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4章 套牢

　　“這個……”林強也不好說得太恭維客套，現在書記已經把自己當自己人，自己也稍微實在壹些吧，“不能說沒文化，各地有各地的情況，我覺得妳交流和管理方式挺好，龍源這地方能搞定上面領導，又哄好底下人的，恐怕必須得是張書記妳了。”
　　“哈哈哈！這話說的！”張書記拍案大笑，這話到他耳朵裏顯然很受用，“妳看事情還是全面，不像小樂，壹天到晚罵我沒文化老痞子，自己非要搞得多高雅。”
　　笑過之後，他又頗為正色地說道：“我跟妳講，管好龍源，還真得我這號人。現在講究民權，人權，龍源開發的過程中，若是損害了鄉親們的利益，鬧出事來，沒人頂得住；若是只顧著自己的小家，對城市化發展不積極，想著自己受益，這又辜負了市政府的厚待。這也就是為什麽，我壹個高中學歷的人還能坐在這裏的原因。”
　　“受教了。”林強嘆道，“那妳還真是高中傳奇啊。”
　　“哈哈，後來肯定在黨校進修過的。”張書記話鋒壹轉，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說真的，我還真沒想到妳能把微訊介紹過來。倘若微訊真的落戶，妳可就是龍源的大功臣了。”
　　“還要很久的，壹個樓怎麽都得蓋幾年。”林強撓頭笑道。
　　“呵呵，幾年就幾年，龍源發展起來，對國家是好事……”張書記笑著指了指林強，又點了點自己，“對我們自己，更是好事，原來的鄉親們，現在都擁有不少住房，這邊發展起來，也算是福蔭子孫。至於妳們龍源支行，做了這麽壹件大好事，我們自然也是要有所表示的，現在區政府搞財政的銀行，太遠了，不如龍源方便……”
　　“這事……”林強驚道，“承蒙好意，但萬萬急不得，我們這邊的人力還頂不住這麽大的工作量。”
　　“哈哈，知深知淺。”鄭書記指著林強笑道，“現階段，整個龍源暫時還是要聽我的，為了求我壹句話，多少人踏破門檻，妳倒好，我話都到嘴邊了，還往回推。”
　　“能跟這邊合作，自是大大的好事。”林強誠然道，“但有了金剛鉆再攬瓷器活兒，我可不敢為了龍源的業績耽誤了這邊的運作。”
　　“好，好。”張書記大笑起身，拍了拍林強，“那咱們等等，微訊的事定了之後再往後聊。我壞話說前頭，其它銀行的人已經開始做區政府的工作了，龍源是塊沃土，妳不著急，有人著急。”
　　“是是。”林強跟著起身道，“我們支行剛剛經歷過很多次人力擴充，現在全行都忙著年結，不好再提招人的事，等過了年關，我盡快促成此事。”
　　“銀行的年結麽，我倒也聽說過。”張書記問道，“是不是就是拉存款啊？”
　　“說白了就是這樣。”
　　“嗯……”張書記托腮道，“我想想……最近有兩筆土地款要過來，可以試試先打到妳們那裏。”
　　“哦？”林強驚道，“這個可以麽？”
　　“稍等，我叫財務的人過來問問。”張書記當即操著粗嗓門沖外面嚎了壹嗓子鄉土話，林強也是完全聽不懂。
　　很快，剛剛壹位壹起參會的戴眼鏡的中年男人匆匆趕來，聽過事情後，皺眉思索道：“這樣就必須在聯合銀行開設賬戶，要開戶就必須向上級申請，提出理由，批準後才可以。”
　　“這個我會打招呼。”張書記滿臉土豪相，“月底之前能搞定不？”
　　“月底？”眼鏡男子看了看林強，又看了看領導，“有點懸。”
　　“怎麽那麽不痛快？”張書記嗓門再度變粗，橫著臉道，“能就能，不能就不能，大老爺們兒爽利點。”
