不擇言，“妳有豐富的營銷經驗和客源，管理龍源營業廳如魚得水，同時又在金融街支行做過融資，了解對公業務。真是天降奇兵！好！”
　　“祝行，我在資歷上是不是……”
　　“哪有？最近這麽多功績，足夠頂上10年資歷了。”祝豐山當即便給支行辦公室主任打了電話，令他起草龍源擴大營業規模的報告。
　　如果報告被批準，那麽龍源營業廳也將升級為龍源支行，有祝豐山的照顧，林強出任行長不成問題。
　　雖然名義上是支行，但其實只是個準支行而已，依然受東區支行管轄，而林強個人，也將升為“支行副行長”的水平。如果祝豐山充分信任自己，不特意調其他人過來當副手，隨著整個龍源營業廳的升級，水漲船高，就連鄭帥都可以吃到分紅。
　　經歷了這許多事情，依然決定堅守東區支行，自己與祝豐山的關系已經極其親密，想必這也不是難事。
　　時機已到，林強也便借著龍源規模擴大後，人事方面的諸多安排，將莫惜君的事情提上了臺面。
　　祝豐山倒也痛快，直言不諱：“分行那邊如果沒問題，正規招聘進來的話，這個人我肯定收了分給妳。”
　　這下反倒是苦了林強。
　　真將莫惜君分到自己手下的話，這工作反而不好安排了。
　　不過鄭帥壹定會樂上了天。
　　祝豐山補充道：“東區支行內，我說得算，但招聘進人方面的事，還是分行在統壹管理，現在羅莎已經被捕，應該是夏馨代理正職吧？”
　　這壹下好像特意在提點林強，這事兒與其跟自己說，不如找夏馨。
　　林強怎能不知這個道理？
　　只是這段時間，夏馨幫的忙是在太多，自己臉皮再厚，也不好因為這種事去麻煩她。再者說，夏馨明確表示自己沒有野心，如果代理正職的時候安壹些人進來，恐怕會有違她的作風，帶來壹些不利的影響。
　　尤其，莫惜君對薪酬是有要求的。
　　與龍源的事相比，這貌似要難上好多。
　　再這麽做下去，為了她壹個女人，自己要犧牲的人情與臉面未免多過頭了。不能為了壹個不算太熟的同學，就讓壹直舍命相助的夏馨難堪。
　　雖然這同時也是在幫鄭帥追得女神，但林強總覺得，其中有些不對頭的地方。
　　此時此刻，自己的心中能有這根弦，理性應對，但鄭帥恐怕很難，他已經在不遺余力地在分行遊說了吧。
　　即便是老同學，幾年的時間，也足夠壹個人改變很多的了。
　　這件事，林強深知不能草率，與祝豐山道別後，便直接打電話約了莫惜君，他必須在此時把把關，看清楚，這個女人，值不值得這麽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