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二章 過客

　　刷！
　　刀光掠過，血泉噴濺。
　　跪倒在唐劫身前的天神宮弟子捂著咽喉，努力的說出幾個字：“為……什麽……”
　　他似乎想不明白，自己都已經認輸求饒了，為什麽唐劫還不肯放過自己。
　　刀鋒在那弟子的肩頭擦了擦，抹去血跡，唐劫隨口道：“因為這就是妳的命啊……從妳進入天神宮起，註定了的命運。”
　　“命……運！”那弟子呢喃了壹聲，終於無力倒下。
　　自從知道因果與命運的關聯後，唐劫似乎就特別喜歡用命運來詮釋壹切，仿佛如此就能帶領自己直入命運大道，窺得那虛無飄渺的命運壹角。
　　這刻聽到唐劫說法，兔妖忍不住撇了下嘴：“命運大道玄奧莫測，若是用嘴說說，用刀殺殺就能領悟，那大道領悟的也未免太過簡單。其實，命運就是因果之果，妳與其苦苦追求命運之道，還不如讓自己已經領悟的因果之道再上層樓。當妳對因果的領悟達到壹定層次後，自然就會慢慢掌握命運的真諦。”
　　唐劫聽得壹怔：“命運乃因果之果？”
　　這話他還是第壹次聽到。
　　十二大道有並行，有遞進，各有所屬不同，如時空之道屬於並行，因果命運便屬於遞進，但是在這之前，唐劫從沒有真正意義上去區分與理解這中間的差別，直到圖圖說出這話，唐劫才有所理解。
　　他若有所思的想了壹會兒，這才點頭道：“有道理，看來還是我想得有些差了，也許有些道理本就不是苦苦追求，而是隨著時間，事件，水到渠成。我太過刻意，反倒失了本心。”
　　說到這，他看了下兔妖，語重心長道：“當初留下妳，就是看中妳幾千年的見識當有作用，卻壹直沒聽妳提過什麽，今天總算被妳指點了壹下。作為老爺爺，妳可是有些失職啊！”
　　兔妖被他說得暈眩，不知道什麽老爺爺，只能尷尬笑笑：“其實我對十二大道也是所知有限。妳別看我曾是分神，那都是我族天賦，每天吃吃睡睡靠活的時間長自己增長出來的，所以想要想要苦練提升回來都難。”
　　“那妳的這些道理從哪兒來的？”
　　“當然是我家少爺啊！”兔妖道。
　　“妳家少爺擅長因果命運？”
　　“那到不是，他真正擅長的還是生命與輪回，或許是因為此二道與彼二道有所關聯吧，少爺對因果命運多少也有些理解。”
　　“原來如此。”唐劫點點頭：“不過再如何明悟生命，洞徹輪回，這麽長時間過去，妳家少爺想必也已經死了。”
　　“這怎麽可能！”兔妖壹跳老高，叫道：“我家少爺輪回之主萬世不滅，他是不可能……”
　　話未說完，兔妖兩只小前爪突地往嘴上壹捂，眼中露出驚恐之色。
　　唐劫的目光已深深落在兔妖身上，輕聲吐出四個字：“輪回之主……”
　　這四個字的意味可就大了。
　　道者，有悟，入，掌等區別，人們對道念的理解不同，所擁有的能力也不同。
　　所謂主者，是為主宰，更在悟入掌之上。
　　主宰大道，何等氣魄？
　　輪回之主？
　　想兵主縱橫壹世，稱霸萬界，亦不過執掌兵道，敢稱萬兵之主，壹聲令下，萬兵皆碎，成兵字決。
　　終不過小道耳！
　　輪回之道，無上大道，何人能主？
　　這刻在唐劫盯視下，那兔妖嚇得瑟瑟發抖，連聲道：“是我誇大其辭了，我家少爺自無如此本事，不過是入道級別。只是方今天下，掌道者已是寥寥無幾，故誇言稱主，其實多有虛妄不實。且少爺道入輪回，已可掌自身性命，只要不是投身荒蕪之地，縱身死亦可保留記憶，轉世再生，所以是壹定還活在這世界上的。”
　　“是麽？”唐劫淡淡道：“那可得留心了。天道有眼，小心牛吹得大了……天打雷劈！”
　　兔妖嚇得壹哆嗦，兩只小爪子壹起舉起：“敢以圖圖性命擔保，絕無虛言！”
　　唐劫這才放過這膽小家夥。
　　這邊沈晴丹也幹完了自己的工作——搜刮死者。
　　提著幾個芥子袋來到唐劫身前，將其中幾個人扔給唐劫道：“這是妳的。”
　　唐劫也不客氣收下，看了看四周道：“今天壹天，就只碰上這壹撥，看來是不會有什麽人了。”
　　“那是，都被妳殺光了。”沈晴丹笑道。
　　“怎麽？覺得我殺戮太重？”唐劫問。
　　沈晴丹搖搖頭：“既是妳殺的，那便是該死之人。”