　　“……”眼鏡男子聞聲壹顫，倉惶答道，“壹周內，開戶申請能批下來，就沒問題。”
　　“那妳去起草申請吧，今天就提上去，我馬上做工作。”張書記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眼鏡男趕緊離去，不敢喘大氣。
　　他走後，張書記不忘輕哼壹聲：“這就是上面撥過來的人，磨磨唧唧的，非得我耍橫才幹活兒。”
　　林強心下暗嘆，貌似有時這種粗獷的領導作風還是蠻有效率的。
　　隨後，林強感謝再三，這才拜別了張書記。
　　離開龍源區政府，林強唯有感嘆自己的幸運。在他的印象中，這種大隊改制的政府官員，通常會比較貪，單說幫忙攬儲這種事，恐怕就要開口要好處了，更別提財政合作。而到現在為止，張書記還沒有暗示過任何好處的要求，雙方的合作與利益交換，也都完全站在公事立場上。雖然張書記看似不拘小節，但就現在來看，是為靠譜且值得合作的領導。
　　由於張書記土豪氣息過濃，細節從不多提，因此那所謂的土地款到底有多少，這始終是個迷，這種突然掉下來的好處，林強也不敢有太多的指望。而張書記也並非是純粹的大方，這樣放出壹些好處，無疑是希望自己繼續幫忙在微訊那邊使勁，早日確立落戶龍源的計劃。
　　他殊不知，落戶龍源的計劃微訊老總早壹點頭了，壹切的壹切就剩下過場而已。
　　回到龍源支行，剛好五點，林強很慶幸自己趕上了周末例會，未讓大家久等。
　　緊趕慢趕來到會議室，各小組人馬已經聚齊，照例上報工作進展，全面開花，有條不紊，欣欣向榮。
　　唯壹進展有限的，依然是魏航那邊，雖然他的工作難度很大，但拖了這麽久，壹點希望都沒有出現，讓人不禁開始懷疑他的能力，懷疑他這段時間到底在做什麽。
　　林強想著要讓他在滾蛋之前發揮余熱，想到剛剛張書記的點撥，幹脆直接點著桌子道：“土地款，土地款，微訊要落戶龍源，總要準備土地款的吧？洛詠生已經明確數過，這個月項目肯定開工，妳至少至少要讓那筆錢出現吧？”
　　“是……是……”魏航壓力頗大，這些日子面色都差了好多，“今天馬總他們不是來龍源開會了麽，我沒法再說，等下周壹，我立刻提這件事。”
　　林強嘆了口氣，沖全場道：“經驗不足沒關系，能力不足也沒關系，碰到問題實在無法解決，就找我問，找其它前輩問，總會有人有好的想法，不要這麽自己悶頭傻幹，壹句話不說，壹到匯報的時候就那麽幾句廢話車軲轆滾。”
　　雖然沒有指著魏航罵，但這幾乎是林強在公開會議中最嚴厲的訓斥了。
　　魏航略顯惶恐，低下頭去，緊握雙拳。
　　“最近都累，早點結賬下班吧。”林強拿起桌上的臺裏掃了壹眼，“這個月還有最後9天，大家咬牙拼過去，明年的日子絕對好過。”
　　大家紛紛點頭，收拾本子起身。
　　“呵呵，這個月的感覺，跟當年高考似得。”鄭帥邊收拾便笑道，“有種成敗在此壹舉的悲壯啊。”
　　“那可不？”林強笑道，“大家拼了這麽久，考前可不能掉鏈子。”
　　眾人嬉笑散去，林強也回到辦公室收拾東西，準備早點下班。
　　正此時，嶽千裏輕輕敲門進來，鬼鬼祟祟。
　　林強擡頭道：“二樓人都走了？”
　　“就剩小棗姐了。”
　　“那坐吧。”林強說著，自己也坐下，“怎麽樣，這個禮拜。”
　　“行長時間緊，我快點說了。”嶽千裏皺眉道，“跟著魏航跑下來，我沒覺得他有多著急，請微訊的人吃飯，大多都是在閑聊，根本沒怎麽扯正事。”
　　“哦？我都給那麽大壓力了！”林強當即怒道，“他拿公款和時間當玩笑麽？”
　　“這事，我也旁敲側擊問過。”嶽千裏無奈道，“他就說，私底下關系處好了，正事水到渠成，還不到提正事的時候。”
　　“不到個屁，我跟老總都說定了，他壹提不就有！”林強拍案怒道，“魏航呢！讓他過來！”
　　“他剛剛走了……”
　　“叫回來！打電話！現在！”
　　“……林行長，先聽我說完……”嶽千裏悉心勸道，“妳之前讓我私下說些妳的壞話，我說了，還真的有些效果。”
　　“嗯……”林強這才定了口氣問道，“怎樣？”
　　“剛開始他還是隨便附和，後來好像忍不住了，每次我壹開話頭，他就滔滔不絕。”嶽千裏搖頭道，“總之都是些看不過妳風格的話，我個人感覺，嫉妒多壹些，他畢竟資格老，年齡大，老被妳這麽管著肯定不服。”
　　“這人，太不老實。”林強壓著氣罵道，“他要機會，我給他機會，讓他去做，現在又陰奉陽違，自說自話，讓我怎麽管是好？”
　　“林行長，再多的事情，我也問不出來了。”嶽千裏皺眉道，“但我總感覺，他辦不成這事，不是能力問題……”
　　“嗯。”林強自然知道這不是能力問題，現在他有些後悔信任這個人，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有些人根本就不該給他機會。
　　現在自己反而落於被動，距離年結只有幾天了，臨陣換將不免倉惶。
　　但若是不換，恐怕此役必敗。
　　林強思索再三，最終沖門外喊道：“小棗，幫我把惜君叫來。”
　　林小棗永遠在門外守候，當即應了，趕緊壹路小跑下樓。
　　嶽千裏瞠目驚道：“林行長，要換他？”
　　“不換不行了，這逼玩騷玩過了。”林強沖嶽千裏問道，“微訊的門妳都認熟了吧？”
　　“嗯，沒問題，我跟那邊幾個人處的不錯。”
　　林強笑道：“妳這人，跟誰都能處的不錯。”
　　“人隨境變。”嶽千裏輕輕點了點胸口，“唯性不移。”
　　“說的好啊！”林強只感覺這話不像是嶽千裏這歲數人能說出來的，境況與外界不斷地變遷，人不得不隨之改變偽裝自己，唯有本性，只有自己知道。
　　他大臂壹揮，直接說道：“下周壹，妳跟莫惜君去跑這條線。妳聰明，我承認，但經驗尚淺，凡事聽莫惜君吩咐去做。”
　　“壹定。”嶽千裏美滋滋壹笑，“惜君姐也是學姐，我們路上有的聊了。”
　　此時的魏航，還不知道自己在下壹周將會面對何種慘劇，他只匆匆來到北邊壹處餐廳，與人私會。
　　不必多想，會的人也必是肖東海。
　　“情況怎麽樣？”肖東海為魏航斟上茶水，頗為期待地問道。
　　“暫時拖住了。”魏航此時壓力是真的很大，完全不是裝出來的，“越到後面，越難拖，再這麽下去，我怕林強要換人了。”
　　“他沒工夫理這事了，更大的麻煩就要來了。”肖東海呵呵壹笑，“妳再撐壹個禮拜就好，把微訊的項目壓到明年，其中好處妳我皆知。”
　　“肖行長……”魏航握著杯子道，“妳說林強馬上會有麻煩，但我看他……還是春風得意的樣子。”
　　“呵呵，麻煩可是不會寫在臉上的，妳放心，壹切盡在掌握。”肖東海靠在椅背上，雙手架在後腦勺，“只待年壹過，那些事給他捅出來，他背景再硬，也該滾蛋了。到時候，龍源順理成章入我朝東，妳立刻下手拿下微訊，大功自然全記在妳頭上，妳順勢便能提成支行長，我朝東成績也直接猛竄。”
　　“真是大快人心！”魏航神色壹凜，想象到往後的日子，他頹喪的瞳中也是閃過壹抹瘋狂，“還好肖行長提前聯系我，讓我知這重事情，不然我怕是要老老實實年底之前拿下微訊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肖東海拍了拍魏航，“那船早晚沈了，現在未雨綢繆，對妳來說也是明智之選。最後壹周，可壹定要守住。”