　　這話說得稍嫌曖昧了，聽得唐劫微微壹怔。
　　沈晴丹也覺得有所不妥，臉壹紅，卻是再不吭聲。
　　氣氛極少見的尷尬了壹下。
　　在沈悶片刻後，唐劫終於道：“既然無人可殺，那就上島吧。”
　　“上島……”聽到這個詞，沈晴丹的眼中閃過壹絲失望。
　　上了島，就再不是二人世界了——雖然現在也不是，不過鬼衛從不說話，沈默壹如不在。
　　想了想，沈晴丹搖搖頭道：“妳去吧，我留下來，也省得妳到時候麻煩。”
　　唐劫壹楞，不過隨即明白過來，她是為自己好，若是碰上了許妙然，許多話怕是說不清了。
　　看到唐劫那樣子，沈晴丹壹笑：“別想得太美，也不全是為妳。我逍遙宮的人至今壹個也未見到，所以我還要去尋找他們。”
　　“也可能他們已經上了島。”
　　“島上的人妳幫我先收著。”沈晴丹道，她隨手拋出壹塊玉佩：“妳持此物，可號令我宮中人。妳說獸煉門來了三位真人，妳殺了兩個，那島上現在還有壹個。雖然妳這朋友也是靈環實力，但多些幫手總是好的。”
　　說著她目光已撇向了旁邊站著壹動不動的鬼衛。
　　雖然唐劫說鬼衛是他朋友，但這幾天接觸下來，心細如沈晴丹還是察覺到，鬼衛看起來更像是唐劫的仆從而非朋友，不過這些話她卻是不會說出來了。
　　這刻對唐劫又交代了幾句，兩人終於分開。
　　看著唐劫離去的影蹤，沈晴丹突地長吸了壹口氣，向後退了幾步，靠在樹上。
　　靠著那寬大的樹幹，目光落在遠處，表情竟是有些癡癡呆呆的。
　　她對唐劫說，自己要去找失落的屬下，其實她自己最清楚那純屬鬼話。
　　還有什麽比在島上等更簡單更方便的？
　　只是她實在不願再和唐劫壹起共處下去。
　　不是因為憎惡，而是恰恰相反。
　　是的，沈晴丹發現自己正在喜歡上唐劫。
　　與許妙然的爭執，對唐劫的邀請，原本只是壹個女孩不服輸的表現，其本質對男女之情並無所覺。但不知從何時起，她對唐劫的觀感變了。
　　從壹開始的敵視，到後來的較真，再到後來的冰釋前嫌，並肩共戰，對唐劫的感覺也開始出現微妙的變化，短短數天時間裏，沈晴丹的感受已出現了翻天覆地般的巨大變化。
　　起初這種感受不強烈，她還沒察覺，但當面對常白眉的威脅，她卻死活不肯拋下唐劫時，她終於有所察覺。在那之後對唐劫的施救，與其說是道義上的選擇，到不如說是遵循了內心中的真實情感。
　　那個時候沈晴丹還能夠欺騙自己，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在壹起經歷過那麽多戰鬥後，感受到他那強大的自信，感受到他面對強敵時那無所畏懼的勇氣，感受到看破壹切成足在胸的智慧後，她終於明白，她已經喜歡上這個男子了。
　　正因此她才感到惶恐！
　　無論如何她不能接受自己喜歡壹個不愛自己的男人，更不能接受自己和別的女人共事壹夫，正因此，當她察覺到此點時，第壹選擇就是退出。
　　只是那個時候她還在猶豫，有些不舍，內心中有壹絲期盼，希望能和他再相處些日子，然後再離開，盡管她也知道，越相處，越難舍。
　　直到唐劫說出上島，她才幡然醒悟，下定決心掐掉這剛剛萌芽的情感。
　　從這點上看，她和許妙然壹樣，都有著屬於自己的驕傲，也是身為天之嬌女必須擁有的驕傲。
　　望著遠處消失的背影，沈晴丹的眼神漸漸變得堅毅起來：“終不過生命中壹過客而已……我會忘記妳的。”
　　盡管不知道沈晴丹那麽多的復雜心思，唐劫至少聽出了沈晴丹的言不由衷。
　　他並不奇怪，因為他也同樣感受到了那壹份萌生的感覺。
　　正因此才提出上島。
　　於他而言，許妙然才是他生命中的真命天女，他的心同樣也容不下其他人。
　　所以就像曾經拒絕過衛蝶壹樣，再拒絕壹個沈晴丹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人這壹生，本就是在拒絕與被拒絕中度過，唯壹不同的是有人總是被拒絕，有人總是拒絕吧。
　　誰的生命裏，又沒幾個過客呢？與其癡纏苦戀，不如灑脫離去，至少還能有份美好懷念。
　　漸飛漸遠。
　　回首處，遠方已壹片模糊。
　　輕輕嘆息壹聲，唐劫轉過頭，向著島上飛去……