　　“就這麽幾天了，換林強自己來也沒戲了。”魏航得意壹笑，突然想到壹個人，轉而問道，“對了，肖行長，最近有個實習的小夥子跟我壹起跑業務，人挺聰明，很討喜，也識大局，我看將來，借著拉來微訊的機會，直接把他招了正合適。”
　　“這個好說，將來的微訊團隊肯定需要更多的人。”肖東海壹口答應，搖晃著手指道，“將來的微訊，可就是妳的了。”
　　魏航滿意壹笑，想著能借自己成勢的東風，順道給情投意合的小兄弟爭取些好處，心裏還甚是美哉。
　　然而那小兄弟絕非他想的那麽單純。
　　林強將莫惜君召來，向她與嶽千裏安排好工作後，正要離去，卻聽門外叫嚷起來。
　　“林行長在開會，妳稍微等等！”這是林小棗的聲音。
　　“不行，就現在，打了十幾個電話也不接，等不得了！”顯然，這是路必達的聲音，“妳快讓開，不然我直接沖了！”
　　路必達看來已經急到喪心病狂的地步了。
　　林強壹樂，沖面前二人道：“妳們走吧，我得應付那家夥了。”
　　二人會意，也不多問，這便開門離去。
　　大門打開，路必達可算抓住林強了。
　　“妳給我個解釋林行長！！”路必達壹把便要扯上林強的領子。
　　林強卻輕輕壹讓，推著路必達進門，順便用腳後跟撞上房門。
　　“曲老板，我解釋，我這就解釋。”林強借勢將路必達按在沙發上，盡力演繹出愁容，“他媽的，壹到年底，哪裏辦事都慢！！我都玩命催了，那邊補丁還是沒下來！”
　　“怎麽能這樣！怎麽能這樣！！”路必達坐在沙發上，已經快急哭了，抱頭哀嚎，“林行長……妳知道那幫高利貸有多可怕麽？……今晚，今晚他們又要來收利息了……”
　　“曲老板，再等三天，三天內絕對搞定！”林強同樣愁眉苦臉道，“這事我也砸了不少關系進去，我話放這兒，搞不定我就不在聯合銀行混了！”
　　“絕對搞定！絕對搞定！！”路必達苦著臉看著林強，已不知該如何措辭，“妳說了多少次絕對搞定，從月初道月末，再拖可就是明年了。”
　　“曲老板，拖到明年妳無所謂，我損失可就大了！”林強猙獰道，“不瞞您說，我明年年初就要付200萬買房，我可等不起，真拖到明年，死的是我。”
　　“這……倒是……”路必達瞪著林強，也不知該如何催促，“妳說吧，到底怎麽辦，我這邊壹天七萬，這損失誰賠我？”
　　“這個我幫妳想好了。”林強心壹橫，揚言道，“咱們這筆完了不算完，等明年，我再幫妳搞幾次，不通過他項權證的話，貸款下來不是要過妳的手麽？妳中間握些日子，我幫妳搞賺錢的短線理財，賺到壹筆後妳再支付給開發商，壹點壹點搞幾次，損失很快回來。”
　　“可不用了！！”路必達趕緊起身擺手道，“我這次完了再也不敢了，我只求林行長妳快些搞定這筆，我天天給妳燒高香。”
　　“放心，放心。”林強再壹次鄭重承諾，“三天後，必放款。”
　　路必達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現在自己的小命兒可掌握在林強的手裏。
　　當晚，他不得不再次支付了50萬，高利貸的人馬才肯離開他家。
　　從肖東海那邊貸來的錢，頃刻間沒了小壹半。
　　在林強的精心策劃下，壹個人連上壹個人，漸漸被套牢，越來越